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夜·生命的艺术

  放学路上,柳絮和琉璃的身影重叠在了艳丽的夕阳中。

  “这样好吗,琉璃,你应该和李清河约好……”逐渐从白天的恐惧里冷静下来,可这并不意味柳絮就恢复了平常,眼看着日落西山,冬天的夜晚来的总是如此早,她会不由自主的想到让她惶恐不安的罪魁祸首。

  “没关系啦,有和他说过,而且,和好朋友一起回家也是重要的行程嘛。”挽住了柳絮颤抖的胳膊,琉璃暗暗叹息起来,没想到会让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闺蜜吓成这样,要是被她发现那个跟踪狂,一定要好好教训。

  “我说,琉璃,李清河平时是不是也是那么完美呢?”“哎,这个……”“人家好奇嘛,说说,你们那个了吗……”“柳絮!”“好啦好啦,不要那么害羞啦,说说看……”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好似渐渐忘记了那份恐惧和不安,柳絮也逐渐变回到平时的活泼。

  然后,来到了上次两人分开的路口,今天琉璃没有离去,而是陪着柳絮朝她们的住宅区走去。

  “可以了啦,送到这里就好,都能看见我们小区了,加上这附近其实挺冷清的,琉璃你晚上一个人走也不怎么安全,还是……”柳絮停下脚步,指了指远处的小区,粗粗一算,大概不过两百米的距离,琉璃跟着停了下来,天色已经变得一片漆黑,呼啸的寒风卷席在这条还算宽敞的马路上,将脖子缩了缩,躲进温暖的衣服里,“呼……那好吧,路上小心。”呼出一口白气,琉璃正打算要告别分开,忽然发现柳絮的脸色正在剧变,那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双瞳不断扩大,右手颤抖的举起,指向了自己身后,有什么东西吗?

  琉璃回过头去,什么都没看到。

  “啊……”柳絮的悲鸣声突兀的响起,无比的惨烈,“是他,他来了,果然来找我了……这个怪物!”“柳絮,你在说什么啊,我身后什么都没有啊。”再回头来时,眼前的柳絮已经拔腿而逃,仓皇失措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伪装,“柳絮,柳絮……”从来不知道这个闺蜜可以跑得那么快,今天要是运动会,恐怕女子组冠军没有任何悬念的就是她了。

  琉璃追了没多远,就跟丢了柳絮。

  “柳絮!”冲着四下无人的马路大喊起来,回应琉璃的只有死寂般的晚风。

  二十分钟后。

  “滴答滴答”古老的吊钟,传来了富有节奏感的声响,柳絮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张望了一下,目光停留在前方一个背影上,“这个……原来你也住我们小区啊,都不知道。”“平时来住的比较少。”回答的人自管自的泡着茶,专注的没时间转过脸来,“谢谢啊,我晕倒在小区里,多亏你发现了我。”柳絮只记得自己一路狂奔,害怕的不敢停下,最后脱力的倒下,就没有了意识。

  “身体不好吗,怎么会晕倒在花园里的。”声音的主人拿起一杯热茶,走了过来,放置在柳絮面前,“趁热喝吧,这种天气喝杯热茶是最好不过的了。”“嗯嗯。”听话的一饮而尽,咕噜噜的吞了下去,柳絮才有点缓过气来。

  “在我家吃饭吧,刚好做了饭。”声音的主人指了指厨房那冒着热气的锅子,“吃好我送你回去,这么一来起码你的父母就不会太担心。”

  “谢……谢谢了……”柳絮道谢以后,伸长了脖子,望向厨房,“要我帮忙吗?”“不用了,我一个人可以应付。”“哎……怎么说呢,在家里的你感觉和平时差好多哦。”应该是和这个声音的主人认识,柳絮很是热络的聊了起来,然后离开椅子,在屋子里转悠起来,发现在最里面有一个紧闭着门的房间。

  “什么味道?”鼻子用力嗅了嗅,空气里混杂着一股异味,还有某种熟悉的香水味,听着在厨房里忙碌的声音,柳絮不知想到了什么,怀着好奇心打开了门。

  里面很暗,但还开了一盏淡蓝色的等,将屋子里照出了模糊的影子,前方好像有几根垂落的绳索,上面悬挂着什么吗?柳絮想到了口袋里的手机,拿出来,打开了照明灯,“这是……”无言的沉默,身体僵硬到无法颤抖,她看到的是好几根绳索从上垂落下来,上面分别悬挂着一对应该是女人的手,一只脚和一个头颅,那是……

  陈莹莹老师被杀后唯一消失的部位。

  安静的闭着眼,被绳索悬挂在半空,曾经美丽的面容被永远定格在了死亡的那一刻。

  柳絮的牙齿猛烈的敲击起来,手机终于握不住的丢在了地上,她知道为什么会对那香水味感到熟悉了。

  那是陈莹莹老师最喜欢的牌子。

  “怎么了,不是要和我一起吃饭的吗?”惊恐无比的柳絮回身的刹那,撞在了那位声音主人的胸口,对方的语气很是柔和平淡,但如今,落在耳朵里就变成了死亡的宣告,“是……是……你……你……求求你……不要杀我……我什么都肯做……求求你……”语无伦次的不知道该说什么,眼泪不断的流淌而下,柳絮害怕的开始扯开自己的衣服,露出了那姣好的身材,极度的恐惧中,她本能的想要利用最大的资本去换取活命。

  “求求你,不要杀我,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杀你?为什么呢,我追求的只是美好的艺术品,你有着美丽的身体啊,柳絮,所以,你来补上最重要的一块拼图吧,来完成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对方的脸上竟然洋溢起了笑容,那是某种狂热的疯狂,柳絮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每一次的受害人都会缺少一部分。

  因为眼前的家伙,打算用不同女人的身体残骸,拼凑成一具被他认为是艺术品的尸体。

  用生命堆积而成的死亡艺术。

  “啊啊啊啊……”尖叫声戛然而止。

  一柄银色的短刀已经切开了柳絮的喉管,鲜血喷涌而出。

  染红了房间的地板。

  “你的身躯,我就收下了。”房间那盏淡蓝色的灯,慢慢的熄灭了。

  凌晨时分,警察们围绕在某处小树林里,发现了只剩下四肢和头颅的柳絮,她的身体不见了。

  公寓中,白宇关掉了电脑,他阅读了洛昶留下的U盘,里面不仅有救世会的大部分资料,还有一部分他在处理的案件信息,其中自然包含了这期连环杀人案,洛昶的分析和判断对白宇而言都是及其重要的线索,“如果光从警察的角度来说,洛昶的确是位优秀的人才,可惜了……说起来,那两个女人都去哪了呢?”洛敏敏和七罪,同时不在家里,不过也能大概想到她们在为什么事情奔波。

  旧城区。

  无心的家里,迎来了洛敏敏这位客人。

  不修边幅邋遢的无心翘着腿,坐在椅子上,满是不屑,声音里更是充满了抱怨:“我说,这里又不是什么慈善机构,私人诊所,懂吗?我不愿意上班,就可以不上班,这就叫私人诊所……”“你能够清除掉白宇体内的另一个灵魂吗?”洛敏敏压根没废话的意思,开门见山的进入到主题。

  “哈?那是什么鬼,那个小鬼体内难道还会有别的灵魂吗,扯淡。”点燃一支烟,斜叼在嘴上,无心嘲弄的口吻没有让洛敏敏放弃,“你在医术方面很厉害,可以医治灵魂受损的死神,那么,也可以将不属于这具身体的灵魂驱赶出去吧。“喂喂喂,丫头,你没听见我的话吗,这种事情我根本没听说过,也办不到。”“不,你是知道的,白宇的体内有着叶无道灵魂的事情。”洛敏敏冷峻的神情让无心不经意的皱起眉头,“叶无道是……”“不要装傻,我并不想暴露出你在人间的事情,哪怕不知道你曾经的名字,但想来,你也是不愿意被冥土的同胞找到才对。”无奈之下,洛敏敏选择了威胁,尽管她知道效果不太好。

  “小美,听到了吗,这个死神在威胁我啊,好害怕哦~”装模作样的抱紧了双臂,无心脸上则是戏谑的神情,可惜,在一旁的小美没有理会这个无良医生的意思,管自己看着电视。

  “小丫头,回去吧,如果占据了白宇身体的是叶无道,哪怕有十个我,也无能为力,能够拯救他的,只有他自己而已。”吐出圆形的烟圈,无心哂笑着耸了耸肩膀,“那个男人,是不可战胜的啊。”洛敏敏眼中闪过了一抹遗憾和绝望,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半山腰的教会里,劳伦神父打开门,将七罪迎入到礼拜堂内。

  穿过一排排整齐的座椅,七罪看到了从里面走出来的凯撒,还有安娜。

  “那么晚来,打扰了。”七罪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淡,习惯了她作风的劳伦神父恭敬的走近过去,“哪里的话,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吗?”“那位饕鬄的宿主白宇,身体里混杂了一个名为叶无道驱魔人的灵魂,如果放任不管的话,他的人格将会永远的消失,我希望找到精通灵魂之术的人,来帮助他恢复。”七罪直接的说出了来意。

  “叶无道?”凯撒颇为意外的叫了出来,这也难怪,只要身为驱魔人,几乎都听过那个传奇的名字,“你是说,那个死掉的最强驱魔人,灵魂寄宿在了白宇体内?”“凯撒,怎么能对凯特琳大人用你来称呼!太失礼了!”劳伦立刻出言呵斥,凯撒毫不在意的忽视了,倒是安娜歪着脑袋,问道:“叶无道是个很厉害的驱魔人吗?”“啊,我的小天使,爷爷来回答你的问题,叶无道呢……恩,算是个角色吧,不过我们不需要在意那种人。”宠溺的凑近过去,劳伦在安娜面前,就是一个慈祥可爱的长辈。

  “我希望找到巴特一族的传人。”在七罪的时代里,麾下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精通灵魂之术的驱魔人——巴特,这也是她唯一所知道可以依靠的人,“这个……凯特琳大人,恐怕有点不好办啊,巴特一族在数百年的斗争里,成为了失败者,被教廷流放到了谁也不知道的地方。”“有他们的消息吗?”“这个……因为太过久远,应该是……”没有说出口的答案,但劳伦想要表达什么,七罪了然于心,这多少也在她的意料中,尽管内心中带着一份期待。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七罪不知道是在问劳伦等人,还是在问自己。

  次日,柳絮的死讯无法被隐瞒的扩散开了。

  已经忘记是如何熬到中午。

  琉璃一个人呆呆的坐在天台上,哪怕阵阵冷风吹的身子骨刺痛,但她还是麻木的坐在那,昨天到最后都没有找到柳絮,接着,今天就传来了她被遇害的消息,而且被传得有模有样,身体都找不到去哪,仅仅剩下一部分残骸,“我本来可以救她的……”垂下头,双手轻轻扶住脑袋,嘴唇张开,好半天发出了一声用力的嘶喊,“哈……”为什么自己轻易的放弃了去寻找,为什么自己没有去报警,为什么……

  “对不起……”低声呢喃,琉璃捂住了双眼,泪水缓慢的沿着脸颊开始下滑,“对不起,柳絮……”没有注意到,天台的门被悄悄推开,一个人影走到了身旁,琉璃被一阵滚烫的触感吓到,身体直接跳了起来,发现站在眼前的是一脸愧疚表情的白宇。

  “额……吓到你了吗?抱歉,我看到你一个人坐在这里,想你可能冷了。”递来一罐热咖啡,不由分说的塞到了琉璃的手掌中,“是因为柳絮的事情吧,看来我不该让你去陪她的,反而让你那么内疚。”“不,我应该听白宇你的话,好好陪着她回去的,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双手握住了温暖的咖啡,琉璃情绪激动的低声嘶喊着。

  “我是可以救她的!”

  这场悲剧是可以被制止的,但被琉璃自己错过。

  “那并不是你的错,琉璃,忘记掉吧,剩下的我们只能期望警察尽快找到凶手。”白宇很是自然的用右手拍在了琉璃的肩膀上,表示安慰,这时候,天台的门又被推开,一路寻找琉璃的李清河出现在了两人眼前,看到白宇右手拍在琉璃肩上的样子,不由的一愣,脸上不自然的表情被很好的隐藏了起来,“琉璃,我在到处找你呢,怎么跑来这里了,你是……白宇对吧,我经常听我们家琉璃提起你呢,说是她的好朋友。”灿烂的笑容,平易近人的态度,都让李清河表现的无懈可击,真的是如此吗?

  白宇笑着收回了手,点头打了下招呼,“我平时经常来这里,看到琉璃就聊了几句,那……你们好好聊吧,回头见。”“谢谢你,白宇。”陷入在悲伤中的琉璃没有意识到眼下这个环境的诡异,还有两个少年虚伪的笑容。

  “没事的,我们是朋友不是吗?”从李清河身旁走过,白宇没有任何停留的离开了,直到走进楼道里,嘴角才慢慢仰起了狡黠的弧度。

  “哎呀呀,看来再完美的少年,终究还是小鬼啊,接下来,如何让事情变得有趣呢……如何让这对可爱的情侣……跌入深渊呢。”

  最后的笑容,是陌生和阴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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