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玄与石之轩的合作,也只为预防。
罗玄想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慈航静斋,也毫不怀疑静斋一方耍赖的可能。
宁道奇若败了,慈航静斋如何自处?佛门的威信如何维持?这一战,慈航静斋决不能输。
师妃暄那句“想要挑战,上帝踏峰”就是赤裸裸的不要脸,为何?
上了帝踏峰,宁道奇赢了就是赢了,输了也可以是赢了。
玄天剑派总共才几个人?就算全部都上帝踏峰,佛门高手尽出,只要把这几个人通通留下,还怕消息走漏不成?
就比如说这次罗玄要求在洛阳公开比武,慈航静斋就广泛掀起舆论攻势,说什么“力量波及太广,容易伤及无辜,玄天剑派考虑不周”,硬要将两人的比武变成不公开的,仿佛公开比武就是玄天剑派的罔顾围观群众生死的罪过一般。
为了赢下这一局,不管怎样,慈航静斋总会有办法的。
一切铺垫好之后,宁道奇果然派送出来一纸战书,令罗玄意外的是,战术上的战斗地点,竟然是楼观台。
楼观台创始于西周,传春秋函谷关令尹喜在此结草为楼,以观天象,因名草楼观;老子在此著五千言,并在楼南高岗筑台授经,又名说经台;晋惠帝曾广植林木,并迁民三百余户来此守护。
若在原本的历史轨迹中,再过七八年,道教确立为李唐国教一事无疑,李渊会改楼观台为宗圣宫,大加营造,虽然中间会有波折,但至唐玄宗时便再次扩建,令其成为当时规模最大的皇家道观和道教圣地。
更有意思的是,楼关台在长安。
不在帝踏峰,而在楼观台。
罗玄轻笑一声:“谁说宁道奇只是个佛门打手的?不愧是大宗师,果然是真正的聪明人。”
想到魏晋时期“老子化胡”之说,便知道楼观台是道教参与佛道之争的桥头堡,只是由这些年道门的沉寂可知,显然佛道之争道门已经彻底落在了下风。
这次将比武地点设在楼观台,显示出宁道奇根本不愿意被慈航静斋携裹上战船,既然慈航静斋宣扬这场比武要清净,那就更清净点吧。
在懂行的人看来,慈航静斋这一场还没开打就已经输了。
天下第一人之战,只在玄天剑派和道门之中,与慈航静斋毫无干系。
九月初九,重阳之日,楼观台上,说经台万峰环拥,三面屏开,大川横展。
一位鹤童颜慈眉善目的老人站在说经台上,灰色的长袍罩不住他那无争的眼神,而就是这样一个无欲无求的老人,也不得不在苍生的罹难中抛开错还是对而选择面对。
在他眼中,玄天剑派罗玄是一位极有可能令苍生陷入大劫的应劫之人。
老人念念不忘的是天地不仁万物有生,只可惜天地不仁,造化弄人。
“你呀,看上去云淡风轻,偏偏就是想太多。佛门那帮不懂事的家伙,管他们作甚?”一个声音传来,竟令这位老人莫名惊诧,他如今已臻至天人合一的境界,怎么还会有人接近自己儿不能察?
“孙老?”宁道奇眼前的人,竟是神龙见不见尾的道门前辈孙思邈!
如同二十年前佛道论战后,楼观台一系势力大衰,道门一干大佬果断下令,收缩力量不涉江湖,本意便是不愿生灵涂炭。
如今宁道奇以道士身份迎战罗玄,本意也是想让这次比武的结局与佛门断开联系,好让佛门在接下的争霸中已然可以全须全尾地帮助李世民。
对于宁道奇来说,一个完整的中原,远远比破碎的山河要来的重要。
可惜,就连罗玄都猜错。
江湖上的人皆以为宁道奇要为道门一争气运,就连罗玄都从“历史”中的结局反推原因,同样认为如此。
只有孙思邈这位同样“天人合一”的道门前辈,清楚自己的后辈本质上只想要一个清净的山河。
宁道奇最奇怪的,却是孙思邈的出现。
孙思邈看出宁道奇的异状,笑道:“我看出来,那位玄天教主身上有‘道’的痕迹。”
“道?”宁道奇万分不解,孙思邈的战力比起他来却是天差地远,但孙思邈对于“天人合一”的理解或者说是在“道”的境界上却出他良多。
道门内早有人推断,道门百年内证碎金丹最有希望的二人就是孙思邈与宁道奇,甚至孙思邈的可能性还要更大,不过这一切都是道门的底牌或者说潜势力,是绝不会朝外界吐露的了。
孙思邈望着重阳节最为耀眼的“大火”星,缓缓道:“道,佛门曰因果,归根结底,都是宇宙而已。”
往古来今谓之宙,四方上下谓之宇!
时空,便是整个“天”,便是网罗一切因果的巨网。
证碎金刚,或者说是破碎虚空,就是越这方时空,站在“天”之上、“因果”之外,也是宁道奇梦寐以求却触不可及的位置。
宁道奇有些奇怪:“孙老怎知?”
“向雨田回来了,也可以说,向雨田来了。”孙思邈的眼神中仿佛有些艳羡。
“孙老这是何意?”
孙思邈的眼中仿佛有火花,那是一种朝闻道夕死可矣的兴奋:“你猜,我们这方世界多少岁?”
宁道奇摇了摇头道:“自盘古开天,不知年月。”
孙思邈轻笑一声:“非也。”
“孙老可知?”
“一年。”
“孙老莫要诳我!”宁道奇一脸懵,“若只有一年,那你我的年纪如何解释?”
“你见过河流吗?”孙思邈摘下一根树枝,低头在地上划出两道痕迹,像一条粗粗的河流。
宁道奇点了点头,仍旧是一脸懵逼。
孙思邈在那道河流中画出一条正在跃出水面的鱼,指着那条鱼道:“这是向雨田。”
“数十年前,破碎虚空。”孙思邈将鱼抹去,画在了河流之外。
随后孙思邈在河流内勾勒出无数小鱼:“然后,再这条河里,有你、有我,有许许多多的鱼儿,都跳不出这条时空的河流,直到李唐兴起又灭亡,又有两条鱼儿跃出了水面。”
“我们跳不出这条时空的河流?还有李唐兴起,李唐灭亡?!”饶是宁道奇如今的智慧见识远一般人物,仍旧无法相信孙思邈所言,对方口中的未来,竟像是历史一般!
孙思邈见到宁道奇惊愕的表情,笑道:“我数月前听闻这个消息,比你更加震惊。”
孙思邈忽然又画出一条鱼儿,道:“这是刚才那条鱼儿的儿子,出来了,又被他们条鱼给送回了这条河流。”
孙思邈又画出了许多条河,和许多条鱼,奇怪的是,这些鱼都在外面,这些河却汇向一个终点。
宁道奇指着终点道:“这里是?“
“这是外面那么多鱼儿看到的终点,也是无尽时空的终点,是末法,是寂灭,是沉沦。”孙思邈竟打趣道,“不过对我们这两条活不过百多年的臭鱼烂虾来说,似乎没多大意义。”
“既然如此,孙老为何给我讲这些?”
“你看这里。”孙思邈手中的树枝指向一处。
宁道奇最开始的那一条河流,赫然有一条小鱼猛地扎入,在河床上钻出了一个口子,妄图开辟出一个新的支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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