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旭坐在一榻软席上,目光似乎出神于天外,好热闹的人群围住他站了一圈,但他却没有分给他们半点关注,依旧直直的盯着眼前三尺处的一片虚空。
海国的阳光明媚,照在他身上却并没有显得半分温暖,反倒是像刀锋反射的寒光,残留着斑驳的血迹一般,冷酷而肃杀。只有他身边的那只白鹤,没有受到这气氛的半分影响,悠闲的梳理着羽毛。
事实上,羽鹤早就习惯了杜旭这一身的杀气,杜旭每日打磨剑器,纵然将水景剑淬炼的凌厉肃杀,但自己也不免染上了一分剑气。
“李明德,或者叫姜明德!”杜旭用一种温和的语气缓缓道,但在周围的人听来,依旧如同冰雪寒光,他说:“他是一个管家。一个合格的管家,那李家诗书传家,为人处事甚是仁德宽和,家风称得上是十分严谨,乡野中颇有些好评。但要治家立足,光有仁德是不够的,还需威恩并施,有雷霆手段才是!李…啊不,姜管家就是充当这个恶人的绝好人手,为主人背上恶名,也是他的本分……他一直做得很好!”
在李晟复杂的目光下,杜旭从怀里掏出一块玉泥,右手在上面揉捏了几下,就塑造了一个粗陋的人形,一个瘦长而伛偻的人形。
“直到有一天,在李家失去顶梁柱后,只剩下孤儿寡母的某一天,他忽然明白了过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为什么一个大男人,九尺高的男儿,有本事,有手段,心狠手辣,却还要给人做一辈子的奴仆呢?”杜旭笑着反问,听见杜旭这样反问,李晟的眼睛睁得赤红,愤怒的看着他,紧握的双拳刺破了手心,一滴滴血水落下来,在粗糙的礁石上染出一朵梅hua。
杜旭依旧还是温和的笑着,但在李晟眼里,却比冰雪还要冷酷,但他无力阻止,杜旭继续说道:“于是他悟了,他也要功成名就,也要荣华富贵,也要想李家一样,奴仆成群,前呼后拥。这一切似乎随手可得,因为他本来就掌握着一大笔的财富,只有一点挡在他面前,那就是那笔财富原来的主人,李家的孤儿寡母。”
李晟听到这里,脸上笑得一片扭曲,杜旭的声音如同跗骨之蛆的恶鬼一样,回响在他的脑海里“顺理成章的,他要搬掉这块绊脚石,于是在某一天,李家的小儿子失踪了,据说是被土匪绑架了,其实没有,他就呆在管家的屋子里,看守他的是管家的儿子。”
周围的人屏息静气,像他们这样的南海岛民,那里听过中土世家种种复杂的爱恨情仇,这片汪洋热土上,流行的多是仙人收徒,剑侠异客,和海贼宝藏的故事,杜旭的口才虽然称不上好,但故事却有几分新奇,惹得围观的罗刹人纷纷起哄。
杜旭却哈哈大笑,敷衍道:“接下来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最后管家占据了主人的家产,儿子却死在了李家小儿子手上,还被他逃了出去。具体那一夜发生了什么,或许只有管家和李家的遗孤知道一二!”
围观的人齐声发出嘿的叹息声,似乎没有听到下文非常的失望似的,唯有李晟已经无声的泪流满面,杜旭加紧揉捏几下手上的玉泥,一个瘦长的老人模样的泥偶就成了形。
杜旭拿着泥偶展示在人群面前,笑道:“我给大家变一个术法看!”
罗刹人天生可以运用一些御水法术,虽然一般的罗刹人使来都是一些威力不大,可有可无的水雾,控水法术,但一些经过训练的罗刹人可以使用幻术,借助水雾迷惑人的视觉。
在海国中,常有一些罗刹人利用自己的这种本领,以此为生,表演一些幻术,戏法给人看,所以这里的人对于戏法并不陌生。听到杜旭这样说,围观的人顾不得其他,紧张的围在杜旭旁边,兴奋中又有些好奇地看着杜旭做法。
和大家的想象不同,杜旭既没有弄一些复杂的仪轨,也没有满头大汗的艰难施法,仅仅对着手中的泥人轻轻的吹了一口气。
杜旭念头却是一动,魔胜术沿着李晟身上的因果,将千万里外的李管家和手上泥人勾连起来,大家只看见杜旭手上的泥偶轻轻颤动了一下,紧接着如同真人一样活动了起来,在杜旭的掌心上又蹦又跳,看见李晟在一旁衣衫褴褛的样子,激烈的挣扎起来。
他哭闹不止,在杜旭手上又是哀求,又是咒骂,李晟看了虽然以为是幻术,却也十分的解恨欣喜,只听管家的泥偶苦苦哀求道:“小人罪孽深重,愿意以全部家财为仙人铸就金身,日夜供奉,求仙人绕我一回!”
杜旭只是一笑,理都不理他,转身对李晟说:“这等不忠不义,恩将仇报的小人,你认为应该怎么惩处他为好?”
李晟狠声道:“应该剜去他的五官,剁掉他的四肢,让他手足残疾、眼耳聋瞎!”
“那你就将这个人偶拿去,自行报复好了!”杜旭不顾管家人偶的苦苦哀求,将他递给李晟,意味深长的看着他。
李晟又惊又喜,伸手接过自己生死大仇的人偶,却见他言行挣扎,栩栩如生,积蓄的怨愤恨意涌上心头,从头上拔下簪子,朝小人的五官上深深的划开一道,手上的人偶像真人一样惨叫一声,从伤口里流出血来。
旁边的围观者被吓了一跳,又惊又怕的看着李晟手上的人偶,李晟却大感快意,双手用力一折,将人偶的四肢扭曲成一个古怪的角度,让小人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杜旭淡淡的看着李晟的作为,继续开口道:“第二个故事,讲的是一个朋友,李家小少爷逃跑后,管家害怕他拆穿自己的作为,重金贿赂了官府,将他污蔑为逃犯四处追杀。私下里更是悬赏百金,要李家少爷的头颅。有谢氏夫妇,曾经落难时遭他接济,是李家少爷的好友,于是前去投奔!”
“谢家的女人古道热肠,一身侠骨,竟然典当了自己的嫁妆去接济好友。谢家的男人却是无胆之辈,初时百般推脱,后来更是见财起意,暗中告发了自己的朋友。管家找人围杀之下,谢氏女换上他的旧衣袍,引开了追杀的人。义气深厚,可歌可泣,真是一代奇女子!”
李晟听到半途,就抬起头来,面色温柔似水,却笑的仿佛要渗出光来,嘶哑道:“负心之人,活该剖腹取心!”
他竟半字不提朋友背义之事,只说他是负心之人,要给谢氏女报仇。
“好!”杜旭厉喝一声,手一抖,就从袖子里拿出一个三寸的人偶,和刚才一样,也是能走能跳的活生,转手递给他。
李晟冷笑一声:“就算他亲在眼前,我也要剖腹取他心肝,何惧一人偶!”说罢便以簪子划开小人的心腹,里面心肺内脏也都一一如生。李晟倒持簪子,以簪尖挑出小人的心肝。
“果然是侠骨天成,干的漂亮!”人群里一个紫衣少女高声赞扬道。
杜旭微微一笑,不予置评,以右手的纸扇击掌笑道:“第三个故事,是一个人牙的故事,自古人牙子买卖人口,也是常有之事,穷人家里人口难济,卖儿卖女,为奴为婢,本就是寻常,仅仅是阴德败坏而已。但这个人牙他不一样,以冲富人家的奴仆为借口,将神州百姓买到异域异族,勾栏瓦肆,当真是罪该万死!”
“李家小少爷出身富贵,不知生计艰难,大意之下,却被那伙人牙用药迷倒,南疆巫蛊,南海血祭,都需要健壮的男口,中原百姓精血精粹,向来为巫术祭祠的最佳。李家少爷有一张好面貌,才侥幸逃过一劫,不至于沦为血祭之品!”(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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