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潼看着那人跳进洞口,心里一惊,他小心翼翼地走近洞口,俯身低头朝里面观望,可是洞里面黑黢黢不见半点光亮,似乎一股阴风从洞内涌出,穆潼只觉得周身上下都起鸡皮疙瘩,这回是彻底没了主意,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穆潼犹豫了片刻,见洞内毫无动静,便试探地问道:“嗨……你还好吗?……你还在吗?”
“你这个孬种太罗嗦!到底下不下来?”那人的声音从洞里发出来,瓮声瓮气的,像似从地狱里传出来的一样。
“我……”穆潼狠心地咬咬牙,强装镇静地回答道:“我只是想知道里面到底有多深,下去时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两米!放心吧,摔不死你!”
穆潼紧紧地握着手中的大石头,然后把心一横,眼睛一闭,向前跨步,直直地跳入洞中。
“咕咚”一声,重重地落在一个软绵绵地物体上,身体倒是没有摔到,可是手中的大石头不慎脱落,正巧砸在他自己的脚上,“妈呀……”一声,穆潼疼得一声尖叫。
这时,头顶的井盖竟然自动合上,外界的最后一丝光线也消失了,洞内伸手不见五指,穆潼的脑袋嗡嗡直响,暗叫不妙,都怪自己太过冲动,现在反悔已经太迟了,此时周围的一切都无法掌控,生死只能任人摆布。
突然间,一个手电筒的光亮照在自己脸上,那人的声音问道:“你拿块大石头进来干什么?难道怕我害你不成?”
“不是的!……”穆潼连忙狡辩道:“我若怕你就不会跳进来了,我只是想投石问路,担心砸到你,所以才没有扔进来,跳下来的时候忘记石头还在手里,碰了一下脚趾头,不要紧的!”
“没事就好!站起来跟着我走吧。”
穆潼借着手电筒的微光,这才看清了周围的事物,原来这是一个地下管网的维修井入口,里面十分宽敞,呈十字路口状,几十根粗细不等的管线纵横交错汇聚于此。地面上铺着一块厚厚的大海绵垫子,刚才自己就是落到这块垫子上,所以感觉软软的。他立即起身,拍拍屁股上的尘土,跟在那人身后,选定了一个方向,然后顺着管网延伸的路径向前走。
不知道究竟走出去多远,总之是拐了七八个弯道,隧道越来越狭窄,而且越来越低矮,渐渐地只能弯腰俯身前行,再到后来只能趴在地上匍匐爬行,隧道里的墙壁潮湿冰冷,混合着身上的汗液,把穆潼浑身的衣服都浸透,裹在身上像胶布一样难受。隧道内的空气又闷又有霉味,几乎让人窒息,可是心里的恐惧更加令穆潼难以忍受,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还要多久啊?我快被憋死了!能不能先让我回到地面上喘口气啊?”
“你少说点废话,可以多省几口气!”那人不耐烦地回答。
穆潼的心都快凉了,想要转身独自返回到地面上,可是早已经迷路了,况且自己没带手电筒,如果不继续跟着那人走,自己就会被困死在这黑暗的地下迷宫里面。一切生存的希望都交到了眼前这个陌生的男人手上,只能跟着他继续前行。
又拐了几个弯,爬进了一个废弃的盲道内,前方再无通路,那人终于停了下来,穆潼紧随其后也挤进了盲道内,此时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环顾四周,看着眼前这个比棺材还小的盲道,不禁疑窦重生,喘着粗气问道:“费了半天劲,就是为了钻进这么个王八壳大小的地方来吗?”
“闭上嘴”那人说道:“憋住一口气,然后抓住墙上的铜环,记住一定要抓紧了,千万别松手!”
穆潼听他说完,果然在墙上发现了两个铜环,恰好够一只手抓握的,那人已经抓住一只,穆潼模仿着他的样子,也紧紧地抓住另一只,不知道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于是瞪大了眼睛静观其变。
“嘎巴!”一声巨响,顿时天翻地覆,整个盲道倒转过来,地面开裂,墙壁侧翻,穆潼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状况,只觉得身体已经悬在空中,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不自觉地脱口而出:“救命……”
喊声未落,穆潼的身体已经重重地摔在了一块平地上,眼前金灯乱晃,仿佛漫天都是星斗。
“你没事吧?”那人的声音问道。
穆潼急忙翻身坐起,摇晃着脑袋,机警地朝四周打量,只见自己此刻竟然身处一个宽大的房间一角,整个房间灯光明亮,让久居黑暗中的眼睛一时难以适应。
这时就听头顶有人喊道:“我让你抓住铜环,你怎么不相信我!快快闪开,小心我跳下去砸到你!”
穆潼这才注意头顶上方,只见那男人单手紧握一只铜环,正悬挂在天花板上。穆潼急忙挪动自己的位置,那人松开铜环,身体一跃而下,轻轻地落在穆潼身边。
直到此刻,穆潼的眼睛才渐渐地适应了灯光的亮度,再一次向房间的四周仔细打量,原来这是一个长方形的密室,面积有八十平方左右,生活设施一应俱全,虽然看不见墙上有窗户,但是里面的空气却是流动的,不知道哪里藏有通风暗口。穆潼看着面前的一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仿佛一切都在梦中。于是圆睁二目,试图把眼前的事物都看个明白。
除了生活区的各种设施之外,在房间的另一个角落里堆放着一件庞大的物体,上面罩着布帘,体积有钢琴大小,穆潼正在好奇的时候,那人拉着他走近了这件物体旁边,随手扯去那块布帘,下面露出一个巨大的写字台,写字台上密布着十几个屏幕,写字台下方并排陈列着四个庞大的机箱,每个机箱都有洗衣机大小,上面的数据线密密麻麻看不出头绪。
穆潼仔细观察了半天,仍旧看不出这些机箱和屏幕究竟是干什么用的,于是偷眼观察那人的神情,弱弱地问了一句:“这房间里的东西都是你的吗?”
那人并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对着这些机箱发呆,似乎心事重重,隔了好长时间终于开口说道:“如果今天遇不到你,我必定已经死在了姗姗的坟前,那样的话,我的身世将永远不会有人知道,这里的一切也许再过若干年才能被人发现!”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来,面对着穆潼,突然间“扑通”一声双膝跪倒,正跪在穆潼的脚下。穆潼被他的这一举动吓得不轻,顿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
那人此时已经是满脸泪花,只见他哽咽着说道:“我还有一个月的生命可活,我死之后,有两件遗愿希望你能替我完成!”
“你……你……你站起来说话!……我……我就算愿意帮你,也未必有那个能力,你先起来!”
那人并未起身,而是接着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我的身份吗,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的名字叫‘国兴’,另外我还有一个绰号,就叫作‘云蝶’”
“啊!……”穆潼的耳边仿佛一声惊雷炸响,震得他失声叫道:“你是谁?”
“我是‘云蝶’……”
“你就是‘云蝶’?……”穆潼以为自己听错了,伸手扯了一下自己的耳朵,然后又在自己脸上重重地扇了一巴掌,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这才结结巴巴追问道:“你就是……‘黑客教主’……云蝶?……”
“对!就是我!”
穆潼仍旧不敢相信,此刻他的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接着又问了一句:“扑克牌通缉令里面的‘背影黑桃A’——云蝶就是你?……”
“是的,是我!”
穆潼惊得半天缓不过这口气来,胸口好似野马狂奔,面前的这个重病缠身、性命将绝的男人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云蝶”。
“云蝶”的名气可谓是如雷贯耳,响彻全球,无人不知,没人不晓,在国际刑警组织的红色通缉令上,“云蝶”的名字位列起首,他组建的“跨国界黑客组织”号称是“地球上的无影王国”
“云蝶”掌控着黑客组织肆意盗取各个国家、各个领域的机密情报,并将其随意公开。恶意耍弄各国谍报部门,如同儿戏一般。恶意攻击各大跨国银行的数据库,如入无人之境。
所有人都听说过,这个神秘人物有个特殊的癖好,凡是他亲自组织攻击的网络案件,都会在攻击过后故意留下“云蝶”二字作为痕迹,以此来嘲笑受害者的无能。“云蝶”这个绰号也是由此而来。
地球上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就连他的“黑客组织”内部也没人能掌握他的丁点信息,在黑客领域,他这种躲避网络追踪的能力无人能比,所以同行们送他一个“黑客教主”的绰号。国际刑警组织无法确定他的身份信息和相貌特征,只能无奈地在扑克牌通缉令上用一个黑暗的背影来表示他的存在,所以他就有了另一个绰号叫做“背影黑桃A”
这样一个在红色通缉令上名列头牌的国际重犯真实姓名竟然叫“国兴”,而国兴此刻就跪在自己的面前,穆潼彻底被吓蒙了。他双腿一软,咕咚一下也跪倒在地,与国兴面面相对,咧开嘴哭着哀求道:“大哥!……祖宗……神仙……你自己要死便罢,为什么还要拉上我一块死……你把身份告诉我,我就成了这世上唯一知道你秘密的人,就算你不杀我,警察也饶不了我……你这不是抓我做陪葬吗?……求求你!求你把刚才的话都收回去!请你现在告诉我,就说你刚才说的都是假话,是在开玩笑的,是骗我玩的,好不好啊……”
噼里啪啦……一阵暴风骤雨般的耳光倾泻而下,重重地扇在穆潼的脸上,穆潼那原本消瘦的面庞几乎被打成了猪脸。
“窝囊废……孬种……蠢货……垃圾……”国兴气得怒不可遏,恨不得把所有脏话全都骂向穆潼。可是他毕竟已经重病晚期,身体虚弱不堪,打了一阵骂了几句之后便歪坐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面色青紫,嘴唇发黑,两眼深陷,血红色的泪水止不住地渗涌而出。
穆潼被他连打带骂的不敢做声,低头趴在地上,浑身哆嗦成一个大肉球状。
“你抬起头来!”国兴喘息了片刻之后,开口吩咐道。
“求求你放过我吧!”穆潼不敢抬头,继续趴在地上哭着央求道:“我还不想死啊!我保证出去以后绝不泄露你的身份秘密……”
“穆潼……”国兴长叹一声,接着说道:“今日在宝陵公墓的山顶上,我就已经看出你是个没有骨气的懦夫,我本来不打算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你,就想那样一死了之,带着自己秘密到另一个世界去陪着我的姗姗。可是你偏偏又救了我,这也许就是冥冥之中上天注定的吧!……也许是姗姗的在天之灵特意这样安排的,她希望我能在临时之前把报仇的任务转交给你,让她的冤屈能够有平反昭雪的一天……姗姗是含冤之魂,我是垂死之躯,我们两个共同的乞求,难道就不能博得你的半点怜悯吗?”
穆潼听到这里,缓慢地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个叱咤风云却又羸弱残喘的男人,哆嗦着嘴唇问道:“你是个神仙一样的人物,拥有扭转乾坤一样的本事,全世界的警察都奈何不了你,既然连你自己都搞不定的事情,我又有什么能耐来帮你啊!”
“其实我求你做的两件事并不难,只要你肯帮忙,一定能做到。”
“哪两件事?你说说看……如果我实在做不来,求你别强迫我啊!”
国兴此刻把身子慢慢地倚靠在墙上,稍微缓了两口气,随后说道:“第一,在我死后,把我的骨灰偷偷地埋在姗姗坟旁的松树根下,让我渗透到松树里面去,这样就可以永生永世陪着姗姗!”
“这一点我倒是愿意帮忙,可是……你打算死在哪里?难道就死在这里吗?就在这间密室里把你火化了吗?……”
“怎么了?就在这里给我火化有什么不妥吗?”
“当然不妥啦!虽然我知道你是病死的,可是别人不知道啊,万一将来事发了,警察追查到是我把你火化的,他们怀疑是我杀人焚尸怎么办?到那时我就是百口莫辩了!你这不是连累了我吗?不行不行,这样肯定不行!你还是尽早把我放出去,另外再想别的死法吧!”
穆潼的想法当然是拒绝国兴,可是又不敢明说,只能找各种借口尽力地推脱。
不过国兴听他说得似乎有些道理,停顿了片刻又接着说道:“也好!……我这些年一直过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我活得憋屈啊……如果死后还是这么窝窝囊囊地化为灰烬,真是白在世上走了一遭!……我现在改主意了,要光明正大地走出去,用自己的真名堂堂正正死在太阳光下……”
“等等……”穆潼连忙打断他的话,然后抢着说道:“我说云蝶……”
穆潼觉得这样称呼似乎不太合适,于是赶紧改口说道:“我说国兴大哥啊!你真的打算走出去光明正大地死在外面吗?”
“当然了!我已经决定了!”
“可是……就你这个身份……你就不怕被警察知道你是‘云蝶’的真身吗?”
“哼……穆潼啊,你真是闲着没事瞎操心!我死之后,连命都没有了,还有必要害怕身份曝光吗!”
“不不……我的意思是……”穆潼本想再找别的借口继续推脱,可是一时想不到更合适的理由,转念又一想,与其这样吞吞吐吐地说话,还不如直接把话说开了,于是索性硬着头皮说道:“我是说,如果警察知道你就是通缉令上的‘云蝶’,那么等你死后,我去认领你的骨灰,警察必定会调查我和你之间的关系,那样一来,岂不是又要牵连到我!”
国兴听他这么说,不屑地一笑,随后藐视地说道:“牵连到你怎么了?难道以我的身份还会给你丢脸吗?再者说,就算牵连到你又有什么关系?你本身没有案底,也不是我的同伙,还怕警察找你吗?”
“哎呀我的国兴大哥……你用笨理想一想啊,虽然我不怕警察调查我,可是我跟你非亲非故,更没有什么交集,以什么样的理由去认领你的骨灰啊?就算我肯厚着脸皮去要你的骨灰,警察也未必就会同意让我拿走啊!是不是这个理呢!所以……这个办法行不通,你还是赶紧把我放出去,再想别的办法吧!”
国兴看着他推三阻四的神态,心中十分懊恼,顿时把脸往下一沉,瞪着血红的眼睛阴森森地说道:“穆潼,你不用再啰嗦,我现在就是赖上你了,非要让你给我收骨埋灰,你同意也好,不同意也罢,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哎呦……我……我……”穆潼看着国兴那恐怖的神情,只觉得后脊梁发麻,结巴了半天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你、你、你怎么样?……我告诉你穆潼,如果今天你不答应我这件事,我就绝对不会放你出去,到时候咱俩都死在这里,你就给我当陪葬吧!”
听国兴这样一说,穆潼的裤子都吓尿了,连胜哀求道:“国兴大哥!我就算现在口头答应了你,可是等你死后,如果我不照做,你又能奈何的了我呢?我原本是不喜欢欺骗别人的,更不想欺骗一个将死之人,所以求求你别逼着我骗你啊!”
“哈哈……”国兴突然仰头大笑,笑罢多时接着说道:“穆潼啊,其实我观察你很久了,我知道你这句说的是实话,正因为我了解你的性格,所以敢将这件事托付给你!”
“观察我很久了?……”穆潼闻听此言浑身一震,瞪着惊讶的眼神问道:“国兴大哥,你为什么观察我很久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观察我的?”
国兴轻轻地叹了口气答道:“这个问题你不用问,也不用知道。总之,既然你叫我一声‘大哥’,这就是上天的缘分。我把身后事托付给你,自然有我的道理。你知道的越少,对你就越有好处。”
“哦……我明白了……”穆潼似乎突然间恍然大悟的样子,一下子坐直了腰身,盯着国兴质问道:“原来你在姗姗坟前割腕自杀是假的,对不对?其实你根本就不想死,你是在故意试探我的,对不对?你就是想找我帮你完成遗愿的,对不对?”
“呸……”国兴唾了一口,然后撇着嘴喘着粗气说道:“我都病成这副德性了,只要有一口气拔不上来,随时随地都可能去见阎王,我还哪有闲功夫去试探你!……不过你猜的也不算全错……我割腕自杀是真的,有事要托付给你也是真的,至于你值不值得托付,这件事只有上天知道……如果你当时转身离开了,那就说明你良心泯灭,肯定不是值得托付的,那样的话我也就彻底死心了,当场死在那里也没有什么遗憾!可是你当时返回来救我,说明你还有基本的良知,凭着这一点,也许你是个可以托付的人。所以我就顺便多活几天,把你带到这里来。”
穆潼听到这里,不住地摇头叹息,自言自语地说道:“早知道救你会惹这么大的麻烦,我当时直接打电话报警就是了!现在可好,无缘无故把自己牵进这么大个事端,这是何苦呢……”
国兴冷冷地哼了一下,接着说道:“穆潼,你少说废话!我现在就郑重地告诉你,在我死后,你必须把我的骨灰埋葬在姗姗坟旁的那棵松树下面……至于如何让你到警察那里去认领我的骨灰,这件事我会安排妥当,不会给你带去太多的麻烦!”
“唉……如果我不答应你,就得陪着你死在这里,你说我还有别的选择吗!……”穆潼一边摇头一边无奈地接着说:“我没的选择了!……国兴大哥,你不是说有两件事让我去办吗,现在说第二件事吧!”
国兴微微一欠身,两只胳膊撑着地面缓缓地挪动了一下,总算是调整了一下坐姿,可是就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已经十分吃力,竟把他累出汗来,张嘴鼓腮猛吸了一口气,然后再次把身子依靠在墙上,眼睛凝视着天花板,慢慢地说道:“第二件事说来话长,你仔细听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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