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押做了一个冗长的梦,这梦起始于地球时光,彼时老把式依然健在,录押却已不是黄口小儿,二人相伴卖艺街头。老把式衔着只绿皮口哨,在街头耍猴,录押敲着只破铜锣在周围高声吆喝,吸引观戏之人。
在老把式一阵紧似一阵的哨声中,那猴儿手舞足蹈,引得围观众人不断拍手叫好。
不知何时起,梦境里围观的人们都把目光聚焦到录押身上,似乎在等着录押表演绝活儿。录押顿觉惶恐,仓促间却见腰间似悬有一物,摸到身前一看,竟是根尺长碧玉笛。他来不及多想,横笛于嘴前,本是空白一片的脑中忽就闪过一连串熟悉又陌生的音律,悠扬笛声随后飘出。
围观的人群中掌声顿起,录押正自得间,却听身后传来“轰隆隆”的兽蹄声,当他回过神来时,却发现自己已位于一头独角狮虎兽的背上。前方的兽群向着人群横冲而去,那围观的人影便如同纸片般支离破碎。录押顿时心惊,侧头回望身后的老把式,却见他正一脸笑吟吟地望着自己,目光中尽显慈祥。
录押不知怎地,心情忽然大释,转身随着兽群踏破空间,冲入虚无,奔向了另一个世界。他身在独角狮虎兽背上,正意气风发,恣意奔腾。却听“呵呵”一声银铃脆笑,身旁有一骑蹿上前来,在那兽背之上,端坐一道妖娆身影,带着斗笠,蒙着面纱,那身姿看上去是如此熟悉,录押心中瞬间就跳出来一道妩媚的倩影。
“妖女姐姐?”录押试探着招呼出声。
“哎!”有自怨自艾的叹息响起,那道身影忽然就如水波般晃动了起来,画面静止后,其人的气质也瞬间大变。
录押心里疑惑不已,能驾群兽与自己并肩而行的,除了那神秘的妖女姐姐还能有何人?
他又再次看向身旁的人影,却见其虽有轻纱罩面,却透露出一股清丽脱俗的气质。
又有一道高挑靓影浮现在录押脑海:“难道你是轻眉?”
“哎!”又是一声叹息如泣如诉,那兽背之上的人转身,面部之上唯一露出的一对眼眸灿若晨星。
瞧着这双似幽带怨的眼眸,录押心中蓦地“咯噔”一怔。那已快被遗忘的名字从记忆深处走出,在他心间豁然亮起,录押确信地大叫道:“波儿,你是凌波儿!”
却见那女子依旧未出声,只是迅速转过头去,其身下的蛮兽不见如何奔腾,却带着她霎时跑向前方。录押极力驾驭身下狮虎兽,却只能眼睁睁地望着她的背影越来越远。
“波儿!”录押大声呼唤,然而四周奔腾的兽蹄声似乎都消失了,一切显得静悄悄,唯有他自己的声音飘向四面八方。
正彷徨间,又有一道赌气的声音从他侧后方传来:“石中玉,我恨你,你都没有想到我!”
录押转身再看,只见一道娇俏身影脚踏聚风靴,御风而来。他瞬间认出其模样:“如风,你为何会在这里?”
只见小丫头脸上冷若寒霜,大眼斜瞟,眼光如刀,狠狠剐向录押,冲他伸出一只小手来怒嗔道:“不理你,快把我宝贝小弓还我!”
录押汗颜,无言以对,踌躇间蓦然抬头,却见身侧的如风早已不知去向。
“如风,你去哪儿了?”录押再次大声喝问,四周依旧静谧,蛮兽机械奔腾,有如死物。
录押心中忽然就充满抑郁,如同被塞进了一团棉花,无助、迷茫、失措尽皆涌现,他绝望嘶喊:“你们都去哪儿了?”
“录押!”
却在此时,一道温柔女音响起,如一幕春风拂过录押心田,将他满怀的惆怅情绪尽皆扫光,录押顿时感到心中一片温暖,让他如闻至亲之音。
“你是谁?”录押轻声问道,就怕声音再高上一点,就要将那人吓跑。
“录押!”
又是一道亲切呼唤响起,录押环身四顾,却见四周空荡荡,这声音仿佛自天外而来。
“你在哪里?”录押的询问变得挚切。
然而这一次,录押等了良久,却再没有等到应答声响起。
心境的安宁与祥和随着这道声音的消失瞬间便被打破,这一起一落间的变化,让他心中再次充满了暴戾与阴暗的情绪。
“你究竟是谁?你到底在哪里?”
录押仰天嘶吼,似要问破这黑漆漆的天幕。
却在此时,黑暗的天幕上有一道光亮显现,四周如天地初开般变得清晰。
录押依稀看见了一道人影凑在身前,他凝神观望,却见其脸上罩着一张灰溜溜的假面。录押一声大吼,双拳直捣而出:“是谁在装神弄鬼!”
那人猝不及防,脸上假面被录押拳风瞬间震裂,露出一张录押再熟悉不过的脸庞来。
录押惊喝出声:“敢当兄!怎么是你?”
他连忙止住拳势,石敢当也终于缓过神来,趁机躲避了出去。
录押这才看清了自己此刻正坐在一方石榻之上,这里似乎是一处密室,而身周除了石敢当,还有一名灰袍老者默立在旁。
“难道刚才那些都是梦吗?”他这才从虚幻与现实交杂间理清了头绪。
“中玉兄弟,你方才似乎陷入了魇境!”石敢当看到录押恢复了心神,这才走上前来说道。
录押从石榻之上爬起,一把攥住石敢当手臂,关切问道:“敢当兄,你怎么会在这里?刚才还带着那劳什子的面具,我都把你当作了装神弄鬼之辈!”
石敢当笑着摇头:“此事说来话长,倒是中玉兄弟你,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那酿酒玉缸之中?”
录押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嘿嘿”一笑道:“这事儿说来也不短。”
二人遂坐下,将分别后彼此的遭遇互述而出。
原来石敢当那日在横断山下以一己之力拦住裂石小祖的一众人马后,拼死突围,混元定山棍在这一战中复苏,伴随石敢当大杀四方。
最终,石敢当力竭,定山棍在护主意识催动下自行飞起,载着他一路南飞,直到坠在了这猴头山脚下。所幸的是他被白猴老祖所救,并被其收作门徒。由于身份的特殊,未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烦,石敢当唯有以假面罩脸示于人前。
说完自己的遭遇,石敢当开始向录押介绍那一直未出声的白猴老祖:“中玉兄弟,这便是我的师父,也是这猴头山的主人:白猴老祖!”
录押顿时想起了自己偷吃的猴儿酒正是这白猴老祖所酿,如此说来,这便是自己的债主了!一念及此,他立马变得尴尬无比,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说道:“这个,老前辈,真不好意思,偷吃了你的酒,不如我拿些宝贝来赔你吧。”
说罢,录押抬手便放到药囊之上,欲取出其内的上品法器以作补偿。却听白猴老祖忽然失声惊叫道:“乾坤药囊竟也在你身上,你果然正是那宿命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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