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先生请了。”
说话的是一名老者,银发短须,修剪得当,面色红润,看面相是那种让人见之就生出好感的和煦长者。
徐长卿眸中有电芒一闪即逝,再观这人:鹰钩鼻子、脸浮肿、眼袋明显,面色灰败,青黑之气隐隐,显得阴鸷,尤其是眸光不善,锋锐阴寒。
如此面貌,着实很难让人对其品行有所期待。
何况他修行有成,洞悉十方,早知这人始终在人群中,乐呵呵的看热闹,这时见小丑女和大块头吃了亏,才跳出来说项。
他不动声色的问:“未请教?”
“抚州刘启林。”
“刘老爷子,您心脏不好,我们年轻人闹着玩,别太操心。”
徐长卿这么说着,那边刘启林却是突然探手一捂左胸,然后露出了本来容貌。
却原来一语成谶、法术被破。
围观的人群中传出压抑的低呼声。
以貌取人,人之天性。刘启林的真实气质样貌着实是有碍观瞻。
破法之后,徐长卿有盯了刘启林的脚一眼。
唰唰唰!
刘启林急退三步。
小丑女再度攒足了气力,想要起身,徐长卿头都未转,手再度隔空虚摁。
啪嚓!
这次造型算是彻底到位了,四肢伏地,在草毯上摆了个‘大’字。
另一边,大块头晕头晃脑的站了起来,手指徐长卿吼:“竟敢坑老子,嘎…”
后半截话走音了,脖颈似乎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攥,近三百斤的昂藏汉子就那么缓慢而又无可阻挡的脚尖离地,任是手刨脚蹬,都无济于事,一张脸憋成了猪肝色。
众皆骇然,有那相熟的低声嘀咕:“无咒言、无手印,术法抬手就成,这是什么水准?”
“灵华内蕴,入道之人!”
“后天,先天,筑基入道,我说怎么不明觉厉,敢情差着两个层次。”
“入道者已然是仙门中人,出则前呼后拥,入则高居法台。如今竟然被安排与我等玄门后进参加冷餐会,这富豪之家的门槛儿,也未免太高了些。”
“真高人晾在庭院里,将一帮最多不过是练气士的所谓名家请入厅堂,殷切招待,如此作为,脸可是丢大发了。”
“或许这位是隐世门派出身,所以……”
“如今这年月,哪来隐世门派?入道者光是开道门那一下的元气消耗,就足够成就上百位先天人物,资源哪里来?怎会了无痕迹?功课没做好就是没做好,牵强附会找理由,更掉价。”
“倒也是,历代天骄,每次突破都搞的声势浩大。”
“天赋、心性、法门、资源,想要推开道门,四大要素缺一不可,天骄金贵,不就贵在这四点?”
“是啊,即便要素齐备,也不是一定成,上代天骄十三位,到现在突破关隘的仅有两人,这都已经算高出现率了。上上道近二十位天骄,筑基成功的一个也无,入道何其难也!”
“林尚乐林老爷子据说有希望。”
“关前卡了二十一年,屡战屡败,年老气衰,要我说,希望已然渺茫。”……
徐长卿没有理会人们的八卦,小惩大诫,他出手是有分寸的,不残不死,但足够留下深刻印象。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他道:“服务生,有人喝高了。”声平和,音不高,但传的很远。
左近早就有侍者和安保候着了,徐长卿不放话,没有哪个敢出面,若是因为强出面给主家惹了祸,估计求死都难。
其实不光是胡宅的人,在场的玄门中人好多也心中惴惴,怕,却又不想就这么离开,机会难得啊,哪怕能混个脸熟,以后也好搭话。
这时,胡家的管事也到了,跑的太急,把自己绊了一下,险些摔倒。
到了近前,管事边擦着热汗边道:“徐大师,您可真心洒,让我这通好找,厅中的诸位大师都翘首以盼,想跟您结识,家主念叨了好几次,若不是正好去迎接林尚乐老先生,就亲自过来了。”
徐长卿笑,他当然知道,管事这是在睁着眼说瞎话,不过必须得承认,危机公关能力不差,台阶给的既风光又隐蔽,化解事情的手法挺有水平。
甩袖背手,‘呻!’悦耳轻响中,有银光一闪,从小丑女那边飞起,没入徐长卿的袖中,速度很快,但还是有人看到了,好像是一枚遍布钝锥形凸起的金属弹丸。
“噗嗬嗬!”小丑女唾出嘴里的泥巴,也不管吐没吐干净,就迫不及待的大口喘气。
另一边大块头坠地后,又懵了,缺氧,脸都紫了。
“劳烦你带个路。”徐长卿衣袖半拢,这样对管事说。
“您太客气了,能为您提供些服务,那是我的荣幸。”管事陪着笑,引领徐长卿离开。
与此同时,侍者安保冲了过来,有的拿着衣服,有的拎着幕布,一遮一挡,现场就能换衣服,大块头还露着鸟呢。
嗡!议论声大作,新凑过来的不明所以,有观看了全程的好事者,眉飞色舞的给讲解。
还有的人向旁边的人询问,徐长卿跟刘启林的博弈过于隐晦,很多人只是知道刘启林输了,过程却是一头雾水,脑补不能,尤其徐长卿盯了刘启林的脚一眼,刘启林就七情上脸、急退三步,这里有怎样的玄机?
有人甚至当面问刘启林。
结果得到的答案非常囧,刘启林自己都不太明白。
刘启林并没有撒谎,他刚才本想用点阴招的,蛇影脚,过往被他暗算在这招下的不在少数,既然徐长卿当众折了他的面子,他自然也不会再留手。
然而,突然间就感到有某种莫大的威胁逼近,就像暴露在巨蟒张开的大嘴下,以至于让他毛骨悚然,惊的他连连倒退,这种威胁感才变淡。
掏出一方黑色的手帕擦了擦额头鬓角的汗,他行到小丑女切近,蹲下身道:“丫头,这下知道人外有人了吧?”
已经喘匀了气的小丑女撇嘴:“之前一直不愠不火的样子,我叫他姐们儿,他也不生气,是真不生气,还能有说有笑的跟我递嘴,谁知道一下就翻脸了。”
“这只能说明眼睛还不够亮,有些人你没能看透。这种人有雅量,但你要犯了他的忌讳,他就不跟你玩了,你若是不识趣粘上去,嘿嘿。”
小丑女耸肩,她不但粘了,还拿对方当替死鬼,“算我倒霉。”她毫无悔改之意的说。
“好了,我是来提醒你,别忘了正事。还有,你这真空装也太扎眼了吧?”
“没觉得呀,我觉得蛮好的。”说着,小丑女又挺了挺胸,地面草坪比较湿润,她刚才正面紧贴着地,湿了上衣,凸点越发明显。
刘启林尴尬的咳嗽了两声。
小丑女咯咯笑:“老刘你火力怎么样?火力猛我们可以来场友谊赛哦,不过得戴宋仲基的面具,最近我对那枚鲜肉比较有感觉。”
“疯言疯语!”刘启林先是冷脸训斥了一句,却又道:“不过这次事成之后,我就能回春30载,我年轻时可是很帅的哟。”
小丑女先是一脸欣喜,道:“那可真是太好了!”然后又一脸惋惜说:“可惜我回春30载,就成了负数了,没法玩了。”最后换上了真诚恳切的表情:“不过不要紧,你可以找我妈,她在东莞春巷站街多年,经验丰富,技术一流哦。”
刘启林变色,啐骂:“你个小疯子!”
小丑女却是不以为意,咯咯的笑,忽然转头,对数米外一名和尚打扮的赴宴者道:“是不是觉得我笑的时候,两个白兔一跳一跳特别有意思啊?”
那赴宴者立刻双手合十,一脸虔诚的道:“阿弥陀佛!施……”
‘主’字尚未出口,一团带着草梗的泥巴便甩到了他的裆部,赴宴者立刻变色,又惊又怒又惧,居然跑去向宴会的安保人员求助。
身后则传来小丑女肆无忌惮的笑声和奚落声:“你可耻的硬了,哈哈哈!”
至此,小丑女周遭再也没人过去了,甚至她走到哪,哪里的人便如同躲瘟疫般避开。不过也有手段了得不买她账的,而遇到这种人她往往会记在心中,这些就是她要标记的目标。以自身的实力为标杆衡量与会者,这是一项工作。
与此同时,徐长卿已经步入主楼大厅。
他刚才运用的役使鬼灵之术。乃家学中最具实用性的一类。
远祖徐岺(字青主)为后人留了三宝两经。
三宝:鬼灵牌护身卫道,神灵眼辅助修行,仙灵盘寻幽探宝。
两经:《长生诀》修行,《青主道德真解》则是解析修行之法的辅助读物。
再加上祖训极严,因此徐家人虽然也是玄门中人,却声名不显。修行上也偏科的厉害。徐家前几代传人,基本都是只擅长修行的研究僧。
直到他的曾祖徐戊,赶上三千年未有之变局(清末民初)。覆巢无完卵,不得不南迁活命,徐岺所批之大劫,也是那时候开始显露端倪。
而他的祖父徐凤山,算是一名真正的江湖人,《符图三卷》便是由徐凤山带入徐家。
到了他这一代,同样偏科,山医命相卜,他占满一个山字,医占半字,命、相、卜,涉猎很浅,略懂皮毛。
至于御敌手段,役鬼第一,符箓第二,其他不值一提。
当然,他的评定标准是以徐岺当年留下的理论体系为依据的,与现在的评定标准有着不小的差别。
徐岺当年说过这样一句话:比术法,不如比道行。
求道向仙,自然是比道行,重术法说难听点那叫不务正业。
这话还有一重隐意,就是道行上去了,术法修炼将水到渠成、事半功倍。
对此他深以为然,他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
《符图三卷》为古籍真货不假,却也不是那种高屋建瓴的宝典。
他的祖父徐凤山浸淫此道数十年,成效寥寥。
可他只用了三载,就打造了星记道符这一品牌,是当今圈内圈外流通的第一流的道符。
又比如这御鬼。
徐凤山当年去秘地,带走了鬼灵牌。可他凭借修为道行,无鬼灵牌照样豢养八鬼,并且八鬼可以白日行游,甚至具象现形。
他刚才那一番施为,就是靠役鬼而达成的。
谁能想到?谁敢信这事?毕竟就是外行人都知道,阴邪畏骄阳。
他却做成了,这就是道行带来的提升。
然而,蹂躏弱者不算本事,同阶对抗,方显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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