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受命及中兴之君,曷尝不得贤人君子与之共治天下呼?及其得贤也,曾不出闾巷,岂幸遇哉?上之人求取之尔。今天下未定,此特求贤之及时也。“孟公绰为赵、魏老则优,不可以为滕、薛大夫。”若必廉士而后可用,则齐桓其何以霸世!今天下得无所有被褐怀玉而钓于渭滨者呼?又得无有盗嫂受金而未遇无知者呼?二三子其佐我明扬仄陋,唯才是举,变得而用之。
刚刚陷入平静的长安,随着刘协一纸招贤令出,整个长安士人的神经。
刘协的动作,要比杨彪等人预计的快得多,招贤榜在次日一早,已经贴满了大街小巷,而且更有大量人手飞马将招贤榜送于朝廷治下各郡县,这一次,却并没有传遍天下,并非刘协不愿,只是此前书局一事,天下士子,能来的,该来的,都来了,至于剩下的,就算将招贤榜传过去,也未必会心动。
分化士族,在三学正式建立起来,这是刘协必须做的事情,之前的事情刘协不希望再次发生,而士人阶层内部,自然也有着不同和分歧,这次长安世家暴动,围堵宫门的事情被刘协化解之后,这些分歧已经开始向矛盾转变。
招贤令,既是为刘协招揽人才所用,同样也是刘协准备进一步激化士人阶层内部的矛盾所用,而这一招的效果,貌似不错。
赵家原本是西凉天水世家,刘协掌权后长安逐渐兴旺,农桑、畜牧、工匠、商业渐渐兴盛起来,南北乃至西域商贩络绎不绝,几年来,渐渐形成一个以长安为中心的辐射区域。
为了家族能够获得更好的发展,赵昂在留了一些老人之后,年青一代在赵昂的带领下,前往长安发展,寻求更多的机会。
算不上大世家,甚至在此前只能算是豪强,但赵昂本身,却颇有些人脉,与西凉不少名士交情深厚。
原本,赵昂是有功名的,乃丰水令,治一地之民生,丰水一地,在他治理下,也颇有声色,甚至招揽了好几个羌族部落归化,以他的功绩,再过个两三年,一郡太守是没有问题的。
当初刘协开设书局,杨彪、司马防等人派人游说四方,赵昂在几经考虑之后,响应了杨彪等人的号召,辞官回了长安,一来是与杨家联络一下感情,二来也是看看这长安局势会如何?
天子的强硬出乎赵昂的意料,几乎是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大批新任官员接替了他们的职位,这个发现,让赵昂心中发沉。
而后赵昂就发现家中的商业也受到狙击,虽然当时并不明朗,但在同样的条件下,皇家商行绝不会将优先权给赵家。
两个月,赵家虽然没受到太大的损失,却也没有太多的进项,生活在长安这种地方,没有进步,那就是退步,眼看着许多豪强甚至商贩跟着皇家商行赚的盆满钵满,而他却只能干看,第一次,对于杨彪、司马防这些人生出了一丝怨气,但为了整个士人阶层的利益,他忍了。
但随后赵怀自杀,家中好几个曾经在各地任职的族人被廷尉抓捕,赵昂就有些慌了,不过那些族人所犯的并不是什么大错,还不至于被处刑。
但紧跟着,皇家商行突然掐断了对他们的供货,赵昂就真的慌了,就如同钱家一样,赵家的大半利益也都在这商事之上,之前还不觉得怎样,但当皇家商行彻底将供货渠道给掐断之后,赵昂才真正认识到朝廷的恐怖,就算不以莫须有的罪名来动手,依然有许多手段来收拾他们。
继续死撑下去,最终赵家只能黯然退出长安,重回天水,当他的天水土豪。
但见识过长安的繁华,知道了长安这满地机遇,再让他重回天水那种穷乡僻壤,赵昂不愿意,若他无能,也就算了,但赵昂有本事,否则也不可能将丰水一地治理的井井有条,所以,在与其他三家商议之后,赵昂决定向天子服软。
至于士人阶层的利益,去他娘的,三年前赵家也不是什么士人,来了长安之后,更是处处要看杨家、司马家这些大世家的脸色。
更要命的是,就算此刻赵昂想要重新回到丰水,继续当他的丰水令,对不起,已经有人了,想要重新拿回官职,就得响应天子的招贤令,凭本事上任。
赵昂对自己的能力,有着足够的信心,但却咽不下这口气啊。
本来自己丰水令当得好好地,按照朝廷如今的官制,用不了两三年,自己就能混个太守来当,十几年后,或是入朝,或是治理一州,都有可能,就因为杨彪他们一句话,大好前程被生生的掐断了,而反观杨彪这些发起者,却屁事没有,仍然高高在上,在朝堂中呼风唤雨,参议国政。
这种不平的待遇,自然让人更加不满。
而此刻,看着前来劝说自己放弃选拔,还要自己劝好友放弃参加朝廷选拔的说客,赵昂突然有种哔了狗的感觉。
“伟章兄,此事关乎我士人利益,若是此时向天子妥协,那日后,我士人还如何在朝中立足?望伟章兄能以大局为重,放弃此番朝廷选拔,事后,太傅自会为伟章兄谋得一个出路。”并不知道赵昂此刻心中所想的梁宽还在苦口婆心的劝说着赵昂放弃这次朝廷选贤。
“哦?不知是何出路?”赵昂压下立刻翻脸的冲动,抬了抬眼皮,看向梁宽:“太傅又何时能够兑现诺言?”
“这……”梁宽尴尬一笑,摇头道:“待此事风头过去,自会安排。”
赵昂可是辞官后要重新入仕的人,这次若是拒绝了朝廷选贤,以目前来看,此番选贤之后,朝廷的官位将会出现饱和,只能等下一次出现空缺了,就算是杨彪,短时间内也不可能给赵昂弄来个官职。
赵昂摇了摇头,站起身来道:“启恩兄,你我皆为汉民,自当为朝廷分忧,如今陛下张榜招贤,我等自该响应,如何还要阳奉阴违,阻挠陛下此利国之举?”
“伟章兄这话是何意?”梁宽闻言,面色一沉。
“何意?”赵昂看着梁宽的神色,摇了摇头道:“昂之意已经明朗,此番太傅想要继续与陛下作对,昂一外人,不好多嘴,不过恕昂不能再奉陪,太傅虽然位高权重,但昂乃汉臣,却非杨家家奴。”
“你……”梁宽陡然起身,怒视赵昂:“伟章兄可曾想过我士人!”
“士人,也是汉臣,本该为国效力,为何要独立于皇权之外,更想对抗皇权,昂不解,望兄解惑!”赵昂淡然道。
“哼!”梁宽站起身来,看着赵昂一拱手道:“既然如此,那小弟就预祝兄长前程似锦,告辞。”
“不送!”目送着梁宽离开的方向,赵昂淡然道。
“夫君,如此直接回绝太傅,会不会不好?”梁刚走后,赵昂妻子王异自后堂走出,担忧的看了一眼梁刚离开的方向。
“有何不妥?”赵昂冷笑一声:“莫以为我不知他们如何算计,此番太傅却是想要借此机会,安插人手,若这长安士人皆不去应榜,新任官员,就只能在他们所挑选之人中选出,与陛下本意相悖。”
“那夫君岂非……”王异皱了皱眉,赵昂这样公然驳了太傅的面子,是否会遭到杨彪等人的针对。
“放心,在这长安,便是太傅,也做不到一手遮天,况且此事……”赵昂看着梁刚离去的方向哂然一笑:“如今这长安,还有多少人愿意听太傅号召,尤未可知!”
经过上次的事端,那些中小世家哪个还敢毫不犹豫的去继续支持杨彪,旁人不论,当初他们这些在宫门前负荆请罪之人肯定不会再度响应,继续跟朝廷找不自在,最终不管谁胜谁负,他们都只能成为炮灰。
经此一事,赵昂可算见识到刘协的手段,拒绝杨彪,或许会被杨彪所恶,但赵家的仕途不谈,单是在商业上的事情,可是完全依赖于朝廷的,跟朝廷作对,至于在仕途上,朝廷的官员晋级制度,只要自己能重回仕途,也不怕杨彪打压,再怎么样,自己的功绩都抹不去。
反倒是跟着杨彪继续与朝廷作对的话,陛下未必会动杨彪,但他们这些炮灰可就是天子杀鸡儆猴的首选,赵昂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再去捋朝廷的虎须,拿赵家整个家族来陪杨彪来玩儿。
“夫君既然已经有了谋算,妾身也不好再过问,只是如今长安风起云动,夫君还需小心,依妾身之见,府中该再招一些护卫,好护卫夫君周全。”王异担忧道。
“也好。”赵昂闻言,也点了点头,他不是刚刚出道的愣头青,这世上阴暗的事情,作为一家家主,他自然也是知道的,虽然长安号称天下最安生的城池,但这世上从来不缺亡命之徒,若有人铤而走险,赵昂觉得自己得防备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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