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堂庭山,高耸入云十万丈,位于洪荒大陆正中心,有八龙拱卫,是大陆的神圣禁土。其山顶赤瑶峰直入高天,登之可览大陆全貌。
此刻的赤瑶峰畔,有一须发苍苍,身披麻衣的老者盘坐在山巅。在他身前散落三枚扁平的石子,细看之下会发现,那石子的两面都刻有相对的阴阳符号,似是某种特殊器具。
那老者闭目凝神良久后,默然睁开了双眼,眸开的瞬间,一道精光划破了苍穹!
老者一脸肃穆,直视着苍天,口中念叨的是古老的“天问卜咒”。
“问天,现可为乎?”
问罢,老者抬手向身前拂过,地上的三枚扁平石子全部立起,飞速转动了起来,待那石子力竭躺落,竟是三阳向上!
老者不动声色,又是一掌拂下。
石子飞起转动,再跌落,依旧三阳向上!
如此这般,老者衣袖挥动了六次,次次均是三阳显现。
老者终于动容,面带欣慰。
六根老阳爻,组成了乾卦。
乾为天,元亨利贞。
元为善,亨为通,利为义,贞为正。合在一起,便是:此事大善、大正、大义,利于坚持!
然而这不是简单的乾卦,其六爻都是老阳,要领会老阳的意思,需悟通这样一句话:太极生两仪,两仪常变换。
两仪即阴阳,阴阳是常变换的!何时变换?便是阳老变阴,阴老换阳!
六根老阳爻的出现,是为卦动生变,寓意即刻行动,谋事者需即时实施计划,过时则废!
而但凡出现有爻动之卦,均会产生变卦。
此乾卦六爻全动,阳转阴,便形成了另一卦:六爻皆阴的坤卦!
坤为地,厚德载物!
所占之事,发展到最后,会是一件莫大功德!
老者心下了然,轻道一声:“现可为矣!”
说罢,老者抬掌于胸前抱圆,双掌之上阴阳二气流转,蔓延于掌间,形成太极。
在太极形成的那一刻,整座堂庭山蓦地一抖,八条龙脉苏醒,玄黄之气从龙口喷涌而出,汇聚于老者掌间。
老者轻念一句:“沧海桑田,咫尺天涯!”
这是时、空二咒本义!
老者念罢,双掌缓缓推出,一道时空之门随之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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录押其人,年方十七,却是个孤儿。五岁开始流浪,八岁跟随一个江湖老把式学了各式旁门左道,行走江湖四处卖艺。
他还记得老把式当年收留他时紧紧皱起的脸庞,就像一朵枯萎的老菊花。
在他十五岁那年,老把式撒手人寰。
虽然录押经常感慨老把式毁了自己美好的童年,不过他到底还是对老把式心存感激的。若不是老把式当年收留,他现在还不知衣衫褴褛地睡在哪个桥洞里呢!更何况老把式无后,一直视他如己出。
因而每年清明时节,录押都会想尽办法,弄来一壶好酒,到老把式坟前祭奠一番。
眼瞅着清明将至,录押摸了摸干瘪的口袋,心下叹息:酒钱何处着落?
他摇晃着脑袋扛起墙角的一支白布幡旗,左手拎起一个旧木箱,右手拿着个小板凳,大踏步出了门。今日是潮阳街庙会的日子,录押惦记了许久的生财日。
一阵风吹来,将那皱起的幡旗吹得微微张开。白布上写着六个大字:知前世,晓来生。
这就是录押混迹江湖的技艺之一:算卦!说是之一,却也不是抬举他,因为那白布背面依旧有字:妙药回春,勇猛精进!
日上三竿,潮阳街心处,此时已是人声鼎沸。各类地摊五花八门,从潮阳街头一直摆到了街尾。
录押在街心附近寻了块空地,放下小板凳,摆好小木箱,再从怀里掏出张画有太极八卦图样的帆布铺于箱子上,又把招牌幡旗往地上一插,小小摊位就搭建完成了。
录押端坐于摊前,右肘撑在膝上,手抵下巴,太公钓鱼,静候愿者。
然而过了许久,也不见生意上门,他眼珠一转,从木箱中翻出笔来在幡旗上写到:莫欺年纪小,万事难不倒!
还别说,录押坐下没多会儿,就见一年纪约莫三十五六岁,留着一对八字胡的男子,缩头缩脑地来到了摊位前。
录押连忙打起十八分精神:“这位老板,不知您是求签还是问药?”
那八字胡男倒也不含糊,上下打量录押道:“就你这么大年纪,也出来摆卦卖药?”
录押早有对策:“先生若是不信,尽可坐下一试,不准、不灵不要钱!”
八字胡听罢来了兴趣,压下心中怀疑,蹲在了录押摊位前:“那就先求个签吧!”
“好嘞!”录押嘴里答应着,眼神却在刚刚八字胡蹲下时瞟到了他衣领间挂在脖子上的金项链,他心中瞬间乐开了花:大鱼来了!
录押拿出个竹筒,塞进去一大把竹签后,交于八字胡,让他摇签。望着八字胡专心摇签的样子,录押眼神闪亮,心思迅速转动。
“啪”一支竹签掉了下来,录押迅速拈起,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番后,道:“老板自立家计,财运不错。早年困窘,中年运至,福禄自来,可是……”
录押摸着嘴,倒不是有意卖关子,而是在思量着后面的说辞合不合适。
八字胡听完这些一怔,迫不及待道:“小师傅说下去,说下去!”
“老板中年时有明月被云侵之象,似有所扰,晚年却又如枯木逢春,子孙慈孝,景象祥和。这正是一波三叠之命啊!”
八字胡瞬间就变色了:这小先生貌似真有点本事啊!
盯着八字胡明显变化了的神色,录押眯缝起眼来故意问道:“不知准是不准?”
这些话语都是他以八字胡脖子上的那条金项链为中心点,慢慢向外发散联想而成。偏远小镇人氏,出生又能好到哪里去?此是为早年困窘。而说他中年运至的来源便是那条金项链了,而一个看起来财运颇佳的中年男子凑到算卦的摊上来,不是脑子有毛病就是确实遇到麻烦了,此是为明月又被云侵!至于一个人辛苦一辈子,晚年大多数都是有所积累的,人至晚年性情也淡了,一切都看开,晚景哪能不祥和?
而所谓一波三叠之命,却是录押总结以上说法,胡诌出来的!
八字胡收起轻视之意,不过却也没有完全把录押当神仙,他故意道:“确有那么点儿准,不知小先生可否算出今日贾某所求之事?”
录押原本洋洋得意的心情瞬间定格了,他暗骂一声,你倒不蠢,竟刁难起小爷了!
心下虽忐忑,录押表面却故作自信道:“这有何难?!不过若想算特定某件事,却是需要您的生辰八字来掐一掐。”
八字胡依言报出自己的生辰八字,录押连忙装模作样“子丑寅卯,甲乙丙丁”地念叨起来,边念叨还边伸出左手煞有介事地将各个指头都掐了个遍。
录押的手指越掐越快,内心是越来越急:“这个八字胡猥琐男到底是要求个啥咧?”
时间过去了三分钟,录押焦得额头沁出了汗水,他眯着眼偷偷瞟了眼八字胡,见他似乎有点不耐烦,连忙施缓兵之计:“姓名?”
“贾仪。”
“哪里人氏?”
“就这潮阳镇人。”
“稍等。”
录押先将贾仪稳住,然后脑中如放电影般将贾谊从出现在摊位前开始到现在所说过的话都来来回回地过滤个遍。忽然,他心中一动:起先他说的是先求个签,这个先字值得推敲啊!
难道他求签是幌子,问药才是真正目的?看他样子过得该是相当滋润,若有愁绪,身患隐晦难言之疾的概率比较大!
录押自我暗示:镇定,我且来将他面相仔细一观!
录押忽地睁开眯缝着的眼,直直地盯着贾仪面庞。他在根据面貌五官对应身体五脏的原理,来推敲这贾仪到底有何暗疾!
小眼有神,肝脏健康;鼻子还算丰隆,肺没问题,嘴角不黑不红又无溃疡,脾也不错。这八字胡说完话习惯伸出舌头舔嘴角,那舌头虽然丑陋,却也没出现什么特殊状况,这证明贾仪的心脏也还算强健。
“难道问题出在肾?”录押心下思量着就伸出手去扯贾仪的耳朵。却不想贾仪连忙一跃而起,迅速用双手挡住:“耳朵碰不得,最近耳朵里长了个豆,说话大声了都疼!”
录押闻之心下瞬间了然,问题就出在耳朵上了。耳朵代表肾,他又仔细打量起贾仪的颧骨下的部位来,只见那处微微发黑,似乎还有几个粉刺般的小疙瘩。录押越观察心下越有把握,他洒然一笑:“不碰也无妨,不过你得老实回答我几个问题。”
贾仪又蹲了下来,录押开始问到:“耳塞还是耳鸣?”
“耳鸣。”
“背疼还是腰疼?”
“腰疼。”
贾仪闻言两眼放光,录押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三个圆溜溜的小药丸:龙虎丹!
贾仪伸手接过匣子,有点怀疑道:“就这三个药丸?”
录押把眼睛一瞪,伸手扯过幡旗,拿手一指:“妙药回春,龙精虎猛,专制此疾!”
说罢怕贾仪不相信,录押又忽悠道:“这药可是被我施了妙法的,服药之人必须心诚,不然疗效甚微!”
贾仪一听不敢再有怀疑:“诚心,诚心,绝对诚心!”说完他伸出手指,就欲拨动药丸。录押见状连忙一把抢过:“这药丸制作材料价格不菲,可不能白送了你。”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只要能治好我这病,多少钱我都给。”贾仪言语间豪气毕露。
“我看你也是老实人,也不忍心宰你,一粒药丸一百,一共三百。我帮你算算这灵药在哪些吉日服用最佳。”录押迅速以算良辰吉日为由,将话题从药价上带走。
望着贾仪消失的方向,录押心里欢实:嘿嘿,酒钱到手了!
他再无心逗留,将幡旗提起,正欲扛于肩头,却见身前立了一道身影。录押扬起被烈阳晒得皱巴巴的脸,却见是个半百老头,录押只道他是来看相的,连忙挥手打发:“收摊了,大中午的不看相。”
不料那老头盯着录押的幡旗,冷哼道:“口气倒不小。”
录押撤意已定,不愿招惹事端:“小爷今日收摊了,懒得搭理你。”
老头却似有寓意地说到:“你自称相士,能否给你自己看个相?”
录押莫名其妙,搪塞道:“相士组训,不给自己瞧相!”
老头闻之气急反笑:“小小年纪,不知死活!我观你印堂之上有黑气笼罩,这清明节前最好不要外出,不然必遭无妄之灾。”
录押听后顿时乐了:“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你有化解之法,然后让小爷我破财消灾啊?忽悠别人去吧,小爷是忽悠的祖宗!去去去,莫挡了小爷的道!”
说罢录押扛起幡旗拔腿就走,丝毫没把那老头当回事。
录押不知道的是,被他无视的老头,却是个实打实的江湖相士!这相士今日路过凤鸣桥头,见似有同行便稍稍打量了一下。
却见这少年天庭之上乌云密布,印堂上尽是密密麻麻的黑线!纵使老相士一生观相无数,也从未见过如此恐怖的面相!
瞧他恶兆当头仍不自知的样子,老相士好心提醒,却不料这厮端的无赖,不仅没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还将自己看成了与他一样的江湖骗子!老相士只得无奈叹气,只道是天要收他,自己何必违背天意。
这日正是清明,录押起了个大早,赶了五里路又来到潮阳街上,买了老把式生前最爱喝的杏花村后回返家中,草草解决掉午饭后就收拾起自己吃剩下的熟食,一手提酒一手抗了一麻袋纸钱上坟去了。
“你不是说那里虽然福泽后人,不过却有损先人吗?”录押曾听老把式提到过那块地。
老把式望向他的眼神转为温和:“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你以后要好自为之,要学会圆滑,你骨子里的犟我清楚,你的命啊……”交代的话还没说完,老把式便遗憾离世。
录押眼中豆大的泪水开始往下掉:“我知道,我命太硬,老天若看不惯,正好收了我,我好随你下去过去。”
随着阅历的增长,录押现在知道了老把式让他葬在这的用意。坡西处这块地若用做阴宅将对后人有极大的福泽庇佑,然而相应的却会极度损伤下葬之人的阴灵。录押每每站在此地,脑海里都会出现老把式在阴曹地府受刀锯油炸之苦的场景。因而心中总是沉沉的,这也算是录押每逢清明无论如何都要弄壶好酒来此祭奠一番的原因之一了。
午后,祭祖的村民,陆续向村南高坡聚集。而坡西头却仅是录押孤零零一人,他从外衣兜里掏出盒红塔山香烟,抽出一支点上后插在了坟前,嘴里念叨着:“店里的水烟卷儿卖光了,你就抽抽这新式烟吧。”
老把式平生两大好:水烟杆,杏花村。摊上录押这累赘后,因为开销原因,老把式后来渐渐把烟戒了。
上了烟,烧完纸钱,下面开始倒酒了。录押此时变得兴奋异常,他一把自腰后拽出别着的酒壶,嘴里嘿嘿笑道:“老头儿,看!咱又给你找来好酒了!”
边说着边打开瓶盖,凑到坟前,欲倒不倒。他又顽皮道:“嘿嘿,想喝吧?别急,先闻闻香。”说着晃动瓶口,让陈年杏花村的香味溢满整个西坡上。
录押正戏谑着,不防异变突生!一道晴空霹雳自朗朗乾坤中瞬劈而下,直指录押头顶,强烈的光芒闪亮了整块南坡。光亮过后,坡上又恢复如常。只是坡西的孤坟依旧在,坟前独影却不知去了何方。
而衰到被雷劈的那家伙自己也稀里糊涂,当剧痛临身的那一刻他怪叫一声:“老头儿,用得着这么大怨气吗?不就是酒给你倒慢了点吗?”可惜他这声消失前的绝响,似乎被淹没在了未知的空间里,根本没有人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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