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皇上,恩师如何试探微臣不重要,重要的是孟家的刺杀行为,是为了掩盖当年杀害小师母的真相。”
靖康帝点头道:“有理。”
可是他还是很想知道王亨如何试探梁心铭的,又不好意思紧追着问,因为梁心铭正分析案情呢。
“他们误认微臣就是小师母,便想杀了微臣灭口。皇上,小师母之死就是孟家母女所为。听恩师说,当年她才十二岁,被猛虎追踪吞噬,尸骨无存!”
靖康帝暂时丢开好奇心理,回到正题上来,回应梁心铭道:“真是蛇蝎心肠!”亏得王卿没有娶了那个贱人!
梁心铭眼中漫起雾气,郑重道:“微臣恳请皇上:替恩师做主,可怜他这些年都活在煎熬中;也还小师母一个公道,让她知道皇上治理的天下,容不得这些鬼魅魍魉!”
靖康帝被她的声情并茂打动和激励,况且他也看重王亨,对王亨坚持不娶的怪癖很着急,因此也正容道:“爱卿放心,朕已经下令刑部,将这件案子朕交给王卿亲自来审。务要使他完了此事,解开心结。”
梁心铭听后,果真放心了。
她却又下炕,郑重拜道:“皇上,不论别人如何诬陷微臣,微臣对皇上的忠心,天日可表!微臣发誓:绝不辜负皇上,一年内定会给皇上一个天大的惊喜!”
靖康帝大喜道:“当真?”
梁心铭坚定道:“当真!”
靖康帝看着她不住点头,欣慰道:“朕果然没有看错。别说爱卿是个男人,便是女扮男装朕也认了!”
梁心铭吃惊地张大嘴——什么?
谁来告诉她,她刚才没听错?
可是,她不敢追问,她不会天真地用皇上随口说的话来堵他的嘴,还是先做出成果再说,但愿到时候他不要忘了今日的金口玉言。
她只能感激涕零道:“皇上厚爱,微臣无以为报,唯有兢兢业业做出成果,回报皇上。”
靖康帝道:“好,好!”
他想起广惠的话,期盼梁心铭能带给他的惊喜。
梁心铭见差不多了,又道:“皇上微臣还有个请求,请皇上恩准。”
靖康帝道:“说来听听。”
梁心铭道:“……”
半个时辰后,梁心铭出宫。
半路上,她碰见一个小宫女撞了她一下,往她手上塞了一张纸条,她诧异,紧紧捏着直到回家。
然后,她便知道吴贵人干的好事了。
她无语:本官躺着也中枪!
※
今天是腊月二十八,再有两天就过年了,孟清泉却被关进了刑部大牢。坐在阴冷、潮湿、脏乱的牢房内,她神思恍惚,记不起来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明明昨天还好好的。她费了那么多的心思绣了那幅寿字图,却被苏莫琳讥讽用心不纯,贬低说匠心太过,不如别人的银杏图。
朱雀王府、赵世子、苏莫琳……
她脑中过滤一般,晃过许多人的脸,最后定格在一张俊雅如玉的男子脸上。如同被蜜蜂蜇了一般,她双手抱紧了膝盖,将脸埋在膝头上,身子轻颤着往后缩,仿佛那人就站在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她,脸上笑吟吟的。一缩,却感到后背已经贴着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梁心铭!
林馨儿!
就是她!
只要遇见林馨儿,她的人生建造的再完美,也会立即坍塌,碎成一堆沙;又像雨后彩虹,很快就会消失。
去年,苏莫琳在王家拦住梁心铭。
去年,梁心铭救了赵寅的表妹。
前天,梁心铭上苏府拜访。
昨天,苏莫琳当众刁难她。
然后梁心铭跟赵寅出现在花厅。
梁心铭讥讽地看她和苏莫琳相斗。
梁心铭进宫和皇上下了一夜棋。
梁心铭被刺杀,但不是老狼做的。
然后,孟家就被查封了,她只不过在公堂上说了一句话,就被梁心铭挑拨得主审官下令掌嘴;现在,父母和她都被关进刑部大牢,等待最后的审问,是三案合一的审问。
看,梁心铭无处不在!
不,是林馨儿无处不在。
孟清泉确定而且肯定梁心铭就是林馨儿,一直在暗中算计她,要置孟家于死地,要置她于死地。
她恨极了林馨儿!
她爱王亨怎么了?王亨若不愿娶她,王家若不娶她,她还能抢了他?她不过是在王家作客,又没对他怎么样,林馨儿凭什么当众羞辱她?
还有这次,她并没有冒认赵寅的救命恩人,是他自己误会了;她也没有想要嫁给赵寅,是那些人乱嚼舌根。说到攀附,这京城、这官场,谁不攀附权贵?朱雀王府收的礼,谁不是用尽心思,为什么单单羞辱她?
羞辱她,她就要还回去!
她想起和王亨的合奏,想起林馨儿进馨香亭时那难看的小脸,觉得无比的畅快。王亨心里是有她的,他们的合奏浑然天成。他放不下林馨儿,只是因为他欠她一个救命之恩。就像赵寅一样,也被救命之恩束缚。
这些男人,全都虚伪!
她想起自己光辉的过往。
她是孟家的才女,十五岁那年,在兰桂会上,她力压京城闺秀,一举夺得琴、棋、书、画、女红和音律等各项头名,是当之无愧的的魁首,被多少少年倾慕。
她不禁笑了,脸肿的难看,笑容也不会好看。
笑着笑着,她就笑不出来了,无声哭了起来——
梁心铭居然考了状元!
古往今来第一个女状元!
还做着官,还被皇上看重。
孟清泉觉得自己所有的努力和成就,似乎都是在给情敌做陪衬,以前是陪衬林馨儿,现在是陪衬梁心铭……
孟清泉先是仰面流泪,接着把头埋在双腿间痛哭,宣泄她的不甘和无助。她自认为心性坚韧,轻易不服输,可是人在落魄时,连仇恨也变得软弱无力,不如刚开始蓬勃旺盛。她不甘心,又能怎么办呢?
她祈求上苍再给她机会反击。
可是这机会在哪儿?
她绝望地双手捂住脸,忽觉右颊触手滑腻湿润,不由疑惑,拿下手凑到眼前一看,不由尖叫“啊——”
她的手指上沾着黄中带红的脓血。
她惊恐万分,颤抖着手再往右脸颊上摸,摸到软软湿湿的、疑似溃烂的疮口,忽然明白:她被掌嘴二十,娇嫩的肌肤先是红肿,再被牢房寒气一冻,生了冻疮,化脓了!
她怔怔地呆楞片刻,再环顾自己身处的环境,想想漫长没有温暖的长夜,忽然起身扑到栅栏前,望着黑暗冰冷狭窄的通道,大声哭喊,“放我出去——”
她不应该待在这样的地方!
她要出去,要找大夫诊治。
她的脸若不及时诊治,会毁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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