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绝之地?流亡之所?张翼轸听得一头雾水,又暗暗吃惊,这玄真子能活十万年之久,只怕至少也是飞仙境界。先前听说飞仙绝难遇到,不成想今日偶遇两人都是飞仙,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玄真子呵呵一笑,俯身又挑起木柴,用手向远处一指,说道:“那边有一处茅屋,虽是简陋,但也可以遮风蔽雨,来,随我前去。”
张翼轸见玄真子虽是一脸忠厚,但自从罗远公一事之后,他心中再无少年坦诚心性,是以暗中戒备,一手背于身后,悄悄握住了无影棍一端。
玄真子在前面带路,荷担如飞,张翼轸身上伤势颇重,跑了几步便牵动伤处,疼痛难忍。正要开口说话,玄真子忽地停了下来,回头一笑,说道:“少年人,你伤重不治,只怕挨不了多久了。莫说我无害你之心,便是有,你还有还手之力么?”却是一脸嘲讽之色。
张翼轸默然无语,只是点点头,却听玄真子又说道。
“不过我见你一身淡然之意,又能得香水海引路才来到死绝地,应该也是心存仁厚之人。此地名为死绝地,你当何意?乃指此岛之上一切生灵皆无生机,比如我,就非活人!”
当真?张翼轸体无道力,无法神识外放去感应玄真子气息,但眼前的玄真子就站在三尺之外,一脸冲淡笑容,便连脚上的泥土也历历在目,怎么可能不是活人?
玄真子却是知道张翼轸心中疑问,也不答话,担起木柴,当前领路,说道:“此事说来话长,若你有兴致,且到茅屋之中,听我慢慢道来……反正这死绝之地,流亡之所,来得去不得!”说完,也不管张翼轸一脸莫名难安的表情,快如流星向前奔去。
来得去不得?摇摇头,张翼轸无奈一笑,强压身内伤势,紧随其后。
说来也怪,再次跟在玄真子身后,张翼轸只觉脚上生风,似乎便连身上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走起路来倒也步伐轻盈,堪堪不被玄真子甩下。
走过一处山坳,又拐过一处弯,眼前景色一变,来到一处群山围绕的开阔之地。五彩缤纷的鲜花盛开其间,四周群山林立,中间有一处水平如镜的大湖。远远望去,有三座茅屋围湖而建。湖中心长有一棵参天大树,树冠极广,几乎将整个湖面覆盖。湖面之上水气氤氲,云气弥漫,极静极美。
湖中一处,有一叶扁舟。舟上一人,蓑衣竹笠,手持鱼竿,正在湖心垂钓。一眼望去,宁静安详,好一个和美雅致的人间仙境!
二人来到一处茅屋之前,玄真子将木柴堆到茅屋前面。茅屋低矮狭小,仅容一人,茅屋前面有亩许大小的小院,随意点缀着一些花草。院中有石桌石椅,玄真子示意张翼轸随意坐下,说道。
“此谷名为离人谷,此湖名为长恨湖,湖中钓者名玄天子。这老儿,明知湖中无鱼,却偏偏每日都要垂钓半日,如此钓了十万年,也不嫌烦。”
说完,玄真子又自嘲地一笑。
“便是我也是如此,明知我等皆非活人,不食人间烟火,还日日上山砍柴,不也砍了十万年之久?权当消磨时光,也算有事可做。”
“玄真子前辈……”
张翼轸见此处三座茅屋,心道如此看来此处还有他人居住,只是不知这些人到底是何身份,为何玄真子口口声声自称非活人,还有香水海、未名天又为何在这东海之东,一时心中疑问连连,便要开口相问。
“我知你心中疑问,莫急,等我唤来玄天子和玄问子二人,我等三人一起陪你说话,岂不更好?要知道,这死绝地从来不见生人的,你是第一个,想必那二位也是吃惊得很!”
却是玄真子伸手制止张翼轸开口,伸手拿过一根木柴,握在右手,左手一拍木柴一端,只听“啾啾”一声鸣叫,木柴脱手飞出幻化成一只六羽极乐鸟,浑身流光溢彩,婉转啼鸣飞到空中,随即朝长恨湖上空飞去。
飞到湖中之处,六羽极乐鸟忽地在空中一个漂亮的翻身,蓦然化作一团绚丽的烟花,映得空中一亮,竟是一时生生将三个太阳的光芒压了下去。
紧接着,湖中垂钓之人似乎刚刚在小舟之中放下鱼竿,张翼轸只觉眼前一闪,一个身材粗壮满脸横肉之人突兀地出现在眼前,吓得张翼轸退后一步,不敢相信世间竟有这般瞬间飞行的法术!便是飞仙飞空,此处离湖心也有数里之遥,所谓瞬息千里,也是在呼吸之间,哪里有这般眼睛不眨便近身眼前的道理?
此人刚一现身,张翼轸又觉眼前一暗,一个身材高大,却文雅儒气的中年文士现身眼前,和先前的粗壮之人一样,二人一脸难以置信,并肩而立,上上下下打量张翼轸半晌,然后一左一右抓住张翼轸肩膀,摇晃几下,这才说道:“果然,果然是生人!这未名天死绝地居然还能有生人可进,当真是天大的奇事!莫非这天道有变?”
玄真子却一把将二人推开,拉张翼轸坐下,这才慢悠悠说道:“你们这两个老不死的,活了几万岁了,还如孩童一般,吓坏了我们的客人可如何是好?呃!分别坐下,待我们徐徐道来。”
二人似乎还不相信眼前的张翼轸乃是生人,坐下又站起,尤其是中年文士,如是三次,一脸难耐之色,质问玄真子:“老匹夫,这少年是你从哪里捡来的?这未名天乃是遗弃之地,生人怎会来此?绝无可能!”
玄真子晒然一笑,示意中年文士稍安勿躁,说道:“老穷酸,莫看你一身儒酸之气,若是论到淡定自若,你却不如糟老汉,虽说糟老汉生得其貌不扬。”
糟老汉也就是玄天子,生得粗壮丑陋,却是文气得很,听二人所说,只是淡然一笑,默然不语。玄问子只好垂头坐下,刚坐下又站起,走了两步,又说:“我却不信!不过……这少年虽是身负重伤,垂死之躯也是生人之体,如何能通过灭仙海暂且不说,这死绝地隐匿于香水海之中,若非香水海认可,生人断然无法接近死绝地……不过,这少年确实是生人之体,也由不得我不信,真是咄咄怪事!”
“老匹夫,这天道真的要大变了不成?”
玄真子哈哈大笑,说道:“老穷酸,你写了几万年的字,却也没有收收你的急躁脾气。不过也是,若非你的这般急不可耐的禀性,我等岂会被天地遗弃到此处,永不能重返世间?”
玄问子一听此言立时脸色大变,眼睛一瞪,厉声质问:“怎的,老匹夫,你后悔当年之事了?”
玄天子忽然站起,一把将玄问子拉回座位,粗着嗓子说道:“你们二人莫要争吵,否则一两千年又不得安宁。既然来了客人,且听客人说说如何来得此地。”
这玄天子对二人争吵看来见怪不怪,随口一说,二人也就立时闭口不谈。玄天子见状满意地点点头,扭头对张翼轸说道:“小娃娃,你且说说你是如何来到此处的,好教我三个老儿长长见识。你且放心,我等全无恶意,虽我三人并非活人,却也并非鬼魅,其中缘由,稍后再讲与你听。对了,糟老汉名玄天子……”说着,分别用手一指中年文士和玄真子,“老穷酸玄问子,老匹夫玄真子!小娃娃,你可有姓名?”
张翼轸见玄天子虽是三人之中生得最拙劣不堪,但言谈举止却最为得体,说话也和声细语,当下忙答道:“在下张翼轸,乃是中土道门的修道之士……”
“什么?”三人一时脸色大变,一起齐齐站起,脸上均是显露震怒之意。尤其是玄问子,更是向前一探,一伸手便扣住张翼轸脉门,略一试探,随即松手说道:“不对,方才我抓你肩膀,便知你体内并无道力。刚才略一试探,你体内经脉全无,哪里有你这般修道之士?快从实说来。”
张翼轸骤见三人一听修道便神情愠怒,以为不妙,又被玄问子出手如电扣住脉门,更是心中惶恐,以为对方是魔门中人。等玄问子退到一旁,张翼轸翻手持棍在手,护在胸前,一脸坚毅之色:“我身无道力是被人打伤,体内经脉全无也是拜一位地仙所赐。三位到底是何人,还请如实告知。若是魔门中人,翼轸自当周旋到底!”
不料持棍在手,平常天不怕地不怕的无影棍竟微微颤抖,从棍中传来一丝惧怕和胆怯之意,令张翼轸大为讶然,不知眼前三人到底神圣,这不怕神人不惧仙人的无影棍,在三人面前竟连一丝战意也没有,只差吓得脱手而飞了。
玄真子一见无影棍,眼睛一亮,手一张,张翼轸只觉右手一松,无影棍便脱手而出飞到玄真子手中。玄真子仔细打量了无影棍一番,点头说道:“翼轸莫怕,我等不会害你,更不是什么魔门中人。只是我三人和道门有些过节,是以听你是道门中人,一时失态。你这棍子倒是不错,有些来历,有此棍在手,怪不得不怕那灭仙海的天雷。”
“不过,即便天仙手持此棍,此棍也不敢在我等面前放肆。……暂且让此棍安睡一下也好,莫要影响我等谈话!”说完,玄真子手一松,无影棍便如脱弦之箭飞入湖水之中,“嗖”的一声没入水中消失不见。
无影棍一没入水中,张翼轸便感觉和无影棍之间那一丝心意相通的感觉立时消失,心中一凛,见玄真子一脸无害的笑容,情知面前这三人过于强大,只好喟然一笑,黯然坐下。
“和道门有些过节?岂止过节,本就是不共戴天!”却是玄问子一脸阴沉,气势汹汹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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