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翼轸摇头,将刚才的事情详尽说了一遍,听得灵空连连摇头,直叫侥幸。这边吴员外也从张翼轸嘴中知晓了事情经过,一脸惭愧地谢过张翼轸,命下人奉上五两银子。张翼轸刚要推辞,灵空一把抓在手中,拉上张翼轸便走。
二人牵回马,一路向西北方面疾驰。一连行了半日,人困马乏之时才到一家客栈落脚。灵空一路一直皱眉不语,直到第二日一早起来,灵空这才恍然大悟般大叫一声,说道:“对呀,破这般无形无质的幻影术,佛家的空性之说最为上乘,以空制幻,如如不动。翼轸,你道我当日为何赠你《金刚经》?便是用那无上推演之法算出你有今日之难,所以赠书于你,让你习得这可以以空破幻的佛法。”
“哧……”一直隐隐担心灵空是否被那幻象伤了心神的张翼轸,终于在听得灵空开口说话便是这般大言不惭,这才认定灵空全然无事,心性一如以前一样天马行空。张翼轸紧绷的心情忽地放松下来,被灵空一开口便逗得大笑不已。
灵空老脸微红,兀自嘴硬:“我当时着了道是有意为之,只为考验你的定力与心性。你这般笑容,莫非讥笑我当时的不堪?”
张翼轸笑个不停:“那青丘你也曾见过他施法,为何当时你却如同从未见过他一般?”
灵空一怔,想了想,摇摇头说:“怪事,说的也是,我怎地一点印象也没有?莫非一上来就着了他的道?不管这些,反正师傅我才不在意这些许细枝末节,如我这般成就大事者,只有惊天大事才会有所感应!”
张翼轸笑过便又后悔,灵空虽然口无遮拦,但这一天一夜的苦思冥想,显然也确实为他殚思竭虑,忧虑他的安危,不由地心中暗暗感动,点头道:“多谢师傅指点,这《金刚经》我正好带在身上,这便修习一二。只是佛门与我道门理义多有不同之处,谁高谁下,如何取舍?”
灵空对张翼轸的表现似乎颇为满意,喜笑颜开,说道:“这烧火做饭也好,世间行骗也罢,于我而言都是一样,此时有用便用,他时无用便忘。若没有关乎性命攸关的冲突,何必在意一时短长。”
张翼轸点头记下,也未多想。他却没有料到,灵空这个不负责任的师傅随意拿来即用的说法,竟在日后张翼轸道法修为突破大成之时,险些造成他无法弥补的伤害。
师徒二人一边赶路,一边研习道法和佛法。张翼轸道法刚刚入门,却又在灵空的授意下参悟道门典籍和研读《金刚经》,时而“沌沌兮,如婴儿之未孩;累累兮,若无所归。”,时而“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师傅,这‘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该如何理解?这世间万物历历在目,有声有色,怎可说是虚妄?”
“这个么……便如那青丘的幻影术,入目虽也真实不虚,但却只是幻化而成,这句便是要教你认识实境与幻境的区别,在那幻境之中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那‘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又作何解?色彩绚丽多姿,乐曲如鸣佩环,美食五味杂陈,本是世间最美好事物,为何偏说令人发狂?”
“世间万物,最美好的便最让人痴迷,而修道之人上应天道,讲究自然无为,事过即忘,清净之心便是不可以驰骋于五色、五音和五味之上,迷且沉沦,沉沦便会下坠而不上升,如何羽化登天?”
“似乎也是这般道理……”张翼轸一时心中迷惑,感觉众多不明之处经灵空似是而非解释一番,更加疑惑丛生,左思右想半晌,不得要领。
“师傅,那你这般喜爱烧火,不也是痴迷不悟么?”
“唔,这烧火不在五音五色五味之中,不算痴迷,更不会令人发狂!”灵空急急辩解。
“也不对,师傅你并未做到事不即忘,一有机会便去烧火,如此沉迷其中,怕是于道法修行有所妨碍!”
“你懂什么?我这烧火便是修行,修行就是烧火,火越旺,修行则更加精进。”灵空脸色一沉,指责张翼轸几句,然后又嘿嘿一笑,一提缰绳。
“前面这片树林之中似有道力波动,我先查看一番,翼轸,你且慢行。”
也不等张翼轸说话,灵空一马当先便冲了过去。
眼前是一片茂密的树林,生长的都是常见的树木,遮天蔽日,一眼望不到边际。张翼轸定睛一看,树林郁郁葱葱间更显宁静幽远,炎炎夏日中,一眼望去心生凉意,倒是那避暑的好地方。灵空偏说有道力波动,不知真假,或是他只是先前一步前去纳凉。
张翼轸也提缰纵马,紧追其后。灵空跑得飞快,转眼便进入树林之中,隐没在树影之后。
追了一小会儿,始终不见灵空身影,林中幽静,不知何时,竟连前面灵空哒哒的马蹄声也消失不见。张翼轸心生警觉,放慢了前行,侧耳倾听,除了鸟鸣虫啾之外,更无异常。环顾四周,林间一切如常,风动,水响,光影斑驳,一切再平常不过。心中不免疑惑,为何灵空凭空不见,莫非又中了青丘的幻影术不成?
张翼轸朝林中喊了几声,不见应答。心念一动,忽然想起以前在太平村和众鸟嬉戏、听百灵呱噪,便将手指放在嘴间,打了个呼哨。哨声刚落,便听到林间簌簌作响,数只百灵从树后露出头来,探头探脑地向他张望。
张翼轸吹响口哨,奏起他独创的“百鸟朝凤”。奇怪的是,这些百灵鸟只是探头探脑张望了一番,丝毫不理会他的口哨,又全部藏到了树后。张翼轸大奇,他的口哨向来呼鸟唤兽无不灵验,怎的现在这些鸟儿似乎在惧怕什么,躲在树后不敢出来。
“贼人哪里走?”猛地前面传来一声断喝,声音既急又响,正是灵空的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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