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凡才记起来,今天是父亲回家的日子。陈父的裁缝店离家很远,有一百多里路。如果坐车回家,要转三趟车,车费要三十多块钱。
为了节约这三十多块钱,陈父每次都是走路回家。选小道走,从早上八点走到晚上八点左右才能到家里。前世的陈凡小时候一直想不明白,父亲为何不坐车回家,浪费一天时间也是浪费钱啊。
现在陈凡知道,父辈们经历过物质缺乏的年代,骨子里蕴含着节省的基因。
这天父亲到晚上八点半才到家,风尘仆仆的,神色有些憔悴。陈父身体较弱,一直都很瘦,脸色很白。
陈父叫陈楚生,是一个高中生,因为那时候还没有高考,没有推荐上大学的指标。高中刚毕业后便只能回老家,原被安排到乡里当会计,觉得收入低,后辞职当裁缝,导致他后悔半生。
后来陈凡被要求考公务员,或许和父亲这段经历有关。
父亲用编织袋背了半袋子东西,都是些干果饼干水果之类的。陈凡用自己的小手拎了拎,还挺沉的。瘦弱的父亲背着这个重物走了将近十二个小时,有多幸苦可想而知。
”陈凡,你的暑假作业做完了没有?别老是想着玩!读书是我们农村人唯一的出入,如果你不好好读,等上了我们本地的初中,基本上上就是回来抗锄头的命了!“
一家三口坐在桌子边吃饭,陈父一边吃饭,一边训着陈凡。他在家的时间不多,每个月回来几天就走了。
在陈凡的记忆中,父亲都是在训他。小时候陈凡很反感父亲的训斥,现在重生之后,反而觉得父亲的话很亲切。
“他呀,作业都没怎么写,天天跑出去玩,连影子都看不到。今天一早跑出去玩,到了下午才不知道从哪里冒充来。“母亲在旁边补刀。
陈父脸一沉,将筷子重重的往桌上一拍,喝道:“这样怎么行!不想读书就退学算了,刚好家里有一头牛,你回来放牛吧。”
陈凡虽然不怕父亲,但他还是不想父亲发脾气,赶紧说道:“爸,这些题目对我来说太简单了,上面没有一道题目我不会做。做这个暑假作业简直浪费时间,不信你考考我。”
“吹牛吧你,你都会做为啥上个学期期末语文才考了82,数学才89分?”妈妈觉得陈凡是在吹牛,便笑着打趣道。
陈父脸色略微缓和,道:“做人一定要谦虚本分,做不到的事情就别说,快吃饭吧。”
父母也没有继续难为陈凡了,三人安静地继续吃饭。
“现在生意好不好?”陈母扒拉一口饭,随口问道。
“还行,不过现在不是旺季,等到入冬和年前这段时间,生意应该会好起来。父亲轻描淡写地说道。
陈凡很快明白,他们是在说裁缝的生意。他知道,裁缝生意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了,也就是老家这边比较偏僻,成品衣服刚刚进来,质量不是很好,对裁缝的冲击还不大,很多农民都喜欢找裁缝做裤裆宽一点的衣服,好下蹲,方便下地干活。再等一两年,裁缝店基本上都会没啥生意。
“现在集市上都有现成的衣服卖了,前两天去赶集的时候,看到外地人来卖,款式好看,又不贵,生意还不错呢。”陈母说道,
“俗话说,看菜吃饭,量体裁衣,要知道人的尺寸才能做合适的衣服。啥也不管就直接做出来的衣服,能合适吗?”陈父有些不屑的说道。
陈母略有所悟地点点头,不再说话。
虽然陈父很容易就说服了母亲,但作为后世的陈凡,知道成品衣服比然取代定制裁缝,成为主流。若父亲一成不变,坚守老路,必然失业。然后按照前世的轨迹,为了陈凡的昂贵学费,陈父不得不远赴广州打苦工,最后落了一身病。
“爸爸,可是我觉得集市上卖的衣服好呢,款式很漂亮,应该是很多人一期想办法设计的吧。比现在穿的老款衣服好看多了。
而且他们每一种款式都有不同大小的,随便试穿,合适的才买,又节约时间,买回来直接穿就可以了。如果自己买布做,还要自己挑布料,找裁缝做,光等裁缝做,就要好几天,好麻烦啊。
爸爸你做衣服这么厉害,你为啥不自己做成品衣服拿来卖呢?”
“小孩子懂啥?好好吃你的饭!”陈父沉声呵斥道。不过他却拿着筷子没动,眼睛放空,好像在思考者什么。
“陈凡说的好像挺有道理的,要不你试一试?”陈母提议道。
“怎么试?这要多大的风险?自己要垫多少布料钱?万一做好了衣服没人要,卖不出去,自己又穿不了,不全烂在自己手里了?即使有人买,总有一些卖不出去的被浪费掉,浪费几件就亏本了!而且,上哪里卖?又没有店铺摊位的。”
陈父劈哩叭啦说出一大堆理由。他是一个很保守的人,胆子不大,不太敢承担风险,只做有把握的事情。
“人家都有人做了,肯定是赚钱的了。”陈凡插嘴道,“中国有十三亿人呢,咱们才做几件衣服?上次赶集,我偷偷听到卖衣服的在聊天,他说这衣服是批量做,材料便宜又省,一件卖60块钱的衣服,布料十几块,手工五块,成本不到二十呢批发价才28块,净赚32块钱。一天卖个三五十件,一天就赚一千多块钱。”
陈父听到后,竟然没有怀疑小小年纪的陈凡,为何能对这些数字记得那么清清楚楚,而是在跟着陈凡说出来的数字算账。
他认为十一岁的陈凡不可以乱说的这么清楚,应该是听来的没错。这些数据,也和陈父对行业的了解基本吻合,可万万没想到,这都是陈凡根据当时的消费水平和记忆胡诌出来的数字。
他很震惊,自己辛苦一个月才600多,人家一天就一千多块钱,内心的优越感一下子被挫败了。
陈凡偷偷看到父亲有些呆滞,知道他已经在动摇,继续扔出依傍炸弹:“我还听那个人说,制衣厂的衣服太紧俏了,刚做好就断货了,好多卖衣服二道贩子抢着要。他打算把赚来的钱全部拿去进货,这次回去就去抢,不然就进不到成品衣了。”
“爸爸,您看,您一个人,一天也就最多能做个四五件衣服,也就赚个三四十块钱。以前不是收过徒弟吗?我觉得吧,你可以这样,多收几个徒弟,然后把衣服的款式固定起来,让他们每个人做一个部分,再组合起来,这样,一天就可以做好多件衣服。每件衣服赚成本八块,布料费也可以赚个十块钱左右,如果收十个徒弟,一天起码可以做三四十件吧?一天就可以赚七八百块钱呢。如果二十个徒弟,那就一千多了。一天一千多,一个月都有三万多!”
“如果成本控制的好,还可以赚更多呢!”陈父随口说道。陈父高中毕业,算术自然不差,很快就明白,这样做可以赚翻了。
“这样,我们就可以开个公司,成立自己的服装品牌,再招很多员工,一年百万千万都不成问题!”陈凡侃侃而谈,小脸十分兴奋。
陈父却突然清醒过来,直愣愣地看着一脸意淫的儿子,难以置信。对于成立品牌,开公司的想法,他几十岁的人,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过。而自己十二岁的儿子,豆大点的人,居然说的头头是道,简直让人难以置信。
陈凡也是意识到这一点,咳嗽一声,撒了个谎:“今天中午在村头玩,遇到一个老头,说是算命的,他看了我一眼就拉着我不放,说要给我算一卦。我说我没钱给他,他却说我是个富贵命,以后要当富二代的,不收我的钱。”
“富二代?”陈母疑问道。
陈凡才想起,这个词要多年之后才流行起来。忙解释:“对呀,那人说,富二代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他还说,你爸爸以后会开一个大公司,成立一个大品牌,可以成为千万富翁呢。”
“算命的瞎说你也信,都是骗钱的。”陈母笑着说。
陈父浅浅一笑,却是极力掩饰内心的激动。
这一幕,自然逃不过陈凡的眼睛。陈凡知道自己的父亲很迷信。遇到大事情他都要去找算命的算一算。把算命的拉出来做挡箭牌,不但可以掩饰自己,还增强了父亲的决心。
“好了,这事以后再说吧。”陈父已经不想吃饭,便放下了筷子。
“那个算命的还说,如果这两年之内还没有成为富翁,以后就会穷一辈子。”陈凡补充道。他知道父亲的性格,如果拖到以后基本黄了。
陈父若有所思,嘴上却说道,“赶紧吃你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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