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忠正跟楚汉升在院子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呢,院门口打着晃横着走进来一位,个子不高却是挺粗壮的,“哈,楚大主席怎么这个时候在院子聊天啊?”
两人都认识这位,是电机厂保卫科的科长郭光亮,原本是厂里的混混,现在得了总经理李继波的赏识,直接掾升为科长了。
不过这科长也就是那么一个称呼,跟行政级别无关,跟陈太忠这种货真价实又在大红部门的科长,根本没法比、
郭光亮本来就是混混,又练过几天功夫,脾气极不好,现在虽然四十出头了,还是动不动就出手打人,而整个电机厂他就认总经理李继波的帐,甚至,李总的红人,财务科的科长牛力生都被他拽着脖领子骂过。
可正是因为如此,李总却越发地赏识他了,有这么一个忠心耿耿的保卫科长,看管这一厂子人,那还真是挺让人放心的。
电机厂流行这么一句话,“厂长吃支票,科长吃发票,工人没办法,吃点原材料”,这原本是自讽之意,不过也是事实,由于效益不好,厂子里鸡鸣狗盗的事儿还真是不少。
这风气是如此地流行,甚至,有人在上班的时候,就敢哼哼改造过的《咱们工人有力量》那首歌,“咱们工人有材料,嘿,咱们工人有材料……”
不过。自打郭光亮当上科长之后,加强了管理,厂子里鸡鸣狗盗地事情就少了很多,倒也算得上是立竿见影。
当然,少是少了,但没有绝迹,而且被盗的珍稀材料多了起来,像线切割设备上用的钼丝。丢一斤钼丝,就胜过数百斤的铜丝了。
不过总算还好,每个月失窃材料的总价值,还是降低了一些。有人背后叨叨说,这应该是郭光亮的保卫科自己下手偷的,可也不过就这么说说而已,倒是有人耻笑传播谣言的“你丫这么说,是因为自己偷不上了吧”?
反正,郭光亮这家伙,粗鲁蛮横。手下还有一帮拿工资地小弟。在厂里没有不头疼他的,总算陈太忠的父母都是老实疙瘩,倒也没跟此人发生过什么冲突。
“嗯,家里闷得慌,出来转转,”楚汉升是好脾气,也没被郭光亮的二愣子劲儿激怒,笑嘻嘻冲着对方点点头,“呵呵。这不是碰上小陈了?就站着聊聊。”
郭光亮侧头不经意地瞟陈太忠一眼,满脸地不以为然,身子一横,又以他那种极为特异和夸张的步伐慢吞吞地向前走去。
谁想,他走了没几步。猛地转过身又走了回来。抬手一拍陈太忠的肩膀,脸上皮笑肉不笑的。“哦,你是电火花老陈的儿子吧,呵呵,长这么大了,听说在市里机关上班呢?”
陈太忠皱着眉头瞥他一眼,一时有点恼火,他心里正被楚汉升搅和得麻烦得要命呢,见这家伙自我感觉这么好,少不得笑一声,“呵呵,麻烦你一下,把手拿开,我跟你不熟。”
“呦喝,小伙子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啊,”郭光亮可不吃他这一套,陈太忠一家人在电机厂活得很低调,熟人虽多但极少惹事儿,基本上全厂的人都知道陈家夫妇是老实疙瘩。
不过,这小伙子是机关上班的,郭科长一时也不方便太过放肆,只是手上加了几分劲儿,“跟叔叔这么说话?”
“呵呵,真给脸不要,”陈太忠冲他龇牙一笑,抬手就是一个大嘴巴,腿一抬,就把郭光亮踹出老远去,“什么玩意儿啊?”
楚汉升在一边看着,登时就傻眼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太忠,别打人啊。”
郭光亮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被扇红地脸,有心上前找回场子,可是看看陈太忠地个头和身板,一时又有点犹豫,手一指陈太忠,咬牙切齿地怒骂,“好小子,有种的你在这儿给我等着。”
“咦?还敢这么说?呵呵,”陈太忠笑嘻嘻地往前走两步,见郭光亮狼狈而逃,才转头冲楚汉升笑一声,“我不能打人?他掐我肩膀呢,再说,就在这院门儿口,我见他打人也不止一次,凭啥就他能打人呢?”
这帮家伙可赖着呢,你就不怕你爹妈被报复啊?楚汉升刚想说话,转念一想,陈家这小子现在都是一年两提的火箭干部了,还会再怕这种小毛贼吗?
二十岁就是正科了,运气差不多一点的话,二十七八能提正处,简直前途无量啊,怕是李继波来了,也得巴结。
“反正小心点吧,郭光亮可不是什么好鸟,”楚汉升摇摇头,也不说什么,转身走了。
陈太忠在院子里一直站到天要黑了,才施施然打道回家,还好,家里的人已经散了,四包中华也抽得只剩下半包了。
老妈一见他,就悄悄地抱怨,“这帮家伙也不怕抽死,害得我一直开着抽油烟机,你爸还一个劲儿地散烟。”
“算了,过年嘛,”陈太忠笑嘻嘻地帮老妈把案板拎进大房间,一家三口开始其乐融融地包饺子。
正包着呢,陈太忠放在沙发上的手包开始“嗡嗡”地震动了起来,他愣了愣,琢磨一下,放下手中的小擀面杖,艰难地从父亲身后绕过桌子,两步跑到了窗户前果不其然,停在院子里的林肯车,后窗玻璃被人砸了。
在这期间,他已经把天眼打开了,可惜的是,砸车地人也机警,又是天擦擦黑了,他没看到人可是话说回来,看到又怎么样?他又没在现场逮个正着,当着爹妈的面儿,他总不能直接穿墙跳到楼下去。
不过,看到不看到,那也是无所谓的事儿了,这事是谁干的,根本不用猜,铁定是郭光亮那一帮人!
这就是郭科长的反击了,毛贼之所以让人头疼,也就在这里了,只要你不抓住他现行,那就不太好从正面收拾他,人家倒是乱七八糟地什么阴招儿都能使出来,而且,他并不怕你猜到就是老子干地,就是要让你吃哑巴亏!
我是混混我怕谁?市里的科长就怎么啦?科长做事儿,也得讲个证据不是?
遗憾地是,这次郭光亮遇到的是五毒书记,那就活该他倒霉了,陈某人原本就是没事还要生出来点事儿的人,怎么又吃得下这种哑巴亏?
“我出去看看车,”陈太忠笑吟吟地跟老爹老妈打个招呼,拿毛巾擦擦手上的面粉,慢条斯理地穿起皮衣走了出去。
可是他这番做作,又怎么瞒得过两个老人?老两**换个眼神,抖抖手上的面粉,穿起外套就追了出去,那一辆车,可是大几十万呢,开什么玩笑啊?
陈太忠走到林肯车前,才发现是车后窗的大玻璃被人用硬物硬生生地砸了一下,除了一个大洞,整扇玻璃上布满了蜘蛛网一般的裂痕。“这劲儿还用得不小啊,”陈太忠嘀咕一句,摸出手机就开始拨号。
电机厂是属于横山区的管辖范围,可是电机厂的宿舍,倒是有不少算是在湖西区,只是那么一条马路,将宿舍和厂区划归了两个区管辖。
陈太忠家所在的位置,就是湖西区,不过,他没有给李兆禄打电话的兴趣,而是很直接地拨通了古昕的手机。
古昕一听有人砸了陈太忠的车,二话不说就压了电话,“陈科你等着,十分钟内我就带人赶过去。”
古局长一直清楚,自家的顶头上司王宏伟,跟陈太忠合作得是不错,但王局长对陈科一直是又恨又爱,等闲不敢招惹。
可是,大前天在凤凰宾馆的饭局中,对上陈太忠,王局长可是没了那份爱理不理的样子,古昕不知道王局是被陈太忠同蒙艺紧密的联系吓到了,但是,这并不妨碍再次高看自己的老大一点。
像这种时刻不表忠心,什么时候表忠心?
不多时,古昕就带了三辆警车过来,噼里啪啦地下来八、九个警察,直奔陈太忠而来,“陈科,怎么个意思?”
“怎么就这么几个人?”陈太忠有点疑惑地看着古昕。
“老大,今天是三十儿啊,”古昕苦着脸回他一句,“我这已经把分局抽空了,能来的可是都来了。”
“哦,”陈太忠点点头,一指自己的车,“电机厂保卫科的郭光亮砸的,要不就是他派人砸的,让他蹲在号子里面过年吧?”
“陈科长,”一个小警察离他挺近的,低声问了一句,“有证人没有?”
“他就是欺负我没证人呢,”陈太忠冷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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