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必良见朱卓不以为然的神情，不由冷冷一笑，给对方当头浇一盆冷水：“但这种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要了我的命？”朱卓咧着嘴笑道，“你担心我会把自己撑死？”一边说一边又夹起一筷子菜送进嘴里大嚼起来。
“我不是和你开玩笑，”沙必良用非常严肃的口吻提醒道，“那几个人就是死于自己的。”
“哦？”朱卓的笑容凝住了。他放下手里的筷子，眯起眼睛等待对方的详解。
沙必良便把黄慧三人死因讲述了一遍，朱卓一声不吭地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末了疑疑惑惑地问道：“所以说他们三个，一个死是因为太爱漂亮，一个是色鬼想搞女人搞死的，还有一个是贪财贪死的？”
“没错。按照这种规律来分析的话，如果嫌疑人要对你下手，很可能就会利用你的食欲。”
“那他会让我怎么死呢？”朱卓自嘲般地苦笑着，“难道真要让我吃到撑死？”
“更大的可能，”沙必良猜测着说道，“是让你在被催眠之后吃下他送来的某些致命的东西。”
“致命的东西？河豚？或者是毒蘑菇？”朱卓在脑海中展开想象时竟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唇，“那都是剧毒的，可又绝顶美味……要是摆在我面前了，我恐怕真的抵抗不了那个诱惑。”
竟能如此地令人沉迷，也难怪那家伙能够连连得手。沙必良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他重重地叹了口气。
沙必良的叹息声让朱卓清醒过来，后者暂时挣脱了对美味的遐想，重新考量自己所面临的危机。很快他又提出了另一个问题：“警察小哥，还有一件事我很不理解，那个凶手为什么要杀了我们几个？”
这也是沙必良最关心的症结所在。只有找到几个受害人之间的某种联系，才能判断出凶手的作案动机。
想到这里，他连忙把五个受害人资料照片送到朱卓面前：“你好好看看吧，对他们有没有印象。”
“是个美女哦。”朱卓先是对着黄慧的照片赞了一句，然后又耸耸肩膀说，“但我肯定没见过这个人。”
沙必良冲朱卓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翻看下一个。
下一张是简耀平的照片。朱卓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摇头：“这个人……应该也没见过。”
沙必良也想不出姚赵二人的生活轨迹会和朱卓有什么交集。即便是吃饭，他们也不可能光顾这样的路边小店。
如此看来，这样的调查恐怕还是得不到什么线索。
就在沙必良即将失望的时刻，惊喜却在不经意间到来了。
“这小子我认识！”当朱卓翻看到王秋豪的照片时，他立刻便拍着桌子叫起来。
沙必良精神一振，与苏静之对视了一眼，见对方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欣喜，忙问：“他和你什么关系？”
“半年前，这小子找过我一次别扭。”朱卓瞪眼盯着那照片又看了一会儿，再次确认道，“没错，就是他！”
“半年前找过你的别扭？”沙必良分析对方的语意，“也就是说你和他并不熟悉？”
“不熟不熟，就见过那一次面，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但是那件事我印象很深的，所以绝对不会认错。”朱卓挥着胖胖的大手，情绪似乎有些激动。
只见过一次面！沙必良更加觉得有戏，这说明两人之间的关系非常简单，他们只要针对那一次事件挖掘线索即可！同时沙必良又在默默祈祷，希望这事确和凶案有关。毕竟白石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两个同城人的相遇也有可能只是一次巧合。
“具体是什么情况，赶快说说。”沙必良有些迫不及待地催促着。
朱卓这会儿倒不着急了，他看着沙必良，突然问出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警察小哥，你吃过狗肉吗？”
沙必良照实回答说：“吃过。”
朱卓把身体往前凑了凑，追问道：“那你觉得味道怎么样？”
“还不错吧。”其实沙必良对吃这一块很不在意，以前朋友请客时吃过狗肉，具体的味道也不太记得了。对方既然问了，他就配合着敷衍一下。
“岂止是不错！所谓‘狗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啊。尤其到了冬天，炖上一锅狗肉，那真是既美味又滋补。”朱卓满怀赞叹地说道，他还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好像真能闻到臆想中的香味。等睁开眼睛之后，他又显出遗憾的神态：“可惜白石市没有吃狗肉的传统。要想吃到正宗的狗肉，得到沛县才行。”
沛县的狗肉确实出名。汉高祖刘邦手下的名将樊哙就是沛县人，据说此人发迹前便以屠狗卖肉为生。由此可见沛县吃狗肉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甚至被世人称为“狗肉之乡”。这些典故沙必良也算了解，但他更关心的是，朱卓和王秋豪之间的纠葛和狗肉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朱卓接下来正要说到此事。
“每年冬天，沛县对狗肉的需求量都很大，白石市又没几个人吃狗肉。我就在中间倒腾些贩狗的生意。半年前，我在白石市收了一批活狗，找了车准备拉到沛县去。没想到车在高速收费站那儿被一群人给拦下了。这帮人一个个跟神经病一样，非要我把这车狗全都放了。我凭什么啊？这些狗是我花钱收来的，不偷不抢，有合法的运输证，你说放就放啊？于是我们就吵起来了，”朱卓伸出一根手指在王秋豪的照片上点了点，“当时就是这小子跟我吵得最凶，差点没动手。”
原来是这么回事！白石市确实有很多养狗爱狗的人，他们对吃狗肉这样的事情极为反感。王秋豪自己虽然不养狗，但他是在网上经销宠物用品的，和这帮爱狗人士混在一起也合情合理。再联想到黄慧也爱狗如命，沙必良忽然有了个合理的猜测。他便把黄慧和简耀平的照片翻出来，再次向朱卓问道：“你再好好想想，这两个人当时在不在那群人中间？”
朱卓很快回答说：“不在。”
沙必良不太甘心地追问：“他们有多少人？”
“那可不少。陆陆续续来了得有七八十号，汽车在路边停了一排。”
“这么多人的话你会不会记不清楚了？”沙必良有些担心地问道，“也许这两人就在里面，只是表现得不够突出。”
“这个男人另说，但这个女人如果在的话，我怎么会记不清？”朱卓把黄慧的照片推到沙必良面前，“这样的女人哪怕只在大街上看过一眼，也会忘不了的。”
确实，照片上的女人如此美丽，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过目不忘。沙必良无法反驳朱卓的逻辑，他只能认可黄慧不在场的说法。
黄慧如果不在，那简耀平也没有出现的理由。
难道这事真的只和王秋豪有关？
沙必良需要知道更多的细节，他便继续询问：“后来这事是怎么解决的？”
朱卓说：“后来我报警了。警察来了之后也支持我，不允许那帮人继续拦车。但这帮神经病还是不依不饶的，搞得警察也没办法了，只好在中间和稀泥。最后商议出一个折中的方案：我以成本价把所有的狗卖给这帮人，他们愿意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这稀泥和得倒是不错，”沙必良评论道，“至少你没有亏本。”
“表面上没亏，实际上还是亏了，”朱卓不满地嘟囔着，“这车狗要是拉到沛县，一转手我能挣两三万呢。”
“你卖给他们多少钱？”
“五万块。”
“这钱谁出的？”
“那帮人自己凑起来的，具体谁出多出少我就不知道了。”
“嗯。”沙必良想了想，又问，“他们最后怎么处理那些狗呢？”
“我不知道。拿到钱我就走了，这帮神经病，我一分钟也不想多待！”
从朱卓这里貌似已得不到更多的信息，沙必良不由有些苦恼，开始思量下一步的侦破计划。
在他思考的过程中，苏静之已经开始调派人手过来，排查一下附近的监控记录，并联系市公安局，调查朱卓说的那件事是哪个警察经手处理的
虽然昨晚朱卓的手机意外关机致使嫌疑人的行动受阻，但那凶手很可能已经到达过这附近。所以苏静之也会排查附近可能未损坏的监控记录或许能重新发现对手的行踪，而寻找半年前出警的警察则是为了查清那场涉狗纠纷的更多细节。这都是根据最新情况作出的安排，思路清晰，目标明确。
可是朱卓却觉得对方漏了点什么，他忍不住要提醒一下：“我呢？你们准备怎么保护我？”
沙必良果断说道：“你跟苏总走。从今天开始，你吃住都在黑市安保公司的总部里，直到我们抓住那个凶手。”
“啊？”朱卓先是露出害怕的神色，旋即咂了咂嘴，好奇的问道：“黑石公司的伙食怎么样啊？”
沙必良一脸严肃：“美味不敢说，但至少不会要了你的命！”
……
离开了朱卓的饭店之后，沙必良三人立刻来到了交警支队，找到了当年处理这件事的警察。
他叫张思均，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他个头不高，相貌平平，如果脱去那身警服，绝对是个扔在街头就找不着的普通人。
张思均翻看着手里的几张照片，看完之后将照片分抓在两只手里。
“你说白石出现了一个连环杀手，这几个人已经遇害了——”张思均先举起左手，然后放下，又举起右手，“而这个人就是杀手的下一个目标。”
沙必良点点头，同时观察着对方的反应。
张思均皱着眉头，游离的眼神显示出他的思绪似乎跳出了这场对话之外。
沙必良拉了对方一下：“你在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张思均勉强挤出一丝干笑，咧着嘴说道，“只是我觉得有点太夸张，不太真实……”
沙必良摊摊手：“但这些事情确实发生了。”
“好吧。”张思均控制住翩飞的思绪，把手里的几张照片合在一起，抽出三张照片挥了挥说道：“这三个人，在半年前的那场纠纷中我见过，而这两个人……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们当时好像也在附近，不过并没有参与这起冲突，他们的车当时抛锚了，所以正站在路边，哦对了，我记得当时除了这两人以外好像还有一个人。”
沙必良精神一振，拿出凌霄的照片递了过去，“是不是他？”
张思均皱着眉头看了半晌，摇着头道：“不记得了，那个人坐在车里，我也看不太清楚……”
那就很有可能是凌霄了！沙必良三人对视了一眼，欣喜中带着一丝困惑。
可是朱卓却坚称没有见过黄慧和简耀平二人，这事到底差在哪儿呢？是朱卓刻意隐瞒了什么？还是张思均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沙必良接过张思均手里的照片，他特意挑出了黄慧和简耀平那两张，提示对方说：“据朱卓反映，他当时在现场可没有见到这两个人。”
“他是没见到。”张思均给出解释说，“这两人是最后才来的，当时朱卓已经走了。”
原来是这样！沙必良打消了心中的顾虑，他开始详细了解事件中的相关细节。
“这两人也是来营救那些狗的吗？”沙必良晃着黄慧和简耀平二人的照片继续问道。他觉得以这两个人的身份性格似乎不太可能参与这样的公益活动。
果然，张思均的回答证实其中另有原因：“他们是来找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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