“那儿就不错,”陈太忠点点头,脸上的表情有点怪异,不知道是否凑巧,这校长指的确实太合适了,水脉就在那一块的中央——你丫也有天眼?
罗雅平是闲得无聊,也跟了过来,见状禁不住撇一撇嘴:基层就是基层,这帮人巴结领导,还真是不遗余力啊。
“那就挖,”校长肯定没天眼,但是他巴结领导的心思很重,“就算水脉不在这里,周围也总是有水脉的……陈书记为我们找出了一个很好的思路,对了赵老师,去建委找两个人来,帮忙再看一看地形。”
他固然要巴结领导,坚决地执行指示,但是这么多人看着,万一挖不出什么东西,那岂不是打陈书记的脸了?所以他要强调——陈书记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思路。
尼玛,这思路明明是我的好不好?白凤鸣见状,是彻底地无语了,紧接着,他心里就生出无限的惶恐来:万一挖不出水,陈书记会不会迁怒于我呢?
这个建议,提得还是有点草率了,不该当众提出来,白区长默默地自责着。
“凤鸣不错,”就在这时,他耳边传来陈太忠的声音。
陈书记真的太满意了,白凤鸣提供了一个思路,他就又可以表现一下自己的一贯正确。
尤其难得的是,白区长今天在现场的反应,充分地表现出一个接了地气的领导,对意外的突发事件有多么强的应对能力。
想到这里,他都禁不住要生出一丝后悔来,“我就在想,当初应该跟李强再争取一下,不要放走你……新来的女区长,她肯定不如你。”
“这您过奖了,老人也都是从新人过来的,”白凤鸣笑一笑,他稍微犹豫一下,又说一句,“不过畅玉玲的专业水平,确实不怎么高。”
“什么?”陈太忠的两眼,登时就瞪得溜圆,我没说是谁要来当副区长,你怎么就能知道是畅玉玲呢?老白啊老白,你这嘴巴也太紧了吧?
他上下打量白凤鸣一眼,轻哼一声,“穿上鞋,跟我过来。”
白区长现在还光着脚呢,不过此刻天气极热,就这一阵功夫,脚上的泥水都已经干了,他搓一搓脚上的泥嘎巴,登上皮凉鞋,追着陈太忠到了一棵大树下面。
“说吧,”陈书记摸出一盒烟来,递给他一根,自己也点上一根,也不说要白区长说什么——你懂的。
“畅玉玲找过我,了解北崇的情况,”白凤鸣苦笑一声,自顾自地点起烟来,“找我了解北崇情况的人,真的很多,我也不好一一跟您汇报……您知道。”
“哦,”陈太忠点点头,这个理由他接受,想当初活动农林水区长位子的人,都相当多呢,他也不可能跟任何人说,“但是你就能确定是她?”
“只有她是女性,”白凤鸣皱着眉头抽口烟,低声回答。
原来如此,陈太忠是真的明白了,不过紧接着,他又生出了给李强打电话的冲动——只有一个女性,你就偏偏给了北崇,这是嫌我这里不够热闹,对吧?
当然,这种冲动,是不可能付诸行动的,他默默地抽了几口烟,再度发话,“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据说是感情上受了挫折,想离开朝田一阵,”白凤鸣知道的还真不少。
我艹,这是什么人都往我这儿扔?陈太忠听得好悬跳起来——感情上受了挫折,就来北崇分管建委?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他强压着心头的不快,咬牙切齿地发问,“据你说……她的专业水平比你差得很多?”
“她是马哲专业毕业的,”白凤鸣脸上的表情,有点怪异。
“不行,我得去找李强,”陈太忠真的恼了,马哲专业毕业的,你来管建委?这尼玛……实在是欺人太甚啊。
“陈老大,”白凤鸣见状,赶紧招呼他一声,“李书记都跟您说出这个名字了,我看这个决定,是不好收回了。”
“李强这家伙……”陈太忠听得也无语了,他当然知道,李书记做出了这个决定,自己再硬要顶着,那就是真的目无领导了。
“其实北崇这地气,不是任何人都能接的,”白凤鸣低声嘀咕一句,然后抬起头四下乱看,就是不看身边的陈书记,“戚志闻可不就是不习惯,只能走人了?”
戚志闻那是躺枪了好不好?陈太忠心里哼一声,不过他也听出来了,老白这是提醒自己,没必要硬顶李强,只要那畅玉玲胜任不了工作,不管是架空还是撵走,那就是看陈某人的心情了——换句话说那就是,先给此人一个展示自我的机会。
这倒也是持平之论,不能因为人家学的是马哲,就先入为主地认为此人不行,是骡子是马,还是要拉出来遛一遛——陈书记本人,可不也才高中毕业?
其实陈太忠以前,也都是这么做事的,只对事不对人,这次实在被第四个女区长恶心到了,才会反应这么强烈,听到白凤鸣的话,他的情绪多少稳定了一点。
“我会让某些人知难而退的,”陈太忠抽一口烟,心结已经放下,他就没兴趣再议论这个女同志了,“五山那边,有什么能做的项目吗?”
“没什么好的项目,”白凤鸣摇摇头,见陈书记怪异地看着自己,他的老脸微微一红,“就算你当初问我北崇,我也说不好做,但是心里还知道临云的油石,知道清阳河能搞水库……可是这五山县,根本看不到任何值得下手的项目。”
“山核桃就不错吧?”陈太忠的眉头微微一皱,老白你这说得有点夸张。
“能种的地方就是一小块,而且从栽种到挂果的时间太长……我已经找人去了解了,看能不能找到快速的办法,”白凤鸣随手丢掉手里的烟头,又皱着眉头叹口气,“要啥没啥,我也不擅长招商引资,只能先在特色种植和养殖上下功夫了。”
白区长也许是个很称职或者很接地气的干部,但是在对外沟通和联系上,老少边穷地区的干部们,有着先天的不足,他们没有机会跟外部发生太多接触——自身没有什么优势资源的话,很难吸引到像样的投资。
不过,陈太忠可不这么认为,五山那地方,确实没有什么矿产资源,土地也不够肥沃,但是那里有北崇最为羡慕的一点——足够的人口。
身为曾经的领导,他不介意点拨对方一二,“我看啊,你还是没有意识到五山最宝贵的资源。”
“陈书记你是说人口吧?”白凤鸣听得苦笑一声,五山人均生活水平提高不了,是受了人口的拖累,都是土里刨食儿的,地少人多,又拉不到像样的投资,想发展谈何容易?
去五山的街头转一转,整天大街上闲逛的主儿,比北崇的密度要高出一倍以上,不过那里的人不是特别懒散,有活就愿意干,不像北崇人,还要考虑个面子问题——没办法,人实在太多了,你不干有的是人干。
白凤鸣对此也有清醒的认识,“这是我下一步要做的,组织劳务输出,也不去远的地方,来北崇就行,北崇需要劳力,五山需要钱……这么近的地方,搞出点名堂了,随时就可以回县里支援地方建设,是双赢的局面。”
“这个你可以跟海芳谈,她管劳动局,”陈太忠点点头,心说老白看问题,还真是有两把刷子,“你搞劳务输出之前,最好先搞一搞技能培训。”
“可是……没钱啊,老区长,”白凤鸣苦笑着发话,“能不能借点钱给我?”
“给你点钱都无所谓,”陈太忠笑一笑,老白是他的铁杆,这么被调走了,他有点表示也是应该的,尤其是白区长今天的表现,让他很满意。
堂堂的常务副县长,脱了鞋就下泥水,踩几脚就能报出压力,还能提出找水脉的建议——当然,陈书记的表现更惊人,直接划圈圈让人挖水脉。
所以陈太忠不介意在对方上任之后,送点钱过去帮着撑门面,“给你两百万搞培训……不过,你得有个章法,钱得花到地方。”
“这个好说,”白凤鸣点点头,他对人员培训,也有自己的设计思路:县里先出钱,让人报名参加培训——学费先欠着,学完之后,接受县里的统一安排,去北崇干活,将来从工资里,抵扣这个学费,如此一来,区里这个培训班就能一直运转下去。
这样搞好处不少,首先学员们不用从口袋里拿钱,就能学到技术,其次就是学了不会白学,马上就有工作给你。
至于说挣到工资之后要扣学费,这也很正常,没人会反对。
看到白凤鸣侃侃而谈,陈太忠心里生出了点异样的感觉。
想老白在一个月前,还是手握几千万资金的主儿,现在要为两百万的学费绞尽脑汁,设计种种方案——当干部真的太考验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了,心理素质差一点的,没准会直接疯掉。
两人就这么站在树荫下,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猛地,前面传来一声喊,“出水了,出水了!真的出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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