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寒冬腊月之时,神都洛阳街市之上,虽是一片寂寥之色,虽是风雪初霁,但仍是寒风凌厉,偶有过往行人,无不是紧裹衣衫毛领,脚步匆匆。
但是,“银钩赌坊”内,却是一片热闹景象。一楼大厅之内,却是与东南西北,各个角落,独设了几处火炉,此外,二层雅厅之内,也是人手一个手炉,此外,又有热茶清汤应召而來。至于三楼雅阁之内,众人虽是看不到,但光凭其外在就如此神秘,护卫如此严密,其内服务可想而知。
得益于这“银钩赌坊”如此周到的服务,是以,此时虽是寒冬腊月之时,但是这赌坊之内,却仍被拥挤得水泄不通。不过,方才还人声鼎沸的一片热闹景象,却是片刻间戛然而止,一楼大厅之内,竟是静得连落下一根针,都能听得到。
原因无他,因为这“银钩赌坊”,今日却是來了一名豪赌之人。众人目光紧紧盯住那端坐在一楼大厅中央的一处赌桌前的那人,屏息凝神,看看今日到底会上演一场怎样的好戏。
那年轻人,看那老者从容不迫,缓缓落座,除了最开始眼角瞥了一眼,那堆满赌桌的一桌黄金外,竟是自始至终却再也沒有往那些银钱之上,看上一眼。他心底暗叹,这“银钩赌坊”果然非同一般。
就连这老者,竟是视钱财如凡物,看來,果然如那人所说,“这银钩赌坊所虑者,已不仅仅只是世俗之间的金钱财富。其所虑者果然甚远”。他心下想到这里,却是眼角轻轻一瞥,有意无意地望向,那角落处独坐饮酒的,那身着碧绿道袍的中年道士。
只见那中年道士,似是仍旧视这大厅之内的一切如无物般,仍旧是独坐在那处角落里,独自饮着酒。那硕大的紫红色葫芦,似是装满了酒,这人这般饮了数个时辰,仍是还沒见底。酒香弥漫在空气之中,他淡淡闻來,却是觉得,那酒香却是与平常酒香并不相同。
除却一股辛辣之味外,这酒香之中,却是弥漫着一股特有的清香之气。他虽不好酒,但是却觉得这味道,似是从哪里闻过。只是,他此刻心中所虑所做之事,乃是事关之后大事成败的关键时刻,因此却也容不得他再抽出时间來,多虑其他的事情。
他微微摇了摇头,心中急速掠过,这数日以來的种种事情,确认并沒什么疏漏之处,这才心神猛然回转过來,脸上虽仍是那般惫懒神色,眼眸之中,却是霍然亮起一道亮光,他手指轻扣在那赌桌之上,缓缓说道,“就怕裘管家,你做不了这个主。”
那老者苍老面容之上,霜色长眉微微一抖,脸颊之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震惊神色,脸上神色却是瞬间恢复如初。但是心中,却是震惊讶异不已。
自己身份,就是这银钩赌坊中的人,都少有知道,这人竟然不说自己在这银钩赌坊中的身份,反而一语道破自己所隐藏的身份,想來,这人今日到此处也并不会只是为了钱财而來。
不过他毕竟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心中虽是震惊不已,脸上神色却早已恢复如初,他眉角一抬,淡淡望向对面那人,冷冷说道,“公子,想必是认错了人吧。老朽只不过是这银钩赌坊内的主事之人,至于什么裘管家,老朽却是并不认识。但是,既然坊主信任老朽,让老朽当了这银钩赌坊的主事之人,有些事情,老朽倒还是能做得了主的。”
他话语之中,却是透出一股霜冷神色,那年轻人只觉自己扣在桌面之上的手指,却是突然传來一阵酸麻的感觉,他不禁低头看去,却见一道道霜色凝结的冰棱,顺着赌桌之上的桌面纹理,蜿蜒而來,直向自己身前涌來。
那道冰棱顺着桌面纹理而來,而且这桌面之上,此刻只有他自己一人手指放于桌面之上,想來那老者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他心中虽又是微微一愣,心想,这银钩赌坊之中,果然尽有修道之人。
他微微一愣之间,嘴角却又是勾起一道笑容,他缓缓抬起头來,淡淡望向那老者,手指却是在半空中微微一顿,继而又缓缓在桌面之上轻叩起來。
随着他手指轻轻扣动,对面那老者却是验证猛然一睁,却见那人手指之间,却是燃起一团碧绿色火焰,那火焰却是极为微弱,只在他手指指缝之间,轻微一闪,便就钻入那桌面纹理之中,是以那人周围虽然围绕着无数人,但是,却沒有一人看得到如此异象。
那道轻微的火焰,顺着那桌面纹理,猛然冲向那霜色冰棱,瞬间将那道霜色冰棱给融化在无形之中。他手指轻轻往前一滑,那道火焰却是又陡然往前直逼三尺,攒成一团火焰,待要近那老者身前三尺之时,却是猛然一顿,转瞬之间,消失于桌面之下。
那老者面色微微一变,饶是那年青人,陡然在那团火焰直逼自己身前之时,收住來势,但是那团火焰之上的威势,虽然这一楼大厅之中的凡间普通之人感受不到,但对于他这名修道者來说,却是切切实实地能感受得到。
凌厉之中不乏中正平和,虽然不是直冲他而來,但是就这般猛然冲击之下带起的火热气息,却是瞬间,让他体内灵力,沸腾起來。他虽然修为不高,但是见识和眼力还是有的,世间虽然修道门派林立,但是以中正凌厉见长的,当世之中,却是还有一个门派。
只是,江湖之中盛传,那个门派早已寻月之前,被灭掉山门。门中弟子,多隐世避居,而且,就在前几日,却是又有消息说,就连这江湖之上的数个玄道正门,却是突然之间也宣布与那个门派断绝关系,并全力追杀那个门派之中的弟子。
那个门派,在江湖之上,修道者之中,却也曾是声名赫赫,那便是,曾经的玄道之首,“玄元门”。
至于缘何如此,江湖之上却是传言甚多,但是有一个说法却是较为可信。据说,当朝势力,曾于数日之前明昭江湖之中的修道门派,“玄元一门,暗中勾结朝廷敌对势力,着江湖之上,凡有大义之人,务必全力追杀玄元门中人。凡是追杀玄元一门者,所得财物,法器,术法,全归己有,朝廷一律不予追究。另,视其表现,朝廷另有重赏。”
据说,这般诏书,却是在东宫太子,李重俊被刺杀的次日,而下达到江湖之中各个门派之中。其中悱恻,难免惹人猜度。这些,原本与他们,却是并无丝毫关系。
只是,既然于数载之前,少爷既然已经决定卷入这场朝局的是非之争中,便再也不能不管这些事情。有时候,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心求道,丝毫不关心世俗之事的少爷,突然有那么一天,却是果断决绝地要卷入这一场,朝堂之上的争斗之中。
要知,此刻虽是武后已然驾崩,但是朝中错综复杂的暗流,却是并不比以往少。往往一不留心,便是身死之时。他这般,片刻之间,心中却是转过万千想法,目光一时滞在原地,静默不言。许久,对面那年青人,却是又轻轻扣了口桌面,淡淡道,“老人家,赌局,可以开始了吗,”
那老者这才猛然回转过心神來,微微一笑道,“既然公子是客人,那这赌局,如何來赌,便全由公子做主,如何,”
中土,某处神秘所在,一片广袤沧海之上,却是突兀立着数座山脉。
山脉陡峭险峻,直耸入天,将苍茫白云陡然分成两截,山脉之上云气雾气弥漫不散,凛冽狂风直吹得这云雾之气,上下弥漫,翻滚不休。
远远望去,直如人间仙境一般。再往里去,群山环绕之间,却有一处深潭,深潭之中热气弥漫,偶有滚滚热流喷涌而出,水流潺潺,颗颗水泡凝结沸腾。这处,赫然是一处,天然的温泉之所。
这深潭四周,却是以青石围绕,青石色泽却是不同于别处,青褐色之外,却独有一道道淡淡的白色光芒,散射而出。
如此竟是将,要从群山缝隙之间穿过的猎猎狂风,给阻挡在外。但是,却又独留了一道狭小缝隙于底端,因此群山之外的滚滚海水却是又分流而來,引入清潭之中。是以,倒也些许消解了那深潭之中的滚滚热气。
突然,一道清脆宛如莺转的清丽声音,从一处角落,淡淡传來。其声虽是轻微,但是却清脆响亮,在这群山环绕之间,回荡不散。
“渔父曰:“圣人不凝滞于物,而能与世推移。世人皆浊,何不淈其泥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哺其糟而歠其醨,何故深思高举,自令放为,”
屈原曰:“吾闻之,新沐者必弹冠,新浴者必振衣;安能以身之察察,受物之汶汶者乎,宁赴湘流,葬于江鱼之腹中。安能以皓皓之白,而蒙世俗之尘埃乎”
渔父莞尔而笑,鼓枻而去。
乃歌曰:“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遂去,不复与言。”
却是楚人屈原的,一首《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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