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迟迟,暖辉斜照,勉强驱散了严冬腊月的些许寒意。
壮阔的齐都邺城巍然屹立在阵阵寒风之中,犹如在大地之上静静俯卧沉睡的巨兽。
“吱吱吱……”
轰然刺耳的摩擦声中,城门缓缓打开,稀稀疏疏的车马、小贩、农夫开始进进出出,生机渐盛。
一抹儿潇洒身影,如雪白云朵般从旷野疾速飘掠至官道,转而缓步迈向邺城,优哉游哉。
在一众忙忙碌碌,衣衫褴褛的贫苦身影中,一身精美皎洁的雪白貂裘,玉树临风贵公子的石之轩犹如鹤立鸡群,分外刺眼。
间或有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偷瞥过来,见到他这生面孔,无不窃喜,暗道好大一只肥羊,但在见到他眸中神采湛湛,凛然不可侵犯的气质后,却犹如一瓢冰水兜头而下。
混江湖,最忌没有眼力劲儿,是肥羊还是高手,看眼神、气势,便可大致判定!
亦因此,石之轩虽然早已臻至返璞归真之境,却不得不显露些许高手风姿,从而避免某些无谓的麻烦。
既然刚刚会见,向雨田亲自开口催货了,石之轩也得表现表现不是?
当然,他如此‘不辞辛劳’的促成天下一统,最主要的目的,就跟他对向雨田说的那般,要在事成之后的好处中分一杯羹。
至于向雨田的目标?
石之轩当然心知肚明,而且还隐隐肯定,向雨田现在很可能比他还忙!
时至今日,曾今精锐异常的齐军早已腐朽,又失了相当于军魂的兰陵王高长恭、大将军斛律光,再不足为虑……
北周灭齐最大的障碍,已由齐军变为阴癸派!
不得不说,若非大周有‘裴矩’这个吊诡高手顶着,阴癸派的四个宗师级高手,还是大有可为的。
最起码。宇文邕很可能多几次‘龙体微恙’,北周大将也很可能多‘病逝’一部分,从而导致许多国事、战事拖拖拉拉,亦或半途而废。
当然。就算舍却刺杀之途,阴癸派上下一心,整合北齐军兵及高手,外加阴谋暗害等手段,在北周伐齐之时所能整出的各种恶心事。也足够宇文邕喝一壶了!
恰好,石之轩又收了闻采婷送来的‘大礼’,照理面子上还得跟阴癸派亲近亲近……
“此行指不定还得牺牲色相,我这也算是为国献身了……”
石之轩捏着晶莹如玉的下巴,心中大义凛然的嘀咕着,目光随意扫视着城外官道上往来不休,却神情麻木的邺城百姓,并未从他们身上看出丝毫天子脚下民众理该拥有的,高人一等的优越感。
不由暗叹:民生凋敝至此,何谈国势人心?
尽管今年秋季。周军进犯洛阳,一路声势浩大,大齐四处调兵遣将,好不容易才将之击退,但对于天子脚下的寻常百姓来说,边关战事终究太过遥远。
战事胜败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朝廷是否会议边关战事为由加征税赋!
只要不加税,小民生活悲苦多也罢,喜乐少也好。还能一如既往的慢慢熬下去,否则一旦加税,才是末日降临!
没人关心数年来兰陵王高长恭、大将军斛律光等国之柱石先后死于非命,大齐如今是否内忧外患。成了大周眼中的大块肥肉,亡国之祸或许就在不远。
谁不知年轻的大齐皇帝高纬,兀自夜夜笙歌,隔三差五召集朝臣,君臣一齐在大殿上欣赏贵妃冯小怜的‘玉**体**横**陈’?
“骨碌碌……”
城门车轮粼粼,一队军服破烂的兵卒推着数辆载满脏污尸首的大车。驶向城外乱葬岗的方向。
石之轩瞧在眼中,如何不知那是城内冻饿而死的贫民、流民,每年冬天均不可避免,绝大多数人早习以为常。
而这‘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一幕,在这封建时代,无论盛世、乱世,从未断绝,非人力所能扭转!
即使北周如今是宇文邕这等罕有的圣明君主当政,长安城每日冻死的贫民也只比邺城少了一半而已!
暗暗感慨一番,石之轩瞥了一眼城墙内侧的一处不起眼的暗记,转身向着大街右手第一家的阔气酒楼而去。
………………
半个时辰后,石之轩正在酒楼二楼的临窗位置,就着清淡小菜自斟自饮,怡然自乐,似乎并未发觉一位蒙面佳人袅袅走近。
直到女子娇哼一声,坐在桌对面,目光饱含不满的盯着他。
石之轩才叹息道:“这么久才来,阴癸派的办事效率实在堪忧啊!
说实话,我打心底里不看好北齐及贵派的前途,若非对后半卷尚还抱有期许,我实在不想跟贵派一起趟这浑水。”
见他得了便宜,言语间还这么毫不掩饰,一副不情不愿,满脸嫌弃的态度,祝玉妍就气不打一处来,冷冷打量了他几眼,眸中惊讶之色一闪而逝。
忍不禁问道:“你究竟是补天阁的传人,还是花间派的传人?”
石之轩亦眯眼打量着祝玉妍的姣好身材,高深莫测的摇头叹道:“道主专一不移,魔主变幻莫测,乃魔道至高秘诀,尤其深谙得天地千变万化之精微奇诡……
你境界太低,说了你也不懂!”
不悦的娇哼一声,祝玉妍没好气道:“既然吃饱喝足了,就跟我入宫,我师尊和两位师叔还在宫内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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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时分,冬日暖辉愈发和煦。
邺城东南方向的小湖偏僻处,一座庄园依山傍水而建,亭台楼阁无不坐落有致,其间处处景致动人,生气流转,令人心神迷醉。
唯有精通园林建筑兼奇门遁甲者,方可窥出此间庄园暗涵的莫名玄机。
一道模糊黑影落入园内,现出向雨田睥睨天下,英俊邪异的身形。
左方有一条碎石小路。与方亭连接,沿着崖边延往林木深处,令人兴起寻幽探胜之心。
向雨田一路走去,左转右弯。眼前忽地豁然开朗,在临崖的台地上,建有一座两层小楼,形势险要。
忽而他抽了抽鼻子,扬声嚷道:“鲁妙子。我才出去三天,你就忙不迭将咱俩酿造了三年的果酒偷偷开封,一人独享?”
小楼上,一个身量颇高的青年举着酒杯走出房间,趴在门前的栏杆上,轻啜一口果酒,满脸享受模样。
乐呵呵道:“大哥莫怪,今日小弟终于完成了大哥交予的演算任务,一时高兴,就起出三年前埋下的陈酿果酒。稍作庆祝!”
青年双十年纪,却长着一张很特别的脸孔,朴拙古奇,浓黑的长眉毛一直伸延至棱角分明的两鬓,另一端却在耳梁上连在一起,与他深郁的鹰目形成鲜明的对比。
向雨田见他一脸如释重负后的轻松,便知他所言不虚,不由欣喜道:“既然如此,我就不追究贤弟偷喝陈酿之罪了!”
“呵呵……”鲁妙子轻轻一笑,目光投向冬日晴空。流露出莫名的期许。
向雨田深悉他的个性,知晓他是个安定不下来的人,此时他定在想着明日启程去哪里游荡流浪,寻求不断的变化和刺激。才会流露如此神采。
尽管三年来,二人大部分时间都在这幽静庄园,进行某些玄奇演算,但每隔一段时日,鲁妙子便会憋不住了,出去游乐十天半日。再回来继续。
不见向雨田如何动作,整个人倏地一闪,无声无息间斜掠过十多丈空,来到鲁妙子身旁,接着他看也不看房间里的情况,只是探手向着房里虚抓一下,手中便多了一个酒壶。
鲁妙子眉头一挑,赞赏道:“大哥这手段,每次见到,都令我羡慕不已!”
向雨田就着酒壶嘴儿猛灌一口,享受着果酿入喉,酒味醇厚,柔和清爽香味浓郁协调,令人回味绵长的美妙。
这才看着鲁妙子淡淡道:“妙子你天资聪颖,智慧过人,乃我百多年来罕见……
可你偏偏凡事都有兴趣,任何事都可惹起好奇心,以有限的生命,去追求无限的知识,实在舍本逐末!
假若你能专志武道,将来定会成就匪浅,否则在这武力横行、人心诡变的世道,终有你后悔的一日!”
鲁妙子不以为然道:“小弟一不贪江山权势,二不爱金银珠宝,三没有争勇斗狠的心思,何必非要成为绝顶高手?
我平日里游山玩水,只要有些许武功防身,足矣!”
向雨田摇头轻叹,不再多劝,心中暗暗可惜:吾本已选定他为备用的夺舍炉鼎之一,未曾想他在武道上竟如此不思进取。
若是再蹉跎几年,过了习武的黄金时间,他的修为仍自高不成低不就,恐怕根本不堪一用——炉鼎的修为太高,夺舍时的反噬风险固然很大,反之炉鼎修为太低,精气神没有经过足够的淬炼升华,同样是名副其实的臭皮囊,而令夺舍者不屑一顾……
真是白白浪费了他这一身绝佳根骨!
鲁妙子忽而道:“小弟虽不知大哥为何让我助你以易数推算天穹之三垣二十八星宿及地之五行运转规律的某些神秘节点,可但凡以此二者为气运流转基数的地方,无不凶险莫测。
大哥若要前去探险,尚需小心谨慎才是!”
向雨田淡然自若道:“我明白。”
同时心底却在暗暗思忖:那处神秘之地的运转窍要,何止涉及天星、地体二者,该是天地人之道尽在其间,远超你小子的想象!
否则凭我举世无双的精神修为,只消以天人感应不断观摩天地变化,早已寻得其方位及开启之法,又何须傻啦吧唧的与你一起以易数推算其间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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