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楚的红月坊有一句话,如果你不会安慰人的话,默默的陪着她就好了。
白木虽然不知道面前的女孩为什么这么伤心,而且别说自己不会安慰人,就算会安慰,恐怕也说不出口。
但是就这么走了,未免也有些太不近人情,所以白木就在女孩的对面安安静静的坐着。
静静地……
静静地……
可能,因为多了一个人的缘故,这片空气好像渐渐的也不似最初那么冷了。
女孩的情绪也渐渐的稳定了下来,但偶尔还会突然的抽搐一下,伴随着一声微弱的抽吸鼻涕的声音。
如果是一对吵架生气的情侣,这个时候男生就应该主动揽过女生的肩头,然后轻声道一句歉,然后这场吵架风波就此过去了。
但是这两个人既不是情侣,也不是因为吵架生气,白木更是在女孩子面前紧张的说不出话的木头。
所以当气氛不再那么伤感的时候,如果还是没有人说话,气氛就会由伤感渐渐变成了尴尬。
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
女孩儿低着头不敢抬头,因为对自己刚才的无理取闹有些不好意思。
白木也是低着头不敢抬头,因为他确实没有跟女孩子交流的经验,而且即便有恐怕也说不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从白木吃罢早饭出来,到上山,再到赶走那条毒蛇,再到陪着女孩儿坐了一个时辰。
日头已经不知不觉移到了两个人的头顶,因为头顶树叶的遮挡,和旁边小溪流动所带来的阴凉,倒也不是很热。
但是对于广大劳苦群众来说,太阳升到头顶还有另一个意思,那就是——该吃饭了。
“咕噜噜噜噜噜”,在这个巧妙又尴尬的时刻,一阵神奇的声响率先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宁静。
一听到这声响,白木立刻下意识的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咕噜噜噜噜噜”,又是一声充满魔力的声响,似乎比刚才的声音还要大一点。
白木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女孩,女孩同时也抬起来头尴尬的看了一眼白木。
女孩儿又重新低下头,小声的说:“早上没有吃饭,所以……”
“那个,我,带着饭,你,要不要吃点?”白木在沉默了一上午之后也终于说了句话。
还好食盒扣的比较严实,里面的午饭在白木奔跑的过程中才没有被洒出来。
两个新蒸的馒头,一碗白米饭,还有一小罐鱼子酱,这就是白木带的午饭。
可能因为之前见过一面的原因,所以在这四周无人的时刻,两个人之间倒也少了一分陌生,多了一丝亲近。
“我叫江悦儿。”女孩就着鱼子酱扒拉着那半碗米饭。
“我叫白木。”男孩就着鱼子酱嚼着两个馒头。
“你家是哪的?”
“我家,在,在清水村,就在山下不远。”
“你是不是身体不太好,我看你刚才老是咳嗽。”
“我给你把把脉吧,”将手搭在女孩柔弱的手腕上,白木细细察看着江悦儿的身体状况。
“你是洛山派的弟子?”白木轻轻皱了下眉问道。
江悦儿的疑惑的看着白木说:“是啊,怎么了?”
“你是不是从小就体弱多病。”白木继续问道。
“是啊,小时候也是整天跟药罐子在一起长大的。”江悦儿回答道。
白木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嗯嗯,你脉象微弱,几不可闻,但是又异常稳定,应该是有外物加持。既然你是洛山派的弟子,那就很好解释了。”
……
……
“那个刚才对不起啊,我心情有点不好,所以说话冲了一点。还有谢谢你救了我。”江悦儿看着眼前令人心安的少年,想起自己刚才对着他发脾气,着实有些不对,所以率先道了歉。
“没事没事,我知道你肯定是遇到了什么比较重大事情,所以一时情绪失控。其实说来我也该给你道歉,上次还把口水滴到你身上了。”白木尴尬的挠了下头。
“好了好了,咱俩谁也别道歉了,现在扯平了,嘿嘿嘿。”江悦儿有些憔悴的笑了笑。
“虽然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但是我觉得一个人始终应该好好的活着,好好活着就会让所有你关心的同时也关心你的人开心”说着说着白木突然发现自己不紧张了,竟然一下子说了这么多。
江悦儿怔了一下,没想到对面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少年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同时也不禁微微点了一下头。
“修行,好玩吗?”
白木是因为本身就是个不爱说话的人,而江悦儿则是没有心情说话。
所以当气氛再一次陷入尴尬的时候,白木绞尽脑汁终于想出来一个缓解尴尬的话题。
“不好玩。”没想到洛子山年轻一代中修行天赋最高的江悦儿会这么直截了当的说修行不好玩。
如果让江悦儿的师父,洛山派的掌门人灵缕听到江悦儿这么说,恐怕气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我只想回家,去吃糖葫芦、糖人,我想玩荡秋千,我想去放风筝,去玩捉迷藏,我想,父亲。”
江悦儿坐在草地上抱着双腿,望向远方。双眼仿佛越过密密的山林,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家,晶莹的泪光朦胧了眼眸,却挡不住倔强的目光。
话语里是如此的渴望,但是脸上却又一片平静,仿佛连嘴角都没有牵动一丝,好像刚才那段话根本不是她说的一样。
“可是,我七岁就被送到了这里;
我知道师父和师姐妹对我都很好,可是,我就是想待在我的家,待在父亲的身边。
江悦儿自嘲的笑了笑,几滴清泪顺着脸颊缓缓留下但又立马被擦去。
“我也知道父亲是为了我好,想让我好好的活下去。我不想让父亲不开心,就像你说的,想让你关心的同时又关心你的人开心那就好好活着,所以我来了,为了好好的活下去,我来到了这里,并且每天都装作开开心心的活着。”
白木的心中无限感慨,原来自己刚才一下子说到了正题了,戳中了她的心事。
江悦儿则是把头深深的埋在腿间,一边用沙哑的嗓子诉说,一边忍不住哭泣起来。
“可是父亲却走了,他留下我一个人走了,为什么,我已经没有了母亲,为什么他还要丢下我。”江悦儿不断的捶打着自己,声音已经完全沙哑,泪水终于像涌泉一样止不住的流下来,打湿了衣襟,打痛了心。
“为什么我要得这种怪病,为什么我要修行,为什么我要活着,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要离开我,父亲,悦儿也很想你啊,你能听到我说的吗?”江悦儿已经完全不能控制自己,脑袋痛苦的埋在双腿之间,声音很微弱,但一句句痛彻心扉的质问却又仿佛要穿透天地,直达九霄,要让已经故去的父亲听到。
“你为什么不让我陪你最后一段时间,为什么要提前写好那些家书,你以为我不知道,可是我全都知道。”
“悦儿全都知道,你可以和母亲一起来看我吗,悦儿好想你们啊!”江悦儿擦了一下眼泪,深呼吸了一口气,嘴角扬起一丝牵强的笑容,用尽全身力气说出这句近乎于恳求的话。然后蓦的昏了过去。
白木的眼圈也是红红的,先前看着江悦儿如此神态,不禁让他有所感伤。
白木从药筐里拿出一张预防在山林里过夜的毯子,找了一处阳光充足的地方铺好。
看着昏倒在地上江悦儿,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弯腰勉强的抱起江悦儿,把她放到了刚才铺好的毯子上。
时近初夏,又是正午阳光强烈,躺在这里倒也不是很凉,但是为了以防万一,白木又解下身上的粗布短衫盖在了江悦儿的身上。
听着江悦儿断断续续的自我哭诉,白木渐渐明白了江悦儿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
大概是江悦儿从小得了一种怪病,只能入修行一脉才能依靠天地元气保住性命。
所以江悦儿的父亲为了让她好好活下去便把她送到了洛子山。
但是把江悦儿送来不久,她父亲便过世了,同时又害怕当时的江悦儿年纪小承受不住,便用提前的写好的家书假装家中平安无事。
但是父亲提前写好家书的事情,江悦儿则早就知道了,不过直到今天,江悦儿才明白为什么父亲会提前写好家书。
也许这个结果江悦儿早就想到了,但是她一再的告诉自己事情一定不会是自己想的那样。
直到最后一封家书的到来,宣告着那个江悦儿想了无数日夜却又不敢去想的事情变成了现实。
从小便失去母亲的江悦儿,平日乖巧、懂事、开朗的江悦儿,在这封家书到来的时候,便彻底的被压垮了。
在一番沉痛的哭诉以后,江悦儿一直压在心头的沉重压力也终于被释放了些许。
看着昏睡着的江悦儿忽然露出甜甜的笑容,白木轻轻擦了擦眼角,不禁心头一酸,想着也许她在梦里看到父亲母亲了吧。想着第一次见面那个好心又好似话唠的女孩,又看着眼前这个至情至性,善良懂事也孤苦的女孩。白木的拳头不经意间握的极紧。
虽然这只是第二次遇见,白木却已经被拨动了内心最深处的那根弦
拨弄好江悦儿额头上被泪水打湿而粘连的头发,白木轻轻的说了句:“如果你只剩一个人了,就让我来守护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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