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源对这位老爷子产生了浓厚的兴趣,长期以来,国内中医所盛行的承认机制,是照搬西方那一套,必须是有专业的院校培训,然后上岗,才能够承认行医资格。
但绝大多数的中医人,都是植根于民间,许多中医的绝活,恰恰是掌握在这些人手中的。
就拿林源来说,他的中医医术非常高,那是得益于爷爷林春暖的亲传,在医学院学的东西,不能说对水平一点没有帮助,但也是没有质的影响。
中医在华夏,走了很长的一段弯路。尤其是在清末明国这段时间,西医涌进华夏,因为长期战乱,西医在外科上的优势显露无疑,加上思想的变革,对于华夏流传下来的一切传统的东西都有了巨大的质疑。
就从中医这个角度而言,许多的学着,都认为中医是一种糟粕,不利于民族的健康展。
一时间,排挤,甚至灭绝中医的声音不绝于耳。
到了建国初期,甚至有人把中医灭绝作为提案报请审核。
幸亏太祖爷高瞻远瞩,觉得历史这样悠久的民粹,不应该草率灭了。
这样,中医就在一种极其艰难的环境下慢慢流传展。
尽管中医处于这样险恶的生存环境,但其深厚的底蕴,跟华夏人有着那种植根于民族血液的交融,让其非但没有被历史淘汰,反而焕了一种新的生命力。
国家现了这种变化,因而在政策上也有多调整。从前的中医医师资格证只能是国家指定的机构通过考试颁认证,想在,通过有影响力的中医传承,也可以获得资格证。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巨大的进步,也从另外一个层面说明了中医独特的魅力。
可在这种情况下,一些争论也随之而来。
在中医整个行业内部,就有中医是否要完全走传统这条路,进行了极为激烈的争辩。
要知道,很多的中医,尤其是老中医,对于传统是极为敬重的。哪怕是有官方背景的谢志坤,顾森全这些名家,都是倾向于传统。认为中医的口传心教,还有遵照古法炮制药品,才是正道。
但一些新生代的中医,思想有所开放,认为在中医中引入现代化,才是展的硬道理。
为此,新生代的中医甚至搬出了韩国和日本这两个国家作为例子。
世界范围的中成药,这两个受中医影响最大的国家做得最好。为什么?就因为他们把中医成药引入现代化的生产和管理机制,在世界范围内有了非常大的影响力。
这本是行业内部的争论,却是引起了周围的连锁反应。
因为有些商家敏锐看到了这其中的商机,很有可能,拿下一个老方子就能够一夜暴富,因而行业内的争论蔓延到思想领域。
时代展了,中医要不要跟上时代的步伐,要不要走出国门,形成一个在世界范围内跟西医分庭抗礼的医学门类?
林源翻看了一些帖子,感觉这里面的水恐怕是很深的。他赶紧打电话给谢志坤。
“谢老,您好,问您一件事情,最近中医行业协会在京研讨会,您接到邀请了么?”
“小林啊,你接收到邀请了?嗯,这话怎么说呢?就说说我吧,我接收到了邀请,但是我拒绝了。”
“啊?谢老,您在中医界可是德高望重啊,这样的行业讨论,您怎么拒绝了呢?”
谢志坤没有回答林源这个问题,反而问道:“小林,是谁通知你的?”
“是季部长给我打的电话。”
“哦,这样啊,那就不好推了。小林,这次季部长可是亲自给不少人打了电话,王成先,顾森全基本上全部都婉拒了。”
“啊?谢老,这是怎么回事?”
“往常时候,中医协会不过是个类似于民间的组织,比较松散,大家在一起见见面,交流一下,是很好的见面会。这一次,因为中医得到了国家机关的重视,有机关托底召开,就有人呼吁,中医应该跟西医一样,在华夏应该是同样得到应有的重视和地位。”
林源明白了,为什么这些中医国手级别的人物会婉拒这样的见面会,原来是有这样的背景。
要知道,中医这方面的诉求是没错的,可关键在于,中西医的现状,不是一天两天形成这样的格局。
要从根上算,那得推算到民国一直到现在。
西医在华夏医疗方面一统天下,中医只能仰其鼻息,也是历经了漫长的岁月才形成的。
要说中西医并重,在现阶段而言,只能是个理想。西医目前把持了医疗界的各大利益关口,相关利益人的既得利益,以及因此而产生的庞大利益链条,是谁也无法撼动的。
涉及到这个原则利益,谢志坤,顾森全王成先这些体制内的国手无法站队,因为他们享受着体制内的福利,但却偏偏是中医人,这个口,实在是没法开。
其实,这种利益上的冲突,也是中医价值的一种体现。如果像从前一样,人们对于中医的理念还是旁学末枝,属于封建糟粕,这种利益诉求完全就是一个笑话。
而人们渐渐意识到中医的价值,这种准备跟西医分庭抗礼的诉求就不是一个笑话,而是一种正当的利益诉求。
这也难怪季望楼会打电话给林源,知名的体制内的中医国手差不多都不愿意趟这趟浑水,要是没有林源这样的中医高手参与,那简直就成了笑话。
林源不觉苦笑,这看上去是个很被领导重视的活儿,却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坑。
顾森全和王成先那边就不用打电话了,或许这些人早就达成了默契,不会参加这样的交流会。
要知道,这些人的身份很敏感,一旦参加表态,就有官方表态的味道。也别说人家坐视不管,如果林源事先知道这是个坑,说不定林源也会考虑不去参加的。
交流会如期举行,但来的中医人,大部分是林源不认识的,唯一一个认识的,还是章家的章廉飞。
章廉飞跟章廉羽虽然是兄弟,但性情迥异,为人处世不嚣张,带有点儒雅的味道。
见了面,章廉飞还很礼貌跟林源打招呼。
章家其实也很想躲开这样的交流会,但章家很特殊,他们不仅仅是中医世家,而且还做着中医药材的买卖,如果他们不来参加,那对章家的事业是会有影响的。
林源也很客气,不管跟章廉羽有什么样的龌蹉,章家人还是有些值得称道的。不能因为章廉羽一个人,把所有章家人都视为仇人。
两人都知道研讨会讨论的重要议题是什么,因而两人都十分低调躲在了阴暗的角落里,这次的风头,估计除了在野的中医人士,谁也不会跳出来。
组织交流会的官方人员,论名头真不小,叫做研讨会观察员,是负责监督研讨会的。可明眼人都知道,这不过是卫生部的闲职人员,被派到这里,连特务都算不上,就是个摆设。
华夏人有些东西,真是自己人都看不惯。卫生部派来的监督员说了两句激昂慷慨的话,马上就躲到一边了,轮到中医人自己进行交流,最先开始的竟然是讲资格论辈分。
谁应该先讲,谁应该为主。
这一幕,让人很容易想起鲁迅的纪念范爱农那篇文章,一群人坐火车,本来就是那么几个座位,必须是谁坐到谁的身边,团团作揖,一团和气,结果车开的时候,一群人跌撞到了一起。
林源看得有点不耐烦,有心想要离去,但这毕竟是中医民间的中坚力量,林源的理想就是把中医扬光大,离开了这些人,就等于花朵离开了土壤一样。
毫无意外,林源在网络上已经很熟悉的周传亭坐上了位。在他的身边,一个带着浓郁书卷气息的人,引起了林源的注意。
这人白净面皮,长眉细目,如果不是坐在这个位置,谁都会以为是个书生一样的人物。他能够受到这么大的追捧,肯定不是一般的人物。
林源碰了一下章廉飞:“喂,那个白胡子老头身边的那个人,你认识不?”
章廉飞扫了一眼道:“怎么能不认识呢?他是南云省周记制药厂的厂长,是周传亭老爷子的大儿子周毅,医术了得,深得周老爷子器重,我们章家跟他们还有业务上的往来,他坐在那个位置,也算是实至名归。”
“厂长?现在还有这么土的名称?现在不都是总经理,或者是董事长吗?”
“嘿嘿,这就是老爷子的古板之处。在他眼里,现在所有的什么资本运作之类的东西,完全应该视作是洪水猛兽。还是建国时期那些东西,用的实在。”
林源听了不觉摇头,看来,这位周老爷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古板,跟宋老有那么一拼。
就在此时,周传亭清清嗓子说道:“各位同行,今年大家伙凑到一块,我想就不用研究什么医疗之类的事情,大家观点相差太大,还是说说咱们中医的现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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