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偷聚集在一起制定了一套规章制度，然后让人像是遵守法律一样的去遵守。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按道理讲，唐重是受害者。是他们企图偷窃的人。
如果是别人，那些丢失过财物的人，偷了也就偷了。即便喊了冤，报了警，大概也于事无补。
恰好唐重也学过几手‘顺手牵羊’的本事，在小刀冲进他怀里准备动手的时候，他早已经转移了自己的钱包，并且把小偷口袋里的东西全都给摸了出来——这能怪唐重吗？只能说他的手段更加高杆。
没想到这种行为反而惹恼了他们，他们企图对唐重施暴。
唐重最不怕的就是别人对他施暴了。虽然他不是一个很暴力的人。
“我说什么你们就做什么？”唐重笑着问道。“我让你们全都去自首。你们去吗？”
小老头表情一僵，他身后的几个人却是脸色大变，骂骂咧咧的就想冲上来动手。
唐重的这个要求，显然超出他们能够承受的范围。
小老头摆了摆手，一脸认真的看着唐重，说道：“你觉得这有用吗？”
唐重沉默。
他们站在这儿闹了大概有十分钟，可是直到现在还没有警察到场。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就算小老头听了自己的话，叫了几个徒子徒孙去自首。可能前脚进去，后脚就出来了。这样的自首有什么意义？
他们之所以猖狂，又仅仅是他们的原因吗？
不是的。
很多事情，唐重知道这是不对的，可是他改变不了。
又有多少人生活在这种理想和现实碰撞的纠结当中？
小老头活成人精一样的人物，自然窥破了唐重的心事。
他笑呵呵的说道：“小兄弟既然和我们三爷有旧，今天又登临我们镜海，我们理应给你一个面子——今天凡我空门中人，所窃钱物全部奉还。你觉得这样处理如何？”
所有小偷今天的偷窃之物全部奉还？意思就是说今天他们的‘营业额’为零。
看小老头身后那几个人的脸色，就知道他们所奉还的这笔钱不在少数。
唐重觉得有些无聊，摆了摆手，说道：“就这么做吧。你们可以走了。”
说完，他拉着苏山就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等等——”有个戴着眼镜的男人追了上来，指着唐重手里的一个钱夹，说道：“那个——是我的。能不能还给我？”
唐重看着这个男人不说话。
当时他打量四周想寻找警察的身影时就看到他，他正一脸笑意的站在旁边围观。好像这件事情和他没有任何关系。现在，他发现自己的钱包被盗了？
“你报警了吗？”唐重问道。
“报警？”他紧张的看了一眼道：“我没有报警。我可没有报警。我怎么会报警呢？”
唐重心头更显悲哀。
他的钱包丢了，自己帮他拿了回来。在自己被人围攻的时候，他站在旁边看戏。连一通报警电话都没有打。
这样的人，值得吗？
“哪个是你的钱包？”唐重问道。
“就是那个黑色的。”眼镜男人说道。
“还有我的。那个LV的是我的——”另外一个女人也站了出来。她也是围观者之一。
“确定是这两个？”唐重把那两个钱包取了出来，笑着问道。
“对对。是我的是我的。”眼镜男人和那个打扮时髦的女人同时点头。“谢谢了。真的很感谢你。”
于是，唐重转身那那两个钱包丢给道：“这两个钱包就不用还了。”
“好。看来今天也不会一无所获嘛。”小老头接过钱包，笑呵呵的说道。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眼镜男人气坏了，指着唐重说道。
“因为我喜欢。”唐重鄙夷的看着他。“要不，你自己去拿回来？”
眼镜男看看小老头，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青，骂了一句脏话就快步离开。
那个女人看了看唐重，又看了看小老头，想要上前去要回钱包，终究没敢迈出去脚。站在这儿又觉得丢人，也提着包包快速离开。
“人不自救，谁人能救？”小老头笑眯眯的看着唐重。“我们也都是为了生活——”
“别把自己说的那么伟大。犯罪就是犯罪，没有借口。”唐重打断他的话说道。
都懒得去欣赏小老头被噎住的表情，唐重拉着苏山就往前面走。
“是不是觉得很无奈？”苏山看着唐重问道。
“就是觉得不值得。”唐重苦笑着摇头。“不过，仔细想想，我也比别人好不到哪儿去。如果不是那个小偷想要以你为目标下手，大概我也不会把他从人群中间揪出来。如果他们不想对我动粗，我也不会向他们出手——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我也不例外。”
“你有什么想说的？”
“我们强大不了别人的心脏，只能强壮自己的脊梁。”唐重笑着说道。“他们站不站的直，我管不了。我们自己要站直了，别被人打趴下。这才是最重要的。”
“监狱真是一个好地方。”苏山说道。
唐重笑了起来。
很纯粹的笑容，说道：“快过年了。”
过年了，他就可以回恨山了。
那儿没有高楼大厦，但是有高墙铁网。那儿条件简陋物质贫乏，可是有山有水有野果冬花。那儿没有太多的亲友为伴，但是有一个沉默寡言的大胡子足亦。
“是啊。快要过年了。”苏山的眼神却有着一股难以察觉的哀伤和心痛。
唐重扫了眼四周，说道：“你等等我。”
说完，他向着前面跑过去。
很快的，他就抱着一大堆东西回来。
烟花。
他抱回来的全都是长长短短的烟花筒。
“过年的时候我肯定不在，我提前放烟花给你看。”唐重笑着说道。
他拆开包装纸，抽出一根大长筒递给苏山，说道：“你来。”
苏山笑着摇头。
她喜欢看烟花，不喜欢放烟花。
小时候，每当那个男人放烟花的时候，她都吓得捂着耳朵跑的远远的。只是，当烟花升上天空绚烂绽放时，她又会仰起小脸入神的看着，满心满肺的欢快喜悦。
于是，唐重就把那堆烟花全都塞到苏山手里，说道：“你拿着。我先给你做个示范。”
以前过节的时候，唐重也喜欢放烟火。
不过，诺大的恨山监狱只有他一个人做这件事情。他坐在监狱顶楼的楼顶，看着一朵又一朵火花升到高空，绽放，坠落，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再一次绽放，坠落，归于平静。
那个时候，他并没有体会太多的快乐，倒是在春节的那天晚上，孤独如野草般蔓延疯长。
唐重买烟花的时候还顺便买了一只打火机。
点燃。引信开始滋滋啦啦的燃烧。
咻——
手里的烟花筒猛地一震，一股火花向高空冲击而出。
啪——
烟花爆裂，像是漫天星雨在飘散。
漆黑的天空被瞬间点亮，仿佛在那块遮天蔽地的黑布上撕破了一道口子。口子外面就是星云翻滚，彩挂霓虹。
啪——
又是一记烟花冲向高空，叫的那么大声，哭的那么响亮。然后，它们向所有人展示自己五彩缤纷的衣裳。
一支万花筒结束。唐重又换了一支‘高空芭蕾’。
高空芭蕾的筒子更粗，声音更大，烟花爆裂开来笼罩的范围也更加广泛。
有人停留，有人仰望。还有人用手机拍下这令人难忘的一幕。
每一记烟花爆裂，都能够带来一片欢呼和喝彩声。
小老头远远的看着正在放烟花的唐重，对身后的几人说道：“吩咐下去，今天空门全体放烟花。”
那几人虽然疑惑，但还是迅速退出去安排。
不知道城西的什么人也想凑一下这个热闹，在圣诞节未到，春节还远的日子也放起了烟花。
有第一个人加入，便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
霹雳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东、南、西、北，整条街道，整个镜海的天空都被这美丽热情的精灵所占领。
唐重也没想到的是，他只是想发泄一下心中的闷气，顺便讨好一下身边女孩子的欢心，竟然能够带来这么大的响动。
现在，唐重已经不用再放了。因为天空已经足够的热闹，七仙女、八仙过海、飞天神龙、满天星光等等各展奇姿，争芳斗艳。
唐重转身看向苏山，她正仰着精致无暇的小脸，鼻翼小巧坚挺，嘴唇红艳润渍，眼神灿若星光，长长的睫毛一眨不眨，认真到虔诚的看着这仿若梦幻的天空，脸上带着干净甜美的笑容。
这开心是由内至外的，从心脏里冒出来，从骨头里蹦出来，从皮肤里面渗出来，挡也挡不住，拦也拦不住，压也压不住。
她又变成了多年前的那个小女孩儿，褪下重重包裹的茧，甩掉重重压在肩膀上的负担。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被一个大男人用这最美好的事物奉承着讨好着呵护着。
烟火很美，人更胜其千百倍！
满城烟花，刹那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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