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康帝听他们洋洋洒洒说了一大篇后,没有斥责,而是慎重道:“众位爱卿说得有理。崔渊,你是礼部尚书,主管科考,你便负责找一个有才能的人来接替梁青云任京都知府。要像梁青云一样将京城治理明白了,要能预先察知隐患,别等出了事才告到御前。还有,再找人负责修水泥路。还有,再找人研究不用马拉自己会跑的车……”
梁心铭越听越郁闷:机动车还没发明呢,皇上就满嘴跑火车了。她不过是画了张图纸而已,又没说自己会造机动车?这牛皮吹出去,让她如何善后?!
崔渊则越听越心惊:这分明刁难,他上哪儿再找一个梁心铭来?就有这样的人,也要历练数年才行。还有,不用马拉自己会跑的车又是怎么回事?
靖康帝继续道:“……苏相主管吏部和礼部,令苏相监督此事。你们什么时候找到合适的人,什么时候梁心铭罢官。”末了还加了一句“朕也不想用女人”,所以,你们去找得用的男人来代替梁心铭,给朕用吧!
苏相忍无可忍道:“皇上,那水泥路只需梁心铭……”
靖康帝打断他的话,严肃道:“若梁心铭不在朝为官,就是王大奶奶,凭什么再管朝政?又如何管?”
说到这看向俞希文道:“俞爱卿总理西北官道修建,需要烧制水泥。你问问小王尚书,可能容你没事跑去他家内宅找他妻子说话?你再问问老王尚书,可许你去王家内宅找他儿媳商量事?不拿大棒子赶你才怪呢。”
俞希文一脸尴尬。
众人低头抿嘴偷笑。
苏相和崔渊看向王亨,这事简单啊,梁心铭有才,就不能告诉王亨,让王亨出面吗?
王亨板脸道:“别看本官。连皇后还被你们阻谏呢,说后宫不得干政。你们问问皇上,平日可会向皇后讨教治理朝政?本官也不会把公事带回家请媳妇帮忙,丢人!”他原本也没想到馨儿能留在朝堂,可是苏相等人这样欺负馨儿,他当然要为馨儿出气,偏要留下!
苏相狐疑地看着皇帝,这是成心要留下梁心铭了?
靖康帝却宽慰他道:“慢慢找。大靖人才济济,定能找到。朕也觉得梁爱卿留在朝堂不合适。”
王谏也道:“皇上此举将青云推到风口浪尖,实在对她不利,然替君分忧乃为人臣本分,微臣不敢推辞,只求苏相尽快找人来接替青云,使她脱身。”
王亨也道:“青云最近太累了,该好好休养一段日子。苏相、崔尚书,二位大人一定要尽快。”他父子说的句句都是真心话,因为梁心铭要养胎呀。
苏相不知道啊,觉得他父子挤兑自己。
梁心铭妙目一转,也往苏相心上插了一刀:“苏相是要尽快。迟了的话,本官再一不小心升到宰相位置上去了,那可就……”可就打你的脸了。
苏相和崔渊等人心一凛,他们可不就担心这种情况,若朝堂出一位女宰相、女阁老,这也太荒谬了!
他们可不认为梁心铭在说笑。
唐朝不是还出了个女皇帝吗!
但武则天是从后宫转前朝,身份是她的便利;梁心铭却从男人队里、从最底层杀出一条青云路来,如今暴露女子身份,还赶她不走,也太打男人脸了。
皇上让他们找人,看似容易,其实难。若他们随意找个人来代替梁心铭,一旦出了问题,不但他们脸面无光,梁心铭也会再次被请回来,那时可就没理由赶她走了。
众人都不满梁心铭:若真是个贤良的女子,得了赦免应该怀感激之心,就此退出朝堂,纵怀有不世之才,也该隐在夫君身后辅佐,借夫君之手为国尽忠,以报皇上赦免之恩。眼下却故意撂手为难皇上,如此刁滑又有野心的女子,假以时日,真坐上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还不知要怎样兴风作浪呢。因此,更坚定要赶她走。
见苏相神情难看,皇帝很满意。
他并非不计较梁心铭的女子身份,也不想开女子参加科考的先河,他为梁心铭打破祖制,因为她是梁心铭,换一个女人来,未必就能得到他这般纵容。
皇后说的对,不论梁心铭是男是女,也不论她以何种方式出现,她挽救了大靖,就是应运而生。
这正符合广惠方丈的预言。
这预言早在几年前就下了,而白虎王谋反十多年前便已经准备了,诚王被害也是他登基前的事,当这些事全都汇集到梁心铭身上,靖康帝不能不关注她,认定她就是自己天命所归的臣子。他不想放梁心铭回家。就像皇家选皇陵,找到一块上好的风水宝地,倘若截断了龙脉,或者破坏其中任何一处山水树木,风水就被破坏了,是要影响皇家运势的。他怕梁心铭走了,他的天命会被改变。
这话他绝不会对第二个人说。
他只能运用策略留下梁心铭。
梁心铭温水煮青蛙一样,一步步走上朝堂,最终破解了欺君之罪的危机,给了他启发,他便也这样行事。
他一面答应苏相罢免梁心铭,一面让苏相找人接替梁心铭。在这期间,梁心铭是女子的消息将传遍天下,不服气的人肯定很多。那就来呀,若比梁心铭做得好,他一样重用;比不了梁心铭,就别多嘴!久而久之,人们习惯了朝堂上有个女官员叫梁心铭,便麻木了、认可了……
这一场纷争终于落幕。
不论怎么说,这对王家来说是喜事,众人纷纷向王谏王亨祝贺,连苏相和崔渊等人也不例外。
王谏笑容满面,王亨由衷喜悦。
梁心铭更是众人目光的焦点。
接下来便是乾阳殿宴会。
靖康帝请皇后一起去,皇后摇头。她是个谨守规矩的人,皇上下旨赦免了梁心铭,对于是否罢免梁心铭,她便再也没插嘴了,任凭皇上裁夺。
凤驾离开,群臣躬身恭送。
梁心铭特地上前拜谢。
皇后忙搀扶起,微笑打量她,并没有热络地拉着她说这说那,只轻轻点头,心里想:深宫寂寞,往后本宫可以召梁大人——不,是王大奶奶进宫喝茶、下棋了。
皇后始终认为自己不同于一般的宫妃,非是以色事君王,而梁心铭以才智改变了命运,洗清了冤屈,以女子之身博得如今地位,她深为敬佩,所以引为知己。
梁心铭对皇后也很敬佩、感激,能容忍女扮男装、秉公说话,这国母胸襟气魄都不寻常。
梁心铭送走皇后,一回身,正与青龙王秦伊凡目光相碰,觉得这人看她的目光沉沉的,暗自警惕。
秦伊凡自进了乾元殿便谨慎地沉默,哪怕心里十分想架桥拨火,也忍住了。因为他发现,大靖的文臣武将并不平庸。这个时候,靖康帝心情不好,对峙的两方大臣心情也不好,他若是敢撩拨,没准就都冲着他来了,因此在旁看着。看得心痒痒的冲动,巴不得他们再吵凶些。
最后,靖康帝对梁心铭的处置,让他又喜又忧。喜的是梁心铭留在大靖朝堂,必定会招致天下士子反对,可以利用这来做文章;忧的是梁心铭太厉害,不能除掉这个隐患就罢了,她居然还要继续做官,十分棘手。
梁心铭回身,王亨接住,低声问:“可熬得住?熬不住再吃一颗。”梁心铭摇头,她要留着肚子。虽然这种宫廷宴会没什么好吃的,那也比吞一颗药丸子强。
靖康帝刚要起身,率群臣去乾阳殿,忽然殿外报:大理寺少卿卫凤祥有要事见驾。
梁心铭立即警惕,卫凤祥这名字她熟悉,这次京城百姓上告的官员中,很不幸有此君。再者,今日太庙祭典,三品以上的官员都在宫中,各衙门就算有大事,也该等主官出宫以后再行处置。卫凤祥以“要事”之名求见皇上,必不是小事,不然等见了皇上他吃不了兜着走。
靖康帝也想到了,又坐了回去。
“传卫凤祥!”
卫凤祥进殿见驾,从袖中掣出一本奏折,奏道:
一大早,城外的登闻鼓被敲响,有人告御状;同时,大理寺的堂鼓也被击,两处均告同一人,乃是京都知府、都察院左都御史梁心铭,亦是王家大少奶奶林馨儿。
苦主为徽州华阳镇乡绅童世贵,称十年前林馨儿逃离王家时,被王家发狂的猛虎追踪,林馨儿为求生,将他的庶女翠儿推出去喂了老虎,自己逃走。
说罢,双手捧着奏折呈上。
沈海急忙跑下来接了,呈上去。
梁心铭猛转脸,看向卫凤祥。
其他人则一脸震惊地看着她。
王谏和王亨第一反应是要去梁心铭身边安慰她,告诉她不用惊慌,然金殿上按班排列,容不得他们放肆乱窜,只好按捺住一腔焦急,静候皇帝发落。
卫凤祥见众人一脸震惊,仿佛在意料之中,暗自舒了口气。只是他没想到:就在刚从,梁心铭的女子身份已经公开,并获得皇帝下旨赦免。众人震惊的非是她的身份暴露,而是她金蝉脱壳这件事。若此事属实,那时候她才十二岁,太令人惊悚,不但难逃律法惩处,更要身败名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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