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这样?
张翼轸忙让画儿坐下,又将书拿过翻看几眼,感觉并无异常。心念一动,便想到画儿体质本非常人,恐怕这《三元辑录》乃是被三元宫历代祖师施加了法术禁制,如画儿一般不是常人之体而修道者,一经翻阅便会触动其上的法术,被法术之中的禁制反弹也实属正常。
但灵动掌门不会不知其上设有法术,为何还特意言明要画儿一同参看?或许另有深意,只是他道法和修为尚浅,现今无法得知而已。
不过画儿虽也身为木石化形,但与寻常竹仙、杏仙又大有不同,那树木玉石生于天地之间,本无模样,而画儿由画卷之上所画女子化形而出,若这画卷之上女子本有其人,若其人已然仙去,日后若是遇到画儿,又是怎的一般情景?二人是否有心意相通之处?
转念一想,这些毕竟只是猜想,谁知画卷所画之人是真是假,又是何身份?不过是胡乱猜测罢了,暗暗一笑,张翼轸只好先将《三元辑录》收起,又和倾颖、画儿一起收拾好桌椅。
待到一切都整理完毕,已是日头偏西。
张翼轸初试驾云,自然心喜难抑,眼见诸事已毕,便向倾颖和画儿言明一声,又要驾云升空。倾颖自不放心,又细细传授他一些诀窍,莫要再次中途耗尽道力。最后还是倾颖和画儿一起陪张翼轸飞空而行,左右相伴,以便能够及时将他救下。
张翼轸接连数次飞天,不多时便得心应手起来,再加上体内龙息在灵动掌门所助之下已然全部炼化,道力运转之间更是流畅,心中欢喜无限。凌空飞翔,遥看无边山河,胸中豪气激荡,只觉便欲乘风而去,直上九天。
一直来来回回飞行了两个时辰,直到月上中天,几乎将委羽山转了一个遍,张翼轸才累得气喘吁吁,降落云头。
是夜,委羽山附近村民数人见到夜空之上,有一男二女三位神仙驾云飞空。那男子神仙貌如少年,于半空之中负手而立,身姿伟岸。而两位仙女绝代芳华,美不可言,一左一右侍奉少年神仙。有好事者甚至请画师将当时所见画下,供于堂前。只是被人问起夜空黑暗,如何看清仙人容颜之时,好事者支唔一番,答不上来,却仍然强词夺理声称自己亲眼所见。
略过这些传说不提,但说次日三元宫主殿之上,灵空正一脸晦气地和灵动争执不休。灵动却不动如松,微笑不语,听灵空絮絮叨叨半天,还不时手舞足蹈,显然气愤至极。
等得灵空累得住了口,灵动才呵呵一笑,伸手示意灵空稍安勿躁,然后才慢条斯理地说道:“灵空,听你罗嗦半天,只不过是因为我将《三元辑录》给了张翼轸。这张翼轸乃是你的徒弟,我将《三元辑录》赠与他,你该高兴才是!”
灵空犹自气呼呼地说:“话是不错,不过这张翼轸是我捡来的徒弟。当初我哄骗他来三元宫不过是为了得以返回三元宫,可并没有诚心收他为徒之意。况且我生性懒散,哪里是传道授业之人?再说你又何尝不是心知肚明,我哄骗张翼轸上山,也只是出于一时好玩,并无真心要收一位传人。再说我灵空于道法之上恐怕再无长进,也无须什么传人。所以这少年便任由他自生自灭好了,何必将三元宫至宝赠予他。师兄,你这打的又是什么如意算盘?”
灵动忽然敛容正形,喟叹一声,说道:“灵空,你当我成就地仙即将远离世间,心中真的无牵无挂么?”说动,灵动起身站起,缓步走到灵空面前,怔了片刻,摇摇头。
“你们师兄弟五人,灵性心地宽厚,但行事端正有余,圆融不足。灵悟醉心于道法,奈何自身悟性有限,成就也再难寸进。灵静刚强难化,性情固执坚硬,也终究再难晋升地仙之境。倒是你灵空,虽是其貌不扬,却生性活泛,最有可能在道法之上堪破人天界限,便是超过师兄我也不在话下。只是你自十六年前突然转性非要去做烧火道士,恁是可惜了如此上好的资质。你倒说说,灵空,你十六年前为何不顾劝阻,非要去烧火做饭?”
灵空被提起窘事,老脸发红,支唔半晌,忽然把头一昂,耍赖说道:“十六年前我用无上大法推算出张翼轸出世,所以我便去烧火做饭,以便被你赶出三元宫,好去世间寻他上山。”
如此无赖一般的说法说出,灵动竟也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看了灵空几眼,沉吟片刻,说道:“我也想到了此点,莫非张翼轸出世和你烧火之间还真有关联不成?想来也不过是巧合罢了!这些暂且不论,灵空,三元宫二代弟子中光大和光北都也出类拔萃,若非张翼轸此子出现,我倒也有信心将下一任掌门交与他们之一,只是你捡来的这个便宜弟子机缘不俗,修行神速。我晋身地仙之境后,越加感觉此子前途不可限量,若是日后将三元宫交与他的手中,定会比在光大和光北手中要好上许多。”
灵空却越听神色越凝重,连连摇头,一脸的惋惜和不以为然,冷笑一声:“师兄的算盘果然打得精明,只是可惜了,张翼轸也恐怕未必有你所说的这般前景大好。莫说他有一个远在方丈的亲生父母,便是他结下的仇家天媪子和青丘,不定何时便取了他的小命。”
灵动一脸疑惑地看着灵空,不明白灵空为何这般不看好张翼轸,似乎还颇有几丝不屑。
“这亲生父母在方丈一说,在我看来只是山村传言,不值一提。至于天媪子和青丘,想必二人再胆大包天,也不敢公然杀到三元宫来截杀翼轸。我远赴祖洲前,自会安排灵性等人严加看管张翼轸,令他闭关三年,学有所成才允许出关。如此可保无虞!”
“哼哼!师兄为了我这个便宜徒弟,当真是用心得很呀,让我这个便宜师傅也颇感意外。不管你如何巧言令色,我还是那句话,张翼轸不能成为三元宫的掌门!”
灵动大为意动,灵空这般坚决倒不多见,当下脸色一沉,问道:“灵空,你这是何意?莫非你的徒弟当上三元宫的掌门,你这师傅面上无光,心生嫉妒不成?”
灵空却不怕灵动的威势,嘻嘻一笑,摇摇头,摆摆手,说道:“也罢,我也不和你争论。以我这般下凡的神仙与你等凡人计较短长,恁的有shi身份。这天机不可泄露,总之我劝师兄莫要对张翼轸报有希望才好。”
听灵空这般狡辩,又卖弄神仙下凡之说,胡言乱语一番,灵动也不恼,正要再呵斥他几句,忽然心神一紧,头顶之上猛然一亮,一道紫光冲天而出,映得大殿之上一片亮堂。
灵空见状哈哈一笑,说道:“好本事,师兄,没想到成了地仙还有这般本领,看来以后倒是省了蜡烛!”
灵动静立少许,默然不语,忽然冲殿外施了一礼,朗声说道:“祖洲使者驾临,灵动未能远迎,还请恕罪!”
话音刚落,大门无风自开,一片祥云涌入殿内。祥云之上站立一名中年男子,面如重枣,颌下一尺长须,双目如电,身长足有一丈,头顶之上紫气缭绕,当前一站,威风非凡。
来人一见灵动,也还了一礼,答道:“某乃祖洲接引使罗远公,特来迎接新晋地仙灵动前往祖洲。”顿了一顿,看了灵空一眼,目光之中忽地闪过一丝讶色。
灵空嘻哈一笑,对这位远路而来的地仙使者没有丝毫敬意,红红的酒糟鼻醒目非常,倒让罗远公心中刚刚升起的念头便又放下,疑虑顿消,暗笑如此不济之人怎会突兀间引起他的注意,恐怕是那与众不同的酒糟鼻所致!这般一想,心中释然,便又向灵动说道。
“灵动道友,想来你诸事已了,我等这就上路吧……”
灵动面露难色,迟疑一下,开口问道:“本来世间之事于我也无牵挂,只是三元宫掌门大典召开在即,不知使者可否宽限数日?待灵动亲眼见到我那师弟接替了这三元宫,再随使者前往祖洲!”
灵动见罗远公头顶紫气缭绕间隐隐有红光出现,正是突破地仙之境正要步入飞仙之境的迹象,一时让灵动大为感叹的同时又心存不安,不知这位罗远公是何等脾气,若是那办事严谨不讲丝毫通融之人,恐怕他便不能亲眼目睹三元宫的交接盛事了。
不料罗远公听了之后,略一沉吟主,随即眼睛一亮,面露喜色,爽朗地一笑,说道:“灵动道友,如此盛事岂可错过,留下,留下!要知道某为地仙已经一千余年,这次还是第一次来到人间,这神仙岁月久,却无人世的繁华。眼下却正好遇到这般人间盛事,如此看来,某这番七万里的奔波也算是值了,哈哈……”
罗远公放声大笑,惹得灵动也是心中一片欢喜,无比轻松。看来罗远公也是性情中人,一千多年不见人间盛事,恰好遇到,竟比得到一件仙家法宝还要喜悦,也算是一个妙人。
灵空在一旁见罗远公大笑不止,独自在一旁嘿嘿地笑了半晌,眼睛一瞥,忽然问道:“罗远公,不知你当年是哪家道观的道士?”
罗远公看了灵空的酒糟鼻几眼,目光中闪过不屑之意,收敛了笑容,一脸肃然说道:“谁说非要先当道士才可修道成仙?就算做了道士,若是那酒肉道士,又与不求天道的凡夫俗子有何区别?端的污了这一身道衣!”
说完,不再理会灵空,转头看向灵动。灵动自是知道罗远公看灵空不起,只是他这个师弟也确实有着一个惹人嫌的酒糟鼻,倒也不好说什么,只好晒然一笑,说道:“好教罗远公得知,灵空乃是我的师弟。”
罗远公斜了灵空一眼,想了想,忽然仰天大笑道:“好一个灵空,身为堂堂三元宫掌门的师弟,却生得这般一个丑陋的酒糟鼻,倒也不失为一个妙人。……实不相瞒,某并非道士,千年前乃是一介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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