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程鹏是个老百办,他在廷尉府里做事已经很多年,韩唤枝在廷尉府三十年,而刘程鹏只比韩唤枝短了两三年而已,有着很高的资历。
这是一个靠着自己勤奋和敬业做到百办的人,因为他的个人能力和武艺确实不算有多强,但他认真,只要上面交代下来的事都会用最高的热情的去做。
他已经五十五岁,如果他愿意的话,今年就可以退养回家,这么多年来他也不是没有经历过生死之事,可是运气好,有过七次重伤,轻伤次数根本就数不过来,但死神就是一次一次的和他擦肩而过。
去年的时候韩唤枝还特意给三十几位如他这样的老百办发放了厚厚的一笔奖赏,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天才,没有那么多强者。
廷尉府再厉害,再强大,也是由许许多多的刘程鹏这样的人组成,而不是几个天才撑起来。
韩唤枝当然是天才,他手下的那些千办当然也都是天才,如果不是的话,同样的条件下他们不可能脱颖而出。
然而刘程鹏这样的人,才是廷尉府的基石。
二十几年才从一名普通廷尉做到百办,这种提拔其实已经很慢,如果他能力哪怕稍稍出众那么一点点,也应该做到了千办才对。
然而廷尉府这种地方不会因为你有资历就盲目的提拔,等到刘程鹏这样的人真的退下去的时候,大概会得到千办级别的待遇。
和刘程鹏相比,朱小河这样的人就是廷尉府的未来,他才二十三岁,不管是武艺还是能力都远在刘程鹏之上,天赋上的事真的不讲道理,也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如果刘程鹏坚持不回家退养的话,那么可能朱小河比他会更早享受到千办待遇。
但是朱小河并不狂妄张扬,他进入廷尉府的时候就跟着刘程鹏,在刘程鹏手下学到了很多很多,两年后他被提拔为百办,和刘程鹏级别相当,但他一直都像是边军对待退养回家的的老兵一样,称呼刘程鹏为老团率。
他经常和刘程鹏开玩笑说刘程鹏已经老了,可是他对刘程鹏的感情就如同对父亲一样。
这是一种新老接替,必然结果。
刘程鹏从县衙出来,带着两个十人队朝着市场那边走,那些草原商人应该还在市场上,调查这些人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真的只是一次例行公事,连方白镜都没觉得那几个求字的人会有什么特别之处,更别说想到他们会是黑武派过来的密谍。
自从方拾遗投靠大宁之后,黑武人在大宁之内的密谍组织基本上都已经覆灭,绝大部分人选择了做一个普通人继续在大宁生活,一小部分人选择加入廷尉府。
“百办大人。”
一个年轻的廷尉笑着说道:“听说你再过几个月就要退养了?”
“嗯。”
刘程鹏点了点头道:“再有四个月,是我生日,过了生日就五十六了,已经追不动人,韩大人说,等我生日那天他会亲自请我吃酒,哈哈哈哈......”
刘程鹏有些小小的得意。
“我跟韩大人已经二十几年了,你们这些小屁孩不懂我和韩大人之间的感情。”
“噫!”
名字叫李来的年轻廷尉笑道:“又吹牛。”
刘程鹏道:“你懂什么,那怎么能是
吹牛呢。”
李来道:“百办大人,他们都说你身上大大小小有几十处伤,是真的吗?”
“当然。”
刘程鹏把袖口挽起来,右小臂上就有一道疤痕。
“这是我到廷尉府的第一年,韩大人带我们出去查案,遇到了一伙儿悍匪,很能打,我还依稀记得他们的称号,好像叫什么岁寒三友还是什么来着。”
他一边走一边说道:“这胳膊上的刀伤就是那时候留下来的,我为韩大人挡了一刀,现在你们明白我和韩大人之间的关系了吧。”
刘程鹏笑了笑,一脸骄傲的说道:“那是生死交情。”
李来撇嘴:“这么大岁数了,少吹牛,韩大人还能需要你挡一刀?”
“嘁!”
刘程鹏瞥了他一眼:“懒得和你说。”
他们到了市场之后打听了一下,有人见过图拓海那些人,但是都不认识,说是新来的。
然后刘程鹏带着人又到了那家不大的饭馆,当天中午李长泽就是和那几个草原人在这里吃的酒,那菜馆的老板认识李长泽,但不认识那些草原人。
于是刘程鹏觉得有些不对劲。
没有任何经商的痕迹,没有任何人认识他们,可他们却能直接找到李长泽,这显然有些不对劲,如果他们是经常往返大宁的商人,知道李长泽的身份也就罢了,可新来的人,第一件事不是做什么生意,而是找李长泽求字......
“分成四队,以五人队的方式去查问,看看这市场里有没有人见过他们去哪儿了,有没有人认识。”
“是!”
李来等人应了一声,分成四个五人队去查案,刘程鹏带着一个五人队往市场最里边继续走。
李来虽然年轻却已经是伍长,他今年才二十岁,用刘程鹏的话说就是,李来这样的年轻人,就是未来廷尉府的刘程鹏,李来却说,我肯定比你强啊。
年轻人,总是会有更多憧憬,也更自信。
李来带着五人队一路走,只找草原人模样的询问,草原上的人团结,而且好客,哪怕不是从一片草原上来的,只要见了面还是会觉得彼此亲切,他们往往很快就能变得熟悉。
李来用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在市场里找到一群草原汉子,上前打听了一下,那些汉子都是规规矩矩的正经行商,可是看到几个身穿廷尉府锦衣的人过来还是难免紧张。
“我见过那几个人。”
商队的首领是个老人,脸色黝黑,这是常年行走晒成这样的,他朝着李来俯身一拜道:“那些人说是从戈雅草场上来京畿道做生意的,可是半路上船沉了,没有钱回家去,还是我给了他们一些银子和干粮,估摸着他们已经走了吧。”
“走了?”
李来一怔,他又详细的询问了一下这位老者见过的那些人什么模样,确定就是他在查的那些人,所以这事也就越发不对劲起来。
“回去一个人告诉百办大人那些人可能是黑武谍子。”
李来吩咐了一声,手压着腰畔的黑线刀往前跑出去,剩下的几个人跟着他往前跑,也不知道要跑去什么地方。
李来一口气跑到距离市场最近的城门口,打听了一下,守门的厢兵说没见过这样一群人出城,倒是见到了另外一群人进城,也是草原
人,说是他们的船沉了,但他们的身上有路引凭证,所以就放进城了。
李来问清楚了那些人去的方向,带着手下人继续追,这第二批进城的人,和第一批接触李长泽的人必然是一伙儿的。
追出去大概一里多远,李来一眼就看到前边有十来个人有些异常,他朝着那些人喊了一声。
“都站住,廷尉府查案!”
前边的十来个人同时停下来,同时回头,在那一瞬间,李来在那些人眼睛里看到了凶光和恐惧,那是掩饰不住的自然反应,廷尉府的人就是对这种自然反应格外敏锐。
彝良革刚刚带着人进城,还没有找到图拓海就被廷尉府人盯上了,他下意识的抹了抹腰间,他们身上带着兵器,他们是假扮行商身份,手里有假的官府开具的准许携带兵器的证明,但是不准他们携带弓箭,连弩之类的东西,刀长也有严格限制。
“怎么办。”
手下人问彝良革。
彝良革道:“沉住气,咱们有身份凭证,都不要轻举妄动。”
他立刻笑起来,朝着历来俯身一拜:“大人,这是怎么了?”
李来带着几个手下上前一步,伸手道:“把你们的身份凭证和路引都拿出来。”
彝良革立刻点头道:“好,好的大人。”
他吩咐了一声,手下人纷纷把路引凭证都取出来递给李来,李来接过来看了看,没看出来哪里不对劲,可是却抬头直视着彝良革说了一句:“你们这些路引都是假的,跟我回衙门调查。”
在那一瞬间,彝良革把腰畔的短刀抽出来朝着李来小腹刺了过去,李来戒备着,可是彝良革的出刀速度实在太快,他只来得及后退了半步,短刀就到了他小腹。
“把他们都拿下!”
就在这时候刘程鹏带着人从侧面冲了过来,手里的连弩瞄准了彝良革等人。
“拼了吧!”
彝良革嘶吼了一声,短刀发力继续向前,李来在彝良革侧头的时候已经有机会抽刀,他的黑线刀斩落直奔彝良革握刀的手,彝良革的手腕一翻,刀往上一磕,当的一声把黑线刀震的抬了起来,然后一脚踹在李来的小腹上。
李来往后仰倒,彝良革扑上去就是一刀。
砰地一声,彝良革的身子被刘程鹏一脚踹开,彝良革翻身的时候一顺手把短刀掷了出去,那刀子化作一刀流光,噗的一声戳进刘程鹏的胸口。
好在廷尉府的锦衣外边还有一层皮甲,虽然不是全护的甲胄,还是稍稍阻止了一些短刀飞来的力度,那短刀插进去没有刺穿心脏。
刘程鹏疼的一皱眉,却第一时间把李来拉起来,然后把李来往自己身后一甩,用他自己的身体挡住李来。
彝良革起身之后朝着刘程鹏扑了过去,此时此刻他已经知道自己没了活路,能拼死一个是一个了。
他大步而来,离着还远,一脚朝着刘程鹏胸口位置的刀柄踹过来。
噗噗两声闷响,彝良革的身上中了两支弩箭,他的身子摇晃了一下,却咬着牙继续扑过来,想用自己的身体把短刀撞进去。
李来使劲把刘程鹏推开,他和彝良革抱在了一起,彝良革一口咬在李来的脖子上,直接撕下来一大块血肉。
李来脖子里喷着血,彝良革第二口直接把喉管咬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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