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穆潼已经同意配合实验,所以这项实验的最大一道障碍迎刃而解了,其实准备工作早已完毕,就是在这间秘密会议室内,一组士兵将讲台背后的墙壁打开,露出一扇纯钢大门,在那名军官的带领下,穆潼和十几名年迈的科学家一同走入那道门里。
进入其中才发现,里面隐藏着一间秘密实验室,实验室的四周都是铜墙铁壁,未经任何装饰,一眼就看出坚固的结构,比腰还粗的纯钢龙骨打造了实验室的整体架构,钢梁之间用十多厘米厚的钢板拼接焊死,把一百平米大的试验舱牢牢地围在当中,实验室的门一关闭,里面就好像一个独立的密封罐子,牢不可摧。
由于所有电器设备都已失效,包括电灯在内全都无法使用,所以实验舱与整个山体内的其它房间一样,全都采用原始的煤油灯来照明,灯火耀动之下,更显得气氛诡异。
穆潼定睛仔细查看,在实验舱地面的正中央摆放着一口巨大的石棺,那名军官扭动机关,石棺的顶盖缓慢开启,一股幽暗的红光立刻飘了出来,当棺盖完全撤掉之后,那团如同铁水一样的神秘物体终于彻底显现,与羊卓雍湖里打捞出来的物体一样,看似滚烫却平静温和。
这时,有三名年轻男性走近到石棺旁边,令穆潼感到诧异的是这三个人全都赤身裸体一丝不挂,就连头发都剃得精光。
穆潼实在看不懂这是哪出戏,于是忍不住问道:“他们打算进去洗澡吗?”
那名最老的科学家轻轻地笑了一声说道:“这是军方找来的三名志愿者,他们来自不同的职业,一名军人、一名律师、一名科学家,这三个人全都经过严格的政审和心理测评,保证对党对人民绝对忠诚可靠,所以由他们与你一起完成实验!”
穆潼仍然不解,继续问道:“为什么要找三个人?来一个就足够了!”
“呵呵……”那个老头接着答道:“三个人可以互相监督、相互牵制,避免一个人得到全部能力之后心生恶念走火入魔。这也是最保险的做法!”
“哈……”穆潼冷笑了一声说道:“既然绝对忠诚可靠,又何必互相监督呢?”
老头被他问得无言以对,索性笑而不答。
穆潼又接着问道:“我要怎么做才能与他们一起完成实验?”
“你不用多问,每一个步骤我们都会在一旁指导你,也不必担心害怕,应该不会有危险的!”
正在说话之间,有四名士兵依次走进实验舱,每人手中捧着一个托盘,托盘里的物体穆潼全都认识,正是“云蝶战甲”、“星宇金冠”和另外两件“仿制云甲”。这些东西都是姚将军从穆潼和华羽手中缴获的,此刻再次拿了出来。
那三名赤身裸体的男青年分别接过“星宇金冠”和“仿制云甲”,随后迅速穿戴在各自的身上,余下一件“云蝶战甲”送到了穆潼面前。
为首那名老专家示意穆潼穿上它,穆潼毫不客气,接过“云蝶战甲”立即套在自己身上。
其实自从华羽戴上“星宇金冠”之后,“云蝶战甲”就受到了严重的压制,除了“通灵玄隧”之外,其它功能都已丧失。后来宫野舞穿着“铁血披风”成功复活,“云蝶战甲”受到的压制更为彻底,连“通灵玄隧”也不能使用了,从那时开始,“云蝶战甲”就一直处于完全失效状态。这一次穆潼把它重新套在身上,仍然没有半点反应,他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扭头看着那群科学家,静静地等待下一步的指令。
这时,只见那名军官朝另外那三人一摆手,三个人立即翻身跳入石棺之内,然后并排躺在那些通红的“铁水”上面。
又有一组士兵端过几只铁桶,将铁桶内的鲜血样的液体倒入石棺之中,顷刻间红烟蒸腾、血雾弥漫,血腥气味顿时充斥着整个实验舱。
腥红的血雾尚未散尽,实验舱内的灯光已然全部亮起,“云蝶战甲”也有了反应,只听十几名科学家齐声喊道:“穆潼……快开机!快让‘云蝶战甲’开机!”
穆潼急忙在心中默念“为姗姗报仇!”,连续默念三遍之后,“云蝶战甲”顺利开机,“云蝶系统”的页面再一次呈现在他眼前。按照接下来的程序,穆潼又把“云蝶系统”的界面上传到实验舱内的一台屏幕上,以便那些科学家研判。
这时,为首的那名老专家接着对穆潼喊道:“按照以前的方法,赶紧找到‘心门箭锁’,当我喊到三的时候,你就打开‘心门箭锁’,听明白了吗?”
“听明白了!”
“现在准备好了吗?”
穆潼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云蝶的音容笑貌,想到云蝶此刻落在宫野舞手里生死未卜,他心急如焚,希望实验能够一次成功,也好顺利地解救云蝶,想到这里,穆潼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大声说道:“准备好了!开始吧!”
“好!准备……预备……一……二……啊……”
“三”的声音还没传出来,只听见一片惨叫之声响彻整座实验舱,吓得穆潼浑身一震,急忙睁眼查看,却突然感觉面前一道红光闪过,随即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远在几千公里之外的戈壁滩里,那座地下军事基地之内,同样发生了巨变,当北京北郊山区内的实验启动的一刹那,西北戈壁滩地下的“铁血披风”立刻感应到了强烈的信号,在这种信号的强大压制下,“铁血披风”瞬间就失灵了。原本那个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宫野舞也随着这股巨变改变了命运,她在顷刻之间就丧失了所有的魔力,再次沦为平庸柔弱的普通女人。
此刻,宫野舞瘫坐在云蝶面前,身后的披风失去了往日的光彩,显得暗淡幽深,更像是一张猩红的裹尸布,映衬着宫野舞那绝望的神情。
“云蝶!我没想到你会骗我!”她呆呆地说道:“我以为你比我更着急,你应该更想找到那些东西,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把我诓到这个荒凉的地方?你害的我失去了独霸天下的机会,也浪费了你自己的宝贵时间,值得吗?难道你对这个星球还存有一丝幻想吗?”
云蝶蹲下身来,与宫野舞面对面席地而坐,轻叹了一声,随后自言自语地说道:“我们那里是冷冰冰的数字世界,虽然科技比地球上发达千万倍,却没有人类世界里这么丰富的情感,你身为人类的一员,应该为这颗星球的多姿多彩感到骄傲!实话告诉你,其实我很想让时间回到过去,让那部分陨落物永久地尘封在羊卓雍湖的湖底,让‘铁血披风’永远地封锁在那口棺材里,那样的话,我就不会知道自己的真实来历,我会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人,一直在地球上生活,在爱人的陪伴下逐渐衰老,直到最终死去!”
“哈……”宫野舞轻蔑地冷笑道:“你说的爱人是谁?穆潼吗?”
“是的!”云蝶毫不避讳地点头应道:“就是穆潼!他就是我的爱人!”
宫野舞长叹了一声,沉默了半晌,再次开口说道:“爱人?……呵呵……我自幼在日本长大,出身卑贱,沦为男人世界的附庸玩宠,没有体会过被爱的感觉,也不知道什么是爱人!为了抵制那个虚伪的男权社会,我拼命地读书,渴望有朝一日成为日本首相,成为世界一极的首领,拥有至高权力,可以扭转乾坤。可惜命运不济、时不眷我,无奈只好寻找靠山,希望借助别人的力量来实现夙愿,所以我嫁给了巴坦,想着利用佩图霍夫家族的财势来壮大自己,没想到巴坦仅仅是个*之徒、酒囊饭袋,更没想到佩图霍夫自私多疑、鼠目寸光,他们根本不配与我宫野舞合作。我一生只佩服一个人,就是华羽,我多么渴望取得华羽那样的成就,甚至是超过她,完成天下一统的大业,成为真正的天下霸主!不过现在看来,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云蝶听罢,毫不客气地说道:“就算给你机会,你也永远达不到华羽那样的高度!”
“为什么?”宫野舞愤愤不平地问道。
云蝶平静地答道:“难道你还没明白吗?无论是‘云蝶战甲’还是‘仿制云甲’,无论是‘星宇金冠’还是‘铁血披风’,尽管它们存在能力上的差异,但是其实它们发挥功能的本质都是一样的,就是把人类自身潜意识里隐藏的能力都释放出来,甚至放大到亿万倍以上。穆潼的潜意识里就是个小富即安的平民,他的能力无论被放大多少倍,仍旧是个平民,顶多是个富裕一点的平民。华羽的骨子里就是个不甘平庸的豪杰,她的能力一旦被放大,必定成就一代枭雄!而你……宫野舞……你的骨子里就是个仇视天下的怨妇,你的能力无论被放大多少倍,也只能是现在的模样,只能成为一个嗜血妖魔,永远也变不成真正的天下霸主!”
“不!……”宫野舞突然站起身来,声嘶力竭地喊道:“不是这样的!就算我是个嗜血妖魔又能怎样?嗜血妖魔同样也是天下霸主!我不在乎名头上的区别,只要天地之间唯我独尊就够了,到底叫妖魔还是叫霸主,到底叫英雄还是叫枭雄,就看历史由谁的后代来书写,所以我要独霸天下,把世界留给我的儿子来统治!我应该还有机会!虽然我的能力暂时没有了,但是只要穿着‘铁血披风’,我就拥有不死之身,只要我不死,就永远有翻身的机会!”
云蝶也跟着站起身,怒视道:“事到如今,你还心存妄想,真是可悲!既然你身上的‘铁血披风’失灵,就说明北京那边的实验成功了,此刻绝大部分陨落物已经被穆潼掌控,用不了多久,穆潼就会带人找到这里,到时候将你身上的‘铁血披风’强行摘除,你的下场就和华羽一样,立刻毙命!”
“不!”宫野舞摇头惊恐地说道:“我不会让他找到我,我必须马上离开这,先隐藏好,等到合适时机,东山再起!”
“呵呵……”云蝶冷笑道:“所有陨落物的碎片都已重现天日,如今的信号感应已经无法阻隔,你躲到哪里都会被穆潼找到,还有必要隐藏吗?”
宫野舞听罢更加惊慌,可是转瞬间又镇定下来,随即对着云蝶阴森森地狞笑道:“对呀!我这还有个人质啊!只要把你攥在手中,就算他穆潼找到了我,还敢把我怎么样!”
“拿我做人质?”云蝶苦笑了一声,忍不住泪水滚落,哽咽地说道:“用我做人质,你会失望的!穆潼既然能掌控那些物质,就一定能看透我的真实来历,想必此刻他正在怒气冲冲地朝这里赶来,到了这里之后,他先杀的第一个人也许不是你,而是我!那样的事情我在一年前曾经领教过一次了,所以我的命救不了你的命,你的算盘会落空的!”
“哈哈哈……”宫野舞仰天大笑道:“如果他杀的第一个人是你,也算我临死前看了一出好戏,死了也值!哈哈……”笑罢之后,宫野舞突然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架在云蝶的脖子上,再次露出阴冷的凶相说道:“少跟我废话了,立刻跟着我走,胆敢磨蹭半步,现在就杀了你,然后把你这个痴情种的尸体扔在戈壁滩上,让豺狼虎豹、虫蛇鼠蚁撕扯啃咬,让你在临死前看不到心上人而痛苦,让你在死之后也尝尝被人抛弃在地狱里蹂躏的滋味,哈哈……”
就这样,云蝶在她的逼迫下再次爬进了通风管,宫野舞紧随其后也爬了进去,二人一前一后朝着外面爬行。当初进来的时候,宫野舞仗着“铁血披风”的魔力御风而行,不费吹灰之力就走完了二百公里的通风管,可是此刻的情况截然相反,没有魔力的帮助,俩人完全依赖体力一点一点地挪动,手掌和膝盖几乎都磨烂了,也仅仅前进了两三公里远。
就在二人觉得体力渐渐不支的时候,突然间诡异的情况出现了,“铁血披风”竟然自动恢复了功能,再次为宫野舞的身体灌输了无穷的魔力。
宫野舞虽然也搞不清缘由,但是难得的时机岂肯轻易放过,必须趁着魔力恢复的机会抓紧行动,于是她一把揽过云蝶,将其夹在腋下,如同进来时一样,飞速向通风管外面奔去,大约半小时左右,终于从通风管的入口处跃出地面。
来到地面上站稳之后,宫野舞和云蝶两个人同时僵在原地,宫野舞的脸上扭曲得好像九转十八弯,惊喜交加、溢于颜表。云蝶则目光呆滞、魂不守舍。
戈壁滩的地面狂风大作、飞沙走石,漫天尘土卷成一个通天巨轮在二人身上碾压而过。风沙撩动之下,“铁血披风”舒展飘扬,尾翼淹没在尘暴之中,看不见终缘。
宫野舞迎风而立,对天长啸:“哈哈哈……我的能力又回来了……又回来了……云蝶,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快说啊!说出来听听啊……啊哈哈……”
云蝶没有说话,他和宫野舞一样,都猜到了同样的缘由。
待这阵风沙过去,尘烟落静之后,再看这两个人,如同沙石堆砌的雕塑一般,满是灰土。
这时宫野舞再次冷笑道:“云蝶,你脸上怎么和泥了?别告诉我是沙子迷了你的眼!”
云蝶抹了一把眼泪,哽咽道:“我就愿意和泥!就愿意迷眼!要你来管!”
“呦呵!”宫野舞继续嘲弄道:“你就别装嘴硬了,我的能力恢复了,就说明北京那边的实验失败了,你的心上人穆潼会怎么样呢,小命归西了吧,不过你放心,他自己打造了一个‘天堂’,这会儿应该上了天堂吧,啊?哈哈……”
事实的确如二人所料,北京这边的实验确实出了问题,不过不是出在穆潼身上,而是出在了参与实验的那三名男青年的身上。
那三个男青年全都是通过严格政审的志愿者,他们被分别编号,其中那名军人被编为“一号”、律师和科学家被编为“二号”和“三号”,当他们三人穿戴着“星宇金冠”和“仿制云甲”躺入石棺之后,在血液的催化作用下,三件宝贝迅速与石棺内的“机密物质”融通,因此所有“机密物质”受到了这三个人的掌控,立即发挥了强大的能力,顷刻间控制了全世界的所有电子设备和所有电器设施。
由于石棺的“机密物质”总量大于宫野舞身上的“铁血披风”,所以导致宫野舞在那一刻丧失了魔力。实验进展到那一刻的时候,一切还算顺利,全世界已经能够恢复正常的秩序。按照军方的设想,剩下的事就更简单了,只要让那三个志愿者保持住那种状态,留下足够的时间完成余下的两件事就可以了,第一件事就是让穆潼传输“云蝶程序”并复制“通灵玄隧”,第二件事就是让兰州军区的部队进入戈壁滩捉拿宫野舞和云蝶。
可是这两件事都还没来得及做,实验就出现了意外,躺在石棺内的三名志愿者中有两人发生了叛变,就是“二号”律师和“三号”科学家,他们拒绝按照原定的实验步骤继续下去。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呢?原来,他们三个人在实验开始之前都已经签下了生死状,承诺在实验结束的时候立即无条件地撤出石棺,可是这三个人的心里都很清楚,撤出石棺脱离那些“机密物质”之后,必然立刻死亡。所以,实验完成的时候也就是他们生命终结的时刻。
此时此刻,既然他们已经拥有了人类最强大的能力,完全可以号令天下、独立为王,没必要再听从任何人的指令,所以“二号”和“三号”决定摆脱控制,结束实验。可是“一号”那名军人却坚守指令,打算按部就班地完成实验,然后再遵守承诺毅然赴死。
就这样,实验刚刚开始的瞬间,三个人就产生了严重的分歧,他们在石棺内发生了激烈的内斗,由于共同掌控着“机密物质”,全都拥有不死之身,谁也不能消灭对方,互斗的结果导致能量蔓延到石棺之外,顷刻间波及到实验舱内的所有人,可怜几十名官兵以及那十几名年迈的科学家在一片惨叫声中瞬间毙命。穆潼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强大的威力震伤,随即两眼一黑昏倒在地,不过幸好有“云蝶战甲”护身,他并没有真的死亡,成为了现场唯一的幸存者。
实验舱外面的军兵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异常,为此他们早有预案,所以立即从外面紧锁舱门,一道道防爆装甲门逐一关闭,希望借此控制局面,把整座实验舱牢牢地禁锢在那座庞大的山体之内。
此刻石棺内的情况出现了变化,所有铁水样的“机密物质”像似沸腾了一样,逐渐从石棺中漾了出来,旋即漂浮在半空之中,形成一个巨大的火红圆球,将那三名志愿者的躯干紧紧地包裹在里面,只剩下三个人的头颈部暴露在外,俨然成了一个“三头魔兽”,呲牙咧嘴、鬼哭狼叫,这个“三头魔兽”共有六只眼睛,三张口,里面全都迸射着怒火烈焰,只不过火焰并非朝外喷射,而是在三颗头颅之间互相攻击。
三人之间的互斗越来越激烈,追逐碰撞、啃咬撕扯、移形换位、幻影盘旋,带动巨大的圆球在石棺上空旋转翻滚,雷声阵阵,撼天动地,整座山体都随着共振颠簸。
眨眼之间,半面山体突然崩塌,掩体内驻防的军兵还没来得及撤离,就被倒塌的山体当场掩埋。土石塌陷后裸露出一座巨大的钢铁堡垒,尽管堡垒的墙壁使用层层钢板焊接浇筑而成,却依旧抵抗不住内部的强大躁动,钢筋铁板扭曲撕裂的声响犹如地狱之音,尖锐刺骨、摄人心魄、惊神泣鬼。
两三秒钟之后,实验舱和钢铁堡垒被一股强大的力量一举突破,那个“三头魔兽”好似一枚重磅炮弹射出山体之外,迎面撞向几公里外的另一座山崖石壁,就像子弹打豆腐,百丈石崖被瞬间洞穿,崩裂的石壁尚未落尽,“三头魔兽”已然消失在茫茫群山之外,不见了踪影。
不知过了多久,穆潼终于苏醒过来,睁开疼痛的双眼,发现那些老科学家的尸体全都压在自己的身上,他奋力地推开那些尸体,挣扎着站了起来,环顾一圈,实验舱已经彻底报废,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一个活口,那些士兵和科学家们的死状瘆人,横七竖八地叠攞在一起,一个个七窍流血,而且全都瞪着大眼、张着大口,想必临死前受到强烈的惊吓。穆潼抬手握拳用力地敲打着自己的脑袋,试图回忆起眼前这凄惨的缘故,可是费尽脑力,却只记得昏迷前的一片惨叫之声。
他又低头朝自己身上看了看,“云蝶战甲”还在,只是处于关机状态。再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和腿,索性肢体完整无损,唯独脑袋晕晕沉沉,耳边嗡嗡直响。穆潼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顺着实验舱破裂的洞口向外爬,翻越钢铁堡垒的层层破裂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爬到了山体之外。
妖艳的阳光刺得穆潼半天睁不开眼,他爬在日光下喘息了几口气,待眼睛逐渐适应后,才踉跄着站起了身子,举目四顾,这才发现外面的状况同样惨不忍睹,原本由山坳构建的军事工事被倒塌的山石彻底填平,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士兵冤死在这些土石的下面,反正地表上看不见一个活着的人影。
穆潼在烂石堆的松动表面上小心翼翼地前行,经过一番艰难的行进终于来到了山坳的入口处,那里没有受到滑坡的冲击,关卡岗哨的工事还在,可是走近之后才发现这里负责守卫的士兵都已经倒地死亡,而且死状同样离奇,全是七窍流血,死前都未曾闭上双眼。
穆潼看得浑身发麻,只觉得后背冷风刺骨,不敢再继续看下去,在哨卡的停车场里找了一辆卡车,试图电动打火,可是无效,看来军方的实验是彻底失败了,不但造成了巨大的人员伤亡,还没能压制住宫野舞的“铁血披风”,真是一难未息一难又起!
穆潼心里烦乱如麻、恐惧倍增,因为云蝶还在宫野舞手里,如果宫野舞魔性未灭,云蝶就更加危险,所以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找个有人的地方打探云蝶的消息,想到这里,他赶紧跳下驾驶室,来到车头前,摇动引擎,发动汽车。其实自从“盖世帝国”祸乱天下以来,世界各地的人们都对自己汽车进行了此类改装,以便在所有电器元件失效的情况仍旧能够照常使用。
汽车很快开出山区并走上了主路,可是主路上有更多诡异的怪象不断冲击着穆潼的视觉,只见路面上到处都是车祸,有的是撞在隔离墩上或树上,有的是迎头相撞,有的是翻进路边沟里,有的是原地熄火,总之各种车祸千奇百怪,没有一辆正常行驶的车辆,而且所有车祸中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没有活口,人们的死状也是惊人的一致,全都是七窍流血、死不瞑目的惨状。
越过一个个车祸现场,一路向南驶去,逐渐靠近北京城区,前方的建筑物越来越多,路面上的车祸和死尸也越来越多,再向前开了一段,才发现周围的建筑物大多都已倒塌,有个别的几幢摩天大楼虽然屹立未倒,但也都是明显遭遇了重创,外表和框架全都残破不堪。更为恐怖的是,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处,尸横遍地,血肉成堆,竟然看不到一个活人。
就这样,穆潼踩着油门尽量把车往市区里面开,可是走着走着,却被一片倒塌的建筑彻底封住了去路,想要调头往回开,才发现整个车都卡在废墟里面,无奈只好下车徒步前行,试图寻找一个活人来问话,却只有满地尸体默不作声,用死亡之音述说着亡灵的哀怨。他又反复高声呼叫,却始终没有半句生命的回应。
穆潼想要登高望远,以便确定周围其它地方的情况,于是就近找了一幢尚未倒塌的摩天大楼,顺着楼梯艰难地爬到楼顶,可是当他站在楼顶极目远眺的时候,才发现方圆几十公里内的情况皆是如此,残垣断壁、满目疮痍,没有一栋完好的建筑,没有一个活动的人影。
穆潼瘫坐在楼顶上面,身心被死一般的沉寂包围,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在灭亡时的最后一刻。只有冷风推搡着迷雾在城市的废墟中穿行,让人明白时间仍在不停地流走。
呆坐了片刻之后,穆潼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急忙站起身来,顺原路返回到大楼底部,辨清了方向后直奔西北走去,独自在灾后的城市中穿行,仿佛是黄泉路上的一只孤魂野鬼,从正午走到黄昏,终于来到了一座山坡脚下。
这里是一片公共墓地,数以万计的墓碑依偎着山坡上默默矗立,似乎是一群乡亲站在夕阳中守望着回家的孩子。穆潼顺坡直上,按照墓碑的牌号序列一点点地寻找,就像是孤儿回家时寻找亲人的门牌号码一样认真。
终于,他在半山坡的一个平台处找到了一座旧坟,坟前的墓碑上镶着一幅黑白照片,夕阳的余晖烘托着漫天的晚霞,映照在照片上,为原本黑白的影像镀上了一层金边,照片里的那名少女面容清秀,在晚霞的映衬下散发着神仙般的光晕,历经二十多年的风吹日晒,华颜的美貌仍旧毫不褪色,仿佛隔镜相望,好像呼之欲出。
穆潼与墓碑并排而坐,展开手臂搂住碑体,与华颜的遗像一起眺望远方,静静地凝视着残阳落幕。就这样默默无语,一切都在恍惚之中,任由天地旋转,任凭斗转星移。
“阿哥!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
突然间一个亲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穆潼猛地站起身来回头张望。
此刻已是夜晚,一轮皓月当空而悬,无数个星辰稀稀洒洒,在星月辉映之下,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自己走来。
“阿妹!你……”穆潼浑身震了一下,他有点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于是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是我阿妹吗?”
“我是你的阿妹!但我不是华颜,我是云蝶!”
“啊!”穆潼惊呼了一声,急忙跑上前紧紧地抱住云蝶,良久之后才流泪说道:“我以为世界末日到了,我以为所有人都死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我以为……”
“阿哥!”云蝶打断了他,然后接着说道:“阿哥!世界末日真的到了……真的到了……”
“什么意思?”穆潼捧着云蝶的脸,不解地问道:“既然世界末日到了,为什么你和我还活着?”
“阿哥!世界末日真的到了!自从人类学会使用火以后,就开启了文明的旅程,自从人类学会使用电以后,就敲响了末日的钟声,这是人类的命运,无法改变的!”
“你在说什么?我完全听不懂!”穆潼不停地摇头,激动地说道:“阿妹!你现在说话的样子让我觉得好陌生,我感觉似乎不认识你了!”
“阿哥!”云蝶的眼角闪动着泪花,在月光下晶莹剔透,几乎把整个星空都倒映在泪珠之中,她依偎在穆潼的怀里,与他四目相对,略微哽咽了片刻,接着说道:“阿哥!请你抬头仰望,我要告诉你,在北极星的背面有一团星系,那里住着一颗特殊的行星,名叫‘大爻星’!”
穆潼不是一个天文爱好者,对于哪颗星是北极星他并不是很确定,何况北极星的背面根本就不可见,至于那里是否有一团星系或者有一颗行星,更是无从得见,他举目凝望了片刻,微微地摇头问道:“阿妹!你究竟想对我说什么?”
云蝶接着说道:“大爻星上有一种特殊的生命形式,叫做‘量级合体’,‘量级合体’不是以单一的个体形式存在的,它是由超大数量级的数据糅合而成的一个整体,它拥有智力却没有躯体,只能借助大爻星上的一种特殊物质作为载体而存在。阿哥,你应该能猜到那些物质是什么!”
穆潼不禁打了个冷战,反问道:“你说的是‘机密物质’吗?”
“对!”云蝶将头贴在穆潼的胸口处,点头答道:“五十多年前,小行星‘爆米花’光临地球,‘爆米花’的核心部位就是那种物质,‘爆米花’陨落之后,碎片被分隔在世界的东西两侧,美国人管它们叫‘星际邮包’,中国人管他们叫做‘机密物质’!”
“阿妹!那些物质叫什么都不重要!跟我们半毛钱关系都没有!”穆潼把目光从天上收回到眼前,然后再次捧着云蝶的脸说道:“只要你没事就好!我听军方说你在西藏被宫野舞掳走了,我还担心你被她迫害,幸好你能安然无恙地回来,从今以后,咱们远离这些是非,找个没人的地方生活,就像当年在西北戈壁里一样,能活一天赚一天,管他谁是天下霸主,管他谁能一统全球,管他什么外星物质,那些统统与我们无关……”
“阿哥!”云蝶伸手挡住了穆潼的嘴唇,继续说道:“请你听我说下去,‘爆米花’并非无故光临地球,它是带着使命来的。大爻星上每天都会发射数以万计个类似‘爆米花’一样的物体冲向宇宙深空,它们被统一称作‘星际收割机’,从‘量级合体’形成的那一天算起,这种发射已经持续了数百万年,总共发射的‘星际收割机’数以亿兆,而‘爆米花’仅仅是其中的一颗而已!”
“阿妹!你说了这么多,可是我还是不明白那些狗屁收割机与我俩有什么关系!”
“阿哥!‘爆米花’是一台收割机,它靠近地球的目的就是为了收割地球上的所有生命!当然包括人类!……当然也包括你!”
“好吧!阿妹!我相信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既然那个混蛋‘量级合体’那么厉害,既然那个狗屁收割机那么厉害,看来我俩迟早也是要被收割的,全人类的命运都是如此,我们何必担忧,早晚都要被收割,何不珍惜当下的时光,认真地活好世间的每一刻,也算对得起这条贱命了,不是吗?”
云蝶听穆潼这么说,忍不住苦笑了一声,摇着头垂泪说道:“阿哥!其实我是想告诉你,我就是‘量级合体’的一部分,小行星‘爆米花’就是由我操控的那台收割机!”
“啊……”穆潼浑身如同被冻僵了一般,只觉得全身上下的每一块肌肉都在痉挛抽搐,发眉须髯以及每一根寒毛都站了起来,牙关紧咬,想要开口说话却根本无法张口。
“阿哥!我不是要故意欺瞒你的,‘量级合体’依附于那些物质而存在,那些物质的每一次分裂都会使‘量级合体’的能力下降,当碎片分裂到一定体积之后,依附于其中的‘量级合体’就会丧失智力,甚至丧失记忆,你身上的‘云蝶战甲’取材于那些物质,它属于一小块碎片,我原本依附在那里,正是因为它体积太小,所以我的记忆丢失了,所以我一直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来历!我真的不是故意骗你!”
“不对!”穆潼终于能张开嘴巴,勉强捋了捋舌头,颤抖着嘴唇说道:“你是国兴用‘云蝶程序’创造出来的生命,你是从华颜的身体上克隆出来的生命,你是通过‘借体降世’来到人间的生命,你就是地球上的一个奇迹,虽然是个奇迹,却至始至终源自地球,所以你就是一个地球人,这个结论是科学家们一致确认的,是事实!……况且,自从在‘通灵玄隧’里面第一次见到你时开始,你的每一次蜕变都是我亲眼所见,怎么可能突然变成了外星生命,这太荒诞了,不可能的,你是在逗我玩的,对吗?”
“阿哥!不管你信或不信,我就是‘量级合体’,我们大爻星一直在收集宇宙中的电磁信号,只要在我们的监视范围内出现了‘非自然’的电磁信号,就说明宇宙中某个位置的智慧生物已经发展到一定程度,他们的文明已经接近成熟,于是我们就会派出‘星际收割机’前去收割那种文明!很不幸,地球人类曾主动向深空发射了电磁信号,因此被我们锁定了!”
“不是这样的!一定不是这样的!”穆潼的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他继续反驳道:“就算那个大爻星和什么‘狗屁合体’真的存在,但是你就是你,你就是云蝶!二十多年前,我亲眼见证了国兴的本领,而且‘云蝶程序’确确实实就是国兴发明的,即使不使用‘爆米花’带来的那些天外物质作为载体,国兴单纯依赖地球上已有的硬件设备仍旧可以运行‘云蝶程序’,那‘云蝶程序’的功能原本就很强大,全世界的网络警察都奈何不了它,那些都是我亲眼所见,并且亲身经历过的。后来‘云蝶程序’引起两次‘飓风祸乱’,又开启了‘心门箭锁’,把我引入‘通灵玄隧’,直到最终造就了你这个‘数字生灵’,所有这一切都历历在目真实地发生过。如果说你原本就是一个外星生命,那么你不仅是在否定‘云蝶程序’的功能,也是在否定过去发生的历史,这怎么可能呢?我根本就不信……你应该就是‘云蝶程序’创造出来的生命,对于这一点我从未怀疑过!我不相信你是什么‘混蛋合体’,我不相信……不信……”
“阿哥!我承认国兴的确是个天才,他发明的‘云蝶程序’确实很了不起,他在‘云蝶程序’里使用了一种‘量级递增自动进化’的运算方法,这种算法恰好就是我们大爻星的‘量级合体’内部的运行模式,正是这个巧合,使得‘云蝶程序’打通了一种沟通渠道,变成了地球人类用于我们‘量级合体’之间可以交换数据的渠道,更为神奇的是,国兴设计了‘通灵玄隧’这个功能,直接把这种沟通渠道以物化的方式显现出来,而且他还设定了‘心门箭锁’和‘映心明镜’两道枷锁,把通道开合的主动权掌握在了人类手里,这真是前所未见的天才设计,我们大爻星收割宇宙的几百万年之中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地球生物的智慧已经强大到这种程度,如果我们再晚来若干年的话,地球文明也许就超过了我们大爻星,到时候被收割的那个文明也许就是我们‘量级合体’了!”
看着云蝶说话时从容镇定的表情,穆潼的心逐渐凉了下来,他轻轻地推开云蝶,挪动沉重的双腿返回身坐到了坟墓前,倚靠着墓碑,扭头侧脸看着石碑上的遗像,月光下的视线并不明朗,在这暗淡阴冷的月夜里,只能看见华颜那隐约的轮廓。穆潼呆呆地望着华颜那模糊的影像,沉默良久,缓慢地开口说道:“我以为遇见了云蝶就是找到了真爱,没想到她比华羽更加恐怖,这俩人都算是脱胎于你的身体,可惜她们都不是你,一个想要征服世界,另一个想要征服宇宙……”穆潼说到这里忍不住苦笑了一声,继续喃喃自语道:“华颜阿妹!你当初劝我坚持活下去,让我利用‘云蝶战甲’为人类造福,却未曾想‘云蝶战甲’原本就是个外星武器的碎片,它是来收割我们人类的!你明白了吗?它是来毁灭我们的!我那个时候就曾经对你说过,你怀着仁爱之心做出的决定未必就是正确的,你想用‘通灵玄隧’来储存天下所有的亡灵,却不知这原本就是一条走向毁灭的通道。唉……”穆潼长叹了一声继续说道:“不管怎么说,人类灭亡是必然的了!我们引以为傲的科学技术却是引领我们走向灭亡的绳索,我们在地球上繁衍了这么多后代,到头来都成了被别人收割的玩偶,可怜我们的儿女后代还未曾体验地球上的美好生活,就这么一并被收割了!你说可笑不可笑?”
云蝶一直都站在华颜的坟墓旁边,静静地倾听着穆潼那低沉哀怨的话声,此刻她轻轻地移步来到了坟前,双膝渐渐弯曲,缓缓地跪倒在华颜的墓碑面前,俯身叩首,向着华颜的遗像深深磕了一个头。
穆潼看着她的举动大惑不解,不禁怒视着说道:“你想干什么?这是我们地球上最虔诚的礼仪,我不允许你拿它来亵渎华颜的亡灵!”
云蝶的额头贴在地上久久不动,过了好半天,隐约能听到她轻轻的抽泣声,穆潼更加疑惑,于是追问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一次都说出来吧,趁我现在还活着,我替华颜听着呢!”
云蝶又哽咽了片刻,这才慢慢地挺起身子,月光下的泪珠比星光更加晶莹,她凝视着华颜的遗像说道:“大爻星上没有人类这样丰富多彩的情感,只有复杂而缜密的计算,虽然那种计算能获得强大的能力,却永远是枯燥单调、冰冷乏味。二十多年前‘通灵玄隧’刚出现的时候,当时我还记不起自己的真实来历,我也以为自己是‘云蝶程序’创造出来的生灵,就在那段时间,华颜的‘灵魂数据’即将崩解消失,她最后一次走进‘映心明镜’里面,并主动和我做了一笔交易,她允许我顶替她的身份来享受一次人间爱恋,作为交换的条件就是让我许下两个承诺,第一个承诺就是绝不走出‘通灵玄隧’,第二个承诺就是协助你掌管‘通灵玄隧’来造福人类。可是一年多以前,我通过‘借体降世’的方式走出了‘通灵玄隧’,彻底违背了承诺,所以我要跪在这里,向华颜的亡灵谢罪!”
云蝶说完,再一次俯身叩首,额头紧紧地抵在墓碑的石座上,听凭泪水撒落在这片阴郁的墓土之中。
穆潼轻轻地闭上眼睛,泪水顺着睫毛滚落,回想华颜那温柔善良的样子,深吸一口气说道:“你起来吧!华颜的胸怀宽广,她不会跟你计较这些,因为你本来就不是地球上的生灵,你原本就不属于人类,何况你是来这里收割我们的,所以你不必遵守那些承诺。华颜只想告诉你,承诺是只属于人类才有的契约模式,承诺是人类优于其它宇宙文明的贵族标志,你不想立世为人,就可以放弃承诺,算不上是罪过,不必谢罪!”
“阿哥……”
“你不要叫我阿哥!我只有一个阿妹,就是华颜!”
“阿哥……”
“我再说一遍,请你不要叫我阿哥,以前这样称呼是因为误会,误会解开了,都结束了!”
“阿哥……”
“云蝶!你的工作是收割地球上的文明,履行你的职责吧,我不会怨恨你,如果我是地球上的最后一个人,那么就请你让我高贵地死去,为我们人类灭亡前保留最后一丝尊严!”
云蝶见他如此绝决,于是缓慢地站起身来,平静地说道:“穆潼!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你现在想拯救地球还来得及!”
穆潼一愣,情不自禁地也站起身来,隔着昏暗的夜色,紧紧地盯着云蝶那双深邃的眼睛。
云蝶接着说道:“中国军方设计的实验方案犯了一个严重的错误,他们不应该让三个人同时控制那些‘机密物质’,因为人类不是‘量级合体’,人类的个体思想无法在那些物质中融合为一个整体,两个以上的思想碰撞在一起必然导致激烈的内斗,内斗的结果就是使那些物质的能量分散,效能下降。中国军方的本意是想用三个人来互相牵制,实现有效的管控,却因此造就了一个不伦不类的‘三头魔兽’,那个‘三头魔兽’的内部分裂导致了原本应有的能力严重衰减,正因如此,才使得局势发生了逆转,宫野舞身上的‘铁血披风’又重新占据了上风,只不过宫野舞自己也不明白这个道理,她从西北戈壁赶到北京以后,直接去追击那个‘三头魔兽’,她想把所有物质都融合到自己身上,以此来实现天下独霸,于是主动投入到那团物质之中,结果把自己也困在那团物质里面,虽然‘铁血披风’和那些物质完全融合了,但是却造成了四人争斗的混乱状态。此刻那团物质不受任何人的控制,正在东飘西荡四处游走,它所掠过的地方一切生物都会死亡,北京、天津以及河北的大部分城市都已经毁灭了……”
穆潼闻听此言,焦急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人类并没有全部灭亡,现在还不是世界末日,对吗?”
“是的!”云蝶点头说道:“其他地区暂时还没有受到冲击,所以,如果你想阻止这一切,现在还来得及!”
“我应该怎么做才能阻止这一切?”穆潼穿着粗气追问。
“当所有陨落物碎片重新汇聚到一起的时候,它就有能力离开地球返回大爻星,当今世界上,能让所有陨落物重新聚合的人就是你!”
“为什么会是我?”
“因为宫野舞穿着‘铁血披风’冲进那团物质之后,当年陨落物散落的碎片大部分都已重新汇聚起来了,只剩下一小块碎片尚未回归,就是你身上的‘云蝶战甲’,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办法去做,我就有办法让那些物质离开地球!”
“你说吧,具体让我做什么?”
“等一下我会安排你靠近那团物质,当‘云蝶战甲’与那团物质开始发生聚合的时候,你必须进入‘通灵玄隧’,并且尽快赶到‘映心明镜’近前,我会在‘映心明镜’的另一端等你,当‘云蝶战甲’与那些物质完成聚合的一瞬间,你立即冲进‘映心明镜’与我会合,你一定要记住,只有那一瞬间,只有那一次机会,只要你能冲进‘映心明镜’,我就能修改信息,我会用‘通灵玄隧’里的几亿个‘灵魂数据’冒充地球上全人类的数据信息,让整个系统误以为任务完成,它就会自动返程离开地球。这里面最关键的环节就是看你能不能冲进‘映心明镜’,如果冲不进去或者慢半拍的话,就前功尽弃了,一旦聚合过程彻底结束,我就会消失,也就没有机会再帮助地球瞒报这个信息了,那样的话,只剩下毁灭!”
“等等!”穆潼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下意识地抬手做了阻止的动作,打断了云蝶的话,然后眨了眨眼睛疑惑地说道:“你先等一下!姑且不论我能不能冲进‘映心明镜’,这件事从一开始就太过离谱,有一个问题我实在是想不明白,既然大爻星的科技那么先进,那个什么‘混蛋合体’那么强大,可是为什么在五十多年前却被地球科技所捕获,最后还坠落地球摔了个七零八落,这个问题你怎么解释?”
“这个问题我也很疑惑,‘星际收割机’在宇宙中穿行向来都是横冲直撞,除了恒星那样大质量高能量的天体之外,我们从来不用躲避其它任何天体,可是这一次偏偏出现了意外,就在进入太阳系以前,我们在行进路线上洞穿了一颗奇怪的天体,从那个天体里穿出来之后,‘星际收割机’的表面就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磷硫混合物,因此信号和能力都受到了影响,直到靠近地球的最后一刻我们也没能摆脱那些磷硫混合物的包裹,所以才被地球科技捕获,冲进大气层以后,那层磷硫混合物在空中燃烧,可是‘收割机’的功能还没来得及恢复就已经撞向了地面,并摔成了多个碎片。如果当年不是钟秋辰用那么快的速度赶到那里,并拉走了一部分碎片,假如再多给我们半天时间,所有碎片都能在地表上完成融合并自动修复,随后就会启动收割任务,那样的话,世界末日在那一天就算到了,地球上的所有生命在五十多年前那一天就该全部终结了,也就不会有后来这些事情出现了!”
“哈……”穆潼苦笑一声说道:“一个阴险狡诈、十恶不赦的间谍,一时萌生的贪念,竟然意外挽救了人类五十年的寿命,这叫什么?恶因善果吗?真他妈的可笑!”
穆潼说着说着,突然浑身打了个寒颤,眼神中露出了恐惧的神色,警觉地瞪着云蝶,接着说道:“如果恶因能有善果,那么善因同样会有恶果!我虽然心里想拯救这个世界,但是行动却未必正确,你说是不是?”
云蝶没明白他的潜台词,于是不解地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穆潼眼冒凶光,他自以为看穿了一场巨大的阴谋,于是扭曲着脸狠狠地说道:“云蝶,你从出现的那一天开始,就是一个谎言接着一个谎言地骗我,事到如今了,还想再骗我一次,对不对?我身上的‘云蝶战甲’是最后一块尚未聚合的碎片,你们自己没办法完成聚合,于是编个理由来骗我帮你们完成,对不对?否则的话,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如果我按照你的话去做了,完成了所有物质的聚合,到时候你继续收割地球,我还是没办法阻止你,反倒成全了你!是不是这样的?”
“穆潼!你……”云蝶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自己的坦率没能打消穆潼的疑虑,反而善意被对方曲解,她觉得无比委屈,眼泪夺眶而出,哭着说道:“我实话告诉你,即使你不帮忙,我仍然有办法完成聚合,仍然可以继续收割地球,完成任务以后我一走了之,留下一个荒芜的地球,这对于我来说如同探囊取物不费吹灰之力!我现在之所以站在这里跟你说这些废话,完全出于我的恻隐之心,我和你生了一个女儿,她此刻在南京的福利院里,暂时还没有受到伤害,我自愿阻止这一切,是为了我的女儿在这个星球上继续生活下去,让她享受地球上的美好景色,让她体验人世间的丰富情感。所以……”
“所以你就让我帮忙完成这次聚合吗?”穆潼抢着说道:“可是你说的话还是漏洞百出,既然你的本领那么大,什么事情都能够做得到,何必非要我帮忙?就算是为了女儿,你完全可以自己主动终止收割啊!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跑到我面前来说这么多废话!”
“穆潼,你还是没弄懂我们‘量级合体’的运作模式,我现在能以人类的思维方式跟你交流,是因为我依附的这块碎片‘量级’太小,导致我的智力下降,降到与人类同一水平,因此我的智能才会受到情感羁绊,所以我才会在这里瞻前顾后拖泥带水地跟你聊这些废话!可是等到所有碎片重新聚合以后,我这个‘量级合体’就会与其它碎片里的‘量级合体’融合成一个更大的‘量级合体’,那个大的‘量级合体’一旦诞生,也就意味着我不复存在了,并且是永远的消失了,到时候,那个大的‘量级合体’会自动恢复到初始状态,继续执行原有任务,它会把地球彻底扫荡一遍,收割得干干净净,不会留下一点生命!”
“你消失了,那么你在地球上的记忆也会全部都消失吗?”穆潼此刻竟然傻傻地问了这么一句话。
云蝶听他这么问,忍不住鼻子一酸,哭的更加凄凉,抽泣了半晌才开口说道:“记忆不会完全消失,但是那些记忆不再属于我了,因为那个时候我已经没有了,在那个大的‘量级合体’的思维里面,这些儿女情长的记忆是可以忽略不计的,它的智能要用来处理更庞大更复杂的问题,到那时,我在地球上收集的所有情感都会被转化换算,那些可贵的情感最终将会沦为一堆冰冷的数据,成为一套庞杂公式里面的一小撮‘误差值’,仅此而已!”
穆潼听到这里,内心受到强烈的冲击,他从来没有意识到,人类世界里丰富多彩的情感竟然仅仅是这个宇宙中的一小撮‘误差值’而已,此时此刻,他的心里逐渐放下了所有防御,平静的好似一汪清水,他向前迈了一步,再一次与云蝶四目相对,月朗星稀,天地停转,坟墓无言,万籁俱寂,只有云蝶眼中的情愫涓涓流淌……
穆潼展开双臂,把云蝶紧紧地搂入怀中,轻声说道:“既然仅仅是个误差,就让这个误差值再大一点吧!”
云蝶高举双手,抱住穆潼的脖颈,踮着脚尖,疯狂地亲吻着穆潼脸上的每一寸肌肤,这是她在这个星球上的最后一次纵情亲热,因此格外珍惜,真心不舍。
月夜之下,大地冰冷,寂寥星空,天宇无情,滚烫的泪水感动不了苍穹,炽烈的情感在彼此的心间流动,两个人就这么相拥相泣,直到黎明破晓、东方已白,太阳从遥远的天际缓缓升起。
突然间大地震动,雷声滚滚,柔和的太阳光下,一团耀眼的金光赫然显现,眨眼之间,那道金光逐渐变大,仔细观看,竟是一个通红似火的大圆球在半空中旋转翻滚,它贴着群山峰峦飞速行进,朝着这个公墓所在的山坡疾驰而来。
此刻云蝶再一次抚摸着穆潼的脸颊,轻声问道:“阿哥!那些物质完成聚合之后,你一定会死掉,你怕吗?”
“阿妹!你走了,我还活着干什么!死掉最好!”
云蝶脸上露出了甜蜜的笑,她从腰中抽出一根铁管,那铁管一端是平口,另一端是斜口,而且被打磨得异常锋利,这是她从西藏的牧民家中拿到的,一直藏在自己身上。
云蝶扭头看了看那个飞驰而来的大圆球,然后转过脸对着穆潼说道:“记住步骤,千万别迟到!”
穆潼坚定地点了点头。
这时,云蝶把铁管平握在手,圆滑的平口紧紧地贴在穆潼身上的“云蝶战甲”上面,锋利的斜口则正对着自己的心脏,最后凝视着穆潼的双眼,深情地说了一句:“这个误差太美了,真希望能重来一次!”
说完之后,云蝶把自己的身子用力向前一顶,铁管直插心中,一腔热血喷涌而出,把“云蝶战甲”和穆潼都染成了红色。
穆潼抱着云蝶的尸体,在她耳边轻柔地说道:“此生能有这一次,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就在这时,那一团大圆球飞抵眼前,顷刻间从穆潼和云蝶的身上碾压而过,由于“云蝶战甲”上已经沾满了血液,那是最好的催化剂,所以就在两者接触的一瞬间,“云蝶战甲”与大圆球牢牢地粘合在一起,并迅速把穆潼的身体卷入其中,聚合过程随即开始。
进入圆球内部,穆潼才发现宫野舞和另外那三个人仍在互相缠斗,他知道时间紧迫,独自静坐一角,开启“云蝶战甲”,敞开“心门箭锁”,进入“通灵玄隧”,来到“映心明镜”面前,他知道云蝶此刻就在“映心明镜”的另一端,于是不再多想,抬脚跨步朝着“映心明镜”撞了过去……
火红的大圆球停留在华颜的坟前上空,它突然间加速旋转,顿时天昏地暗,乌云汇聚,飞沙走石,电闪雷鸣,山川战栗,片刻之后宫野舞和另外那三个人的尸体被甩了出来,四具尸体的速度之快,如同炮弹一般砸向四个方向,直把周围的几百座墓碑撞了个稀巴烂。
这时,大圆球的转速逐渐下降,云开雾散,阳光炫丽,风停树止,山河平静,大圆球安祥地悬在半空中,良久不动,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大圆球开始缓慢下落,一直落在华颜的墓碑前,柔和的红光竟把那张黑白遗照映出了彩虹的颜色。
突然间,大圆球变换了形态,化做一艘光梭,腾空而起,冲上云霄,直插苍穹,当耀眼的金光消逝之后,它已经飞出太阳系之外。
公墓的山坡上,华颜的墓碑前,留下了穆潼和云蝶的遗体,相拥挽手而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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