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座!雅座!最好的雅座!”
“鬼天气,天天下雨,都没法出去游玩!”
“要是下午天晴了,出城打猎吧。”
上午建康最好的茶楼一开门,一群前呼后拥的江湖豪客就涌了进来。
“几年前,我武艺超群,被华山的那些人看上,非得求着我去给他们的镖局担任总教头!我这个啊,别的优点很多,但是最大的长处就是恋旧,我就喜欢看咱们那里,就算月亮也比华山圆啊!多给点银钱就能买忠士之心吗?别扯淡了!我当时就拒绝了,唉,那时候烦死我了,刘备不过三顾茅芦,他们华山更狠,恨不得睡在我寝室门口,连那个华山的岳中巅都是天天找我。可是咱就是不为所动!你看我没去,现在没几年,华山被灭了吧,那个岳中巅也成了人家的孙子,哈哈!”大剌剌坐在上座刘元三得意地大笑起来。
“刘爷年轻有为啊。老夫行走江湖多年,阅人无数,一眼就看出刘爷面相生的金贵!”一个白胡子飘飘的老者对着刘元三竖起了大拇指,马上引来座上七八位江湖人士的齐声呼和。
“张掌门太客气了!太客气!哈哈。”刘元三拍着身侧的赵镖头肩头笑得更开心了。
“那我们想进的关外人参,刘爷可要放在心上。”老者立刻顺杆爬上。
“小意思,小意思!你们知道吗,沈家见了我们青城的可客气了……”说到这里,刘元三的声音噶然而止。
因为雅座的门打开了,进来的不是小二,却是一群全副武装的锦袍客鱼贯而入。
“长乐帮的人怎么来了?”看着这群不速之客,所有人立刻站了起来,略带惊异地朝分开手下踱步进来的那个刀疤年轻人行礼——长乐帮锦袍队司礼王天逸。
尽管外边雨很小,但这些人衣服前面全部湿得精透,雨水从头发里顺着脸往下滴,后面却干爽爽的,好像这群人全扑倒过在浅水洼里一般。
老江湖们一眼就看出他们是雨中纵马疾驰而来的。
“有什么急事急成这样?”一众人心中都是这个想法。
王天逸扫了一眼周围这些小门派的掌门帮主,微微躬下身表示了回礼。一理满脸滚落的水滴,眼睛却描上了刘元三:“刘兄?”
这个雅座里连青城的老赵镖头都陪笑起来,唯一没笑出来的就是青城的主使节,刘元三,他看见王天逸总是紧张加恐惧。
“刘兄,我有事相求,可否跟我走一趟。”王天逸也没说什么事,第一句还不说完,就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刘元三看王天逸脸上绝没半点笑容,表情阴鸷,绷紧的面皮下好像有寒气往外冒,只感到王天逸这层面皮时刻可能被里面膨胀的东西胀破,露出一条噬人凶兽来。
他不寒而栗,只觉汗毛倒竖,但是自己正在长乐帮的地盘上,王天逸在长乐帮里也算个不大不小的人物,对方要请自己,言语里称“请”,实际上根本没给半点回旋的余地,就算自己不敢去,却哪里敢不去不敢去的地方。
犹豫了一下,刘元三擦了擦白里透青的脸上渗出的汗,强笑道:“地主不必这么客气,我们是使节,你只管吩咐。我这就跟你走。”
说着,却一把拉住了青城同僚老赵,笑道:“不过,我们都是使节,我们一起去。”
刘元三言辞里拼了命强调自己是使节,还一定要拉上老赵壮胆,委实是因为怕了王天逸这种人。
但王天逸好像并没有看出刘元三的强调身份之词,只是毫无表情的点下头,手往门的方向一摊:“快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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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着“咝!”的一声尖叫,厅中地上的地毯狂暴地自己裂成了两块,随后响起的是旁边观战者的一片惊呼。
原来刚才胡不斩全力一棍直刺武神胸腹,章高蝉却一抬胳膊,左手空手握住铁棍末端。
胡不斩回拉,章高蝉力扯,只可惜一个天生神力,一个天下无敌,铁棍马上如卡在了山缝里,铁铸般纹丝不动。
但两人较力只有瞬间,因为胡不斩的一顿,让隐藏在他巨大身形后面的黑鹰顷刻间闪了出来,惊人的跃前速度下,右脚一脚踩在地毯上,攻击支点眨眼成形,左手吃足了劲道,甩出来的时候,袖角都发出了极速下好似呻吟的呼啸。江湖上罕见的左手剑被狂暴的投射了出去,反斩章高蝉握棍左手。
右手拿刀,左手握住了长棍,却无法眨眼夺棍,章高蝉的身体左侧已经成了死角。
死角中的死角。
绕是武神也没法应付这种死角攻击。
章高蝉只能放弃角力,运转在体内的九明神功让手上力道眨眼就变了方向,由拉扯变成了猛推长棍。
长棍上刚才互相拉扯的两股反向巨大力量,陡得变成了一个方向,两个人影猛地分了开来。
各自身体都在用脚板稳定身表,这威猛无可匹敌的力量马上传递到脚下的地毯上,连上王天逸事那凶猛狂暴的左手剑用作支撑的右脚力量,三股力量瞬时间就撕裂了脚下的条形地毯。
防脱了长棍,武神一缩左手,王天逸一剑斩空,武神的右手刀已经斜削长剑而来。
在武神的刀下,王天逸哪有闲暇收左手剑,接着刚才右脚撑地的力道,身体顺势一转,右手剑就接着这身体猛转的力道猛砍武神肩膀。
围魏救赵。
而且不是孤军。
那边的胡不斩立稳脚步的第一件事就是弓步,铁棍再度直刺。
一力降十巧。
神力带来的是惊人的速度和巨大的破坏力,这并不需要任何花俏的招式。
章高蝉也无办法,只能随遇而安地用长刀荡开了铁棍。
“嘣!”的一声巨响,章高蝉右手刀又发出一声惊天巨响。只连撞了铁棍三次,这刀却已经崩坏卷起了所有的刀刃,与其说刀,不如说是铁板来的贴切。
借着胡不斩的当门强攻,王天逸长剑再次又砍进章高蝉的近身。章高蝉身子一侧,避开剑刃。
与胡不斩的棍棍接战不同,战到此刻,王天逸的兵刃却没有一次碰到章高蝉和他的兵器。
惊人的围战。
观战的人都看傻了眼。
慕容成早踮脚跑到了范金星和齐元豪旁边坐下,由两个手下替他解释战局。
“啧啧,战法漂亮之至。如果长兵器好手利用力量主攻,剑手就游击死角,以防武神的力量和速度让长兵器好手落败。此刻长兵器为主,双剑辅助;而如果剑手利用位置主攻,长兵器高手就用强功牵制章高蝉,以防和武神相比力量上不足的剑手完蛋,此时双剑为主,长兵器为辅。每人都是主攻,每人却也都是游击牵制手,联合在一起,简直是攻守一体。任何一个单拉出来,怕都不是武神三合之将,但竟然和武神过了十个攻守之多,厉害。”齐元豪叹道。
慕容成点头后,急急问道:“这个长兵器好手是谁?怎地没见过,能和武神角力,了不起的人材啊!”
范金星凑耳道:“胡不斩,长乐帮昨天才知会,强行洗白地暗级高手。以前是杀手,您忘了?棍术第一高手!凶僧啊!”
范金星别有意味的一个提醒,陡然让慕容成想起这个壮汉是谁来,原来早闻其名,还曾经雇用过此人去做掉某个大人物来。
慕容成回头看了眼后面千娇百媚的翠袖,若有所思地顿了下,又问道:“那个王天逸为什么戴面具?”
就在此时,高台之上传来一声更大的疑问:“好好的为什么戴面具?”
却是长乐帮的少帮主对燕小乙的问话,只是这声音比慕容成的低声询问大了不知多少倍,人人都听得清楚。
那边厢燕小乙赶紧上台和自己的公子低声讲解,这边的齐元豪一笑,也解释开来:“大公子,您想啊,杀人搏命的时候面相什么样?谁能笑嘻嘻的?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让人看了晚上会做噩梦的,以后还怎么做亲热模样?那长兵器好手不比司礼职位要讲场面讲陪笑,呵呵。”
看着齐元豪那一笑,慕容成却脸红了一下,因为他感到了很羞耻。
雄鹰居然和麻雀做出了同样的动作,麻雀不会感到任何不悦,但雄鹰却会羞煞,或者说自认为是雄鹰的。
他刚才和长乐帮那个什么都不做的纨绔子弟居然问了同样的问题!
这能不让雄心在胸的慕容世家大公子感到羞耻吗?
范金星却仰过身来,把头从低头不语的大公子背上露出来,低声问齐元豪道:“小齐你刚才说他们杀人搏命,难不成长乐帮的人在玩命不成,万一杀了武神?”
齐元豪一愣,马上笑了起来:“长乐帮的人肯定在玩命,要是章高蝉不是武神,随便换个普通的江湖一流高手过去一对二,必定眨眼间被砍得四分五裂,那两个家伙没有任何打算留情,果然是盐贩子的低下无耻作风。打个比方,一流高手当然可以对二流高手留手,但你一个二流高手怎么可能对高手留情?全力而为都打不过呢!不过我倒想他们能宰了他,武当的人太嚣张了,这样反倒省事!但是怎么可能。”
话的速度是用吐字来算的,那边战局却是用眨眼次数来说了,上面说了不过几句,下面已经过了不知多少招,变化再起。
胡不斩一棍砸空正要斜拉变向横扫章高蝉腰间,那棍只一横,却又重重地朝下砸了下去。嗵的一声在地板上砸了一个大洞出来,就在这时,胡不斩身子撑在棍子上一躬,却吐出一口血出来。
原来刚才武神那拉变一推,三人巨力撕裂脚下地毯的一击硬拼,却让他受了内伤。撑到此刻,身体力道接近衰竭,再也撑不住了,这一口血现在才吐的出来。
武神和王天逸同时看到,不过武神却是一刀逼开王天逸后,面朝胡不斩一笑。而王天逸却是身形激变中余光扫到的。
一闭一紧,更兼二对一变成了一对一。胜负已判。
但王天逸却没放弃。
他在杀场上从来没放弃过。
王天逸揉身冲上,脚夫下猛撑下,笔直的身体朝前倾斜到极点,如同地上射出的箭头,朝章高蝉猛冲而出。
他要鱼死网破了!
右剑做前锋,死命地章高蝉身前迅疾无伦的当头斩下,左臂朝后提起,左手摆在身后,就像搭上了弓弦的箭羽。左剑与地面摆的水平,谁看见都会认为这左剑将在右剑受到阻击或者砍空后,闪电般地平射而出。
章高蝉笑了一声,用鼻子笑的。
“当!”所有人都听见这样一种声音,不过却有大区别。
没有武功或者武功弱的听的好像“当”这钟鸣一般的声音只有一声。
而一流高手耳朵里听地都有两声。
绝对是两声。
因为在“当”的一声中,两把剑激射而出,一把朝外快箭般射出了厅门,一把朝上钉进了二层高的天花板。
场中好像飞舞的白影黑雾也随着这一声噶然停止,显出三个立定不动的人来。
一个撑棍不动,一个傲然而立,而第三个却半跪在立人面前。
一时间厅内绝无半分动静,所有人都被这惊心动魄的一场切磋震得动不了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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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章高蝉右手那把卷成一团的刀一挥,凌空和王天逸右剑硬碰硬地一拼,王天逸右剑顿时脱手飞出。
这是两人兵器第一次相交。
但一次就够了,王天逸兵器拿捏不住脱手而出,朝上钉进了横梁。
不过王天逸的左手剑已经加速从腰侧冲了出来。
左剑位置很低,正对武神腰际。
但这对武神来说并非难事,右手刀击飞王天逸右剑,瞬间回击,又砍上了王天逸的左手剑。
但这一击让武神吃惊了。
这硬碰硬的一击不是没有他想像的那么干脆,相反是干脆得过了头,居然一点阻力也没有,宛如那剑并不是握在人手,而是凌空飞来的一般。
确定没有握在人手。
王天逸在递出左剑出腰的瞬间便防脱了手,那剑凭着自己的惯性平平刺向武神腰间,真如飞箭一般。
但是飞箭对武神没用,更何况现在在胡不斩战力不在,一对一的情况下。
王天逸要的是扰敌。
他真正打算的杀手锏不是手里两把剑,而是第三把剑。
用弹龙鞘装备的暗杀背法此刻才真正显示出作用。
五天逸左手防脱剑柄,一手握上背上第三把备剑剑柄,一压之下,第三把轻剑真如弹龙一般推开剑鞘侧边开口,一跃而出,猛力上砍。
就砍进武神砍开第二把剑的刀的死角里。朝上直冲武神那腰际。
为了这一击角度王天逸的身体几乎已经扑在了空中,正对着武神的膝盖,只要那膝盖一抬,王天逸的脸怕是要烂成一团泥。
但王天逸认为这无关紧要,如果脸成了一团泥,那么手里这把剑已经刺进了武神的肉里。因为扑出这姿势固然和自杀无疑,但已经完成了剑的角度,王天逸认为的最有效的角度。
角度很刁,刁得宛如一条从草丛里朝上跃出咬人的毒蛇。
可惜,对手是武神,他叫武神不是浪得虚名。
王天逸那带着面具的脸突然停顿了下来,激扑而来的身体无可奈何地缩成了一团——确切的说是半跪在了武神面前。
不得不这样。
那不顾一切朝上咬的弹龙剑还是慢了一点,只划破了武神的衣服,而武神的拳头却靠在了王天逸的面具上。
如此之近,以至于王天逸都可以用眼珠感到这拳头血流的热度。
失败了。弹龙剑无可奈何地僵立在空中,如同冬天里冻得硬梆梆的蛇,再无刚才的凶悍生气。
三人顿时石像般不动了。
大厅里却静得连掉根针都听得见,观战者也随着他们三个同时陷入停滞。
“啪。”这静寂的大厅里响起一声清响。王天逸鼻子以下的面具以鼻子为圆心开始慢慢裂开了。这里承受了武神那威猛无伦一拳的拳风,终于面具裂成了两半,下半截面具无力地跌落在地板上,露出一张因为无可奈何而翕动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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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精彩!精彩啊!太精彩了!”慕容成武艺不是特别精湛,而又不是完全不懂武艺,身份又是尊贵,所以才第一个回过神来,大声鼓起掌来。
一声过后,大厅立刻热闹起来,不管内行外行,不管真心钦佩还是凑热闹或者要给面子,总之人人大声叫好。
王天逸面具下露出的那张嘴无奈又佩服地一笑,弹龙剑落在了地上,朝章高蝉伸出了手,像是尊敬又像是战士之间的礼仪。
章高蝉非常高兴,王天逸这种激斗之后的手势非常符合他的心境,他大笑着,左拳伸展了开来在王天逸眼前变成了一只温暖的手掌。
王天逸顺势两手一起握住这手腕,笑着被武神从半跪下着的姿势站了起来。
站了起来后,却也不放手,一直握着手腕,只是在面具后看着武神发愣,像极了崇拜之极的样子。
章高蝉对王天逸这种仰慕的表情见得太多了,抽了一下手没抽动,就让王天逸握着,脸上报以一个习惯的礼貌微笑。
台上却传来一声大叫:“你们怎么二对一呢?”
却是左飞,只是刚才王天逸他们来了个霸王硬上弓般的二对一,上来就斗得激烈之极,左飞一时无暇插嘴,也怕打乱掌门心思不敢插嘴,此刻打宗教仪式了越想越生气,大怒叫了起来。
齐天豪横眉对曰:“小哥,你行了吧?你们家掌门天下第一,你刚才也看到了,两个也不是他的对手,一对一的话,谁能撑得过三招?我们怎么看,人家长乐帮霍少帮主怎么画?”
“你住嘴吧!”景孟勇和祺安此刻正陷在章高蝉大展神威的喜悦中,一起训斥左飞。
章高蝉被王天逸握着不放,眼睛扫处看到了正在拄着铁棍喘气的胡不斩,问道:“这高手是谁?好厉害的力气!”
“没错,真正厉害。”齐元豪和慕容成主仆走下席来,他们对胡不斩王天逸这种可以和章高蝉周旋的高手都非常感兴趣。
“胡不斩,我们长乐帮的长兵器手。”王天逸此刻才放脱了手,摘下面具笑道:“章掌门莫怪,我实在不是您的三合之将,这才叫了我们的胡不斩,来帮帮忙。”
章高蝉说无妨,对王天逸笑道:“王小哥,几年不见,你剑法真的长进的厉害。”又扭头朝胡不斩道,“胡壮士好棍法。”
王天逸只是谦虚,却没想到,胡不斩顺直了紊乱的内力,抬起来头,擦了擦嘴角的血迹,瞪着章高蝉吼了起来:“直娘贼!老子一定会宰了你的!”
看着他血沫子乱飞中居然吼这个,所有人都是一窒。
“和尚,赶紧回去疗伤!”王天逸赶紧推着胡不斩离开了大厅,才折回来道歉道:“章掌门千万不要见怪,我这个兄弟是粗人。本来以为自己天下第一,没想到天外有天,居然折到了您手下,难免不忿。”
章高蝉被一群人包围奉承,心情非常好,王天逸这番道歉加恭维的话让章高蝉很受用,加上胡不斩那副凶神恶煞不讲理的长相,他倒没见怪的意思,在慕容成和霍无痕的陪同下朝主席走去。
看着章高蝉的背影,燕小乙走近王天逸身边,悄声问道:“如愿了?”
王天逸低声笑道:“没错,最后我测了他脉搏,他竟然累了。他的武艺果然在退步。”
一番比斗过后,各个大人物各归其位,歌舞齐上,酒席再开。看戏的演戏的,人人各得其所,笑逐颜开。
在霍无痕本来一直绷着脸不高兴的,直到看到最后三人石像般凝立才笑了起来,也顾不上其他,直接索要笔墨,就挥毫泼墨起来。
慕容成含笑领头朝章高蝉敬酒,但他刚举杯,满面笑容还没来得及说话,左飞端着杯先走过来,说道:“慕容大公子,我们掌门刚才过了六十八招,按约定您要喝六十八杯。”
一听此言,本来已经回应慕容成正在端杯的章高蝉的速度马上变慢了,目光却看上了慕容成,看意思很看重慕容成的约定。
目睹此情景,范金星和齐元豪心里都有火气:你一个二等门派,我们慕容世家的大公子就算约定,就算不喝一杯能给你约定都算给你天大的面子了,都可以出去宣扬江湖了,你却要不折不扣地按约定来,你们的刀有那么硬吗?失心疯了吗?
“我家公子不善饮酒足饭饱。”范金星一抱拳对章高蝉说道,语气很生硬。
“公子,你就沾唇饮一杯吧,远的贵客咱们做地主的一定要讲足礼仪。”齐元豪说的很婉转,却让左飞气炸了肺。
“慕容大公子,我们掌门下场比试前您怎么说的?现在沾唇饮一杯倒成了礼仪了?”左飞看着端杯犹豫的慕容成叫道。
“你***怎么说话的?!”齐元豪拍了桌子,额角青筋脉动,脏话都出来了。
“阿飞!”王天逸也一声怒叱:“你怎么这样说话?还有武林尊卑没有?”
王天逸虽然既不打算帮昆仑也不打算帮慕容,但他私下里不想左飞去捅这天大的麻烦,自己遭来横祸。
他心里清楚:章高蝉是武神,大家忌惮,但左飞是一个昆仑二流角色,这里有资格坐下的人每人都能让他明天横死建康街头。
章高蝉脸色也不好看了,他半端着酒放也不是,抬起也不是,愣了半天,说道:“大公子不喝就算了吧。”
一直盯着左飞发愣的慕容成好像此刻才大梦初醒,大笑起来:“算什么算?!六十八杯,马都要趴下!我慕容成实在喝不下,喝了现钻桌子的。但是武神啊武神,谁叫你武功这么好?看了你一番表现,醉死又何妨?!看在我这武功酒足饭饱量双庸手的份上,给我减半吧,我喝三十杯!”
一言既出,满座震惊。
章高蝉泛青的脸上猛地透出红来:就算他心比天高,也知道面前这个人说出这番话来,对一个江湖中人而言是何等荣耀!
震惊兴奋之下,章高蝉竟然结巴起来:“不……唉……你不能喝就……天下第一……小第实在不……”]
其既想慕容成喝来成就自己荣耀和拒绝慕容成喝来给慕容成世家面子的矛盾全在结巴中的口不择言而有信中坦露无疑。
慕容成没听他说,一张口,连手下都没反过神来,他饮下第一杯,接着拿过左飞手里的酒喝下第二杯,然后拿起酒壶来自斟。左飞愣了一下,抢过酒壶替他斟满。
“大公子您真喝啊?!”范金星和齐元豪这对同床异梦的慕容干将今天又是异口同声。
“你们闭嘴,这是命令。”慕容成笑了,连倒连干。
三十杯!三十杯酒!
慕容成真的连喝了三十杯酒。
所有人都合不上嘴了,绝大部分是吃惊,昆仑众人则是因为兴奋。
慕容成从第一杯到第十五杯越喝越慢,但从第十六杯到第三十杯却越喝越快,最后一杯,慕容成一把把酒杯掷了出去,随后就往后倒,惊得两个手下兔子似地窜了上去勉强扶住,他已经烈酒上头,无故发笑了。
其实慕容成倒下的时候,左飞离得最近,他也想去扶慕容成,但齐元豪狠狠地推开了他:“闪边去!”
看着慕容成倒下,强忍心头得意的章高蝉却不能不有所表示,他只能扭头训斥开了左飞:“都是你!你知道不知道礼节?这里的事情有你插嘴的地方吗?还不坐回去?!”
“我?!”左飞傻了,他心里还在为自己的勇气和职责高兴呢,却怎么也想不到会被自己不顾一切捍卫的人训斥。
“还不快回来?你丢人现眼还不够吗?”后面坐的景孟勇大吼起来。
左飞既羞又无可奈何地身体转了个圈,坐了回去。
那边霍无痕已经画就。大家都凑过去看:却是画中一人傲然独立,一人半跪拱手。
画的极好,虽然寥寥数笔,但人物的神韵表露无疑。站立之人英雄之气勃发,好似睥睨天下,又掺杂了独立峰顶的寂寞之情;而半跪之人则表情服膺,画得栩栩如生,两人宛如要破纸而出。
章高蝉一见就又合不上嘴了,今天的惊喜实在太多了。
而王天逸则面如死灰,那半跪之人画的原形可是他啊,画的没有面具,眉目依稀就是自己。
自己有命在身,还带着面具,为了和武神这一战花费无数心血,在战斗中搏命死战不退,绝没有对武神半点畏惧之心,最后那个姿势是为了套取测武神脉搏的机会。本来是为了帮派殚精竭虑呕心沥血的一个无畏战士,可怎么能被少帮主想像成一个心悦诚服的败军之将呢,自己可是代表长乐帮啊!
要是这画像传了开来,自己以后可怎么在帮里混?!在江湖上怎么混?成了衬托章高蝉英雄的踮脚肉垫?
丢人现眼丢得也太大了吧。
王天逸这个夜莺把霍无痕祖宗十八代都咒骂了一顿,但这没用,他拉了燕小乙一把,凑耳说道:“小乙哥,我怎么能在画上,委实丢人,你可要帮忙。”
燕小乙本来见画也皱眉头,此刻笑道:“我原也不喜这样画你,但放宽心无妨。我只要对公子说神韵有问题,或是说半跪之人画蛇添足,公子必定自疑,必然裁掉。公子对画就如你对武功一样。”
王天逸这才放心。
那边众人已经开始对霍无痕恭维了。
范金星扶着走路摇晃的慕容成去后面出恭了,剩下的齐元豪不懂画,随便敷衍了几句,又把话题转回武艺上来,对霍无痕说道:“你们长乐帮的这个司礼剑法好的很,我从他战法中最少看出三种门派的运气方式和走势来,端的是好手,千锤百炼的好手,有机会和我们慕容世家的剑法高手切磋一下。大家一起研究,集思广益,武林中的剑法才能愈来愈强。”
众人纷纷称是,王天逸更是心头喜悦,暗想自己这次可说是做的漂亮。
对他这样的指挥官来说,可不是凭着武功和武神周旋几招就算得意的,事情发展的各种可能被自己预测到并做了相应充分的准备才是漂亮。
对齐元豪的夸奖,霍无痕却“咦”了一声,看着王天逸疑惑地说道:“他剑法好吗?我怎么觉得就是跳来跳去,毫无章法和韵味?”
大家一起笑了起来,谁也说话了,谁都知道霍无痕在武艺方面最多算三流,虽然他是七雄的公子。
没人能把不感兴趣的事情做好。
武艺更是这样。
霍无痕也不能例外。
“小乙,这人剑法好吗?”霍无痕指着王天逸问燕小乙。
王天逸只感到心寒,自己费尽心血,对方居然不记得他,是谁在寿州替你背了无能的骂名?——王天逸心中大吧。
“公子,他剑法好得很啊,是一流的高手,就是我一直提的王天逸啊!就是……就是寿……就是那个王天逸啊!”燕小乙不敢在外人面前肆无忌惮地谈寿州大败,只好对王天逸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仿佛在说:公子就是这个模样,我也没法子。
“你提过吗?你师出哪个门派?”霍无痕打量了躬身侍立的王天逸。
“我……”
“青城的!哈哈!”插话的竟然是去而复回的慕容成,他走路已经发飘了,有时像踩在棉花堆里,有时又像滑行在冰面。说话的时候,手上大开大阖,看人都是眼珠转着看的——醉得很厉害。
“青城的?好啊!”霍无痕竟然抚掌大笑起来,“我打算画的八仙,对吕洞宾把握不好,恰好你竟然是使双剑的,而且我一直听说青城剑法好看,竟然不知道身边早有你这样的人。”
说着霍无痕盯着王天逸看,仿佛小孩子在路边无意间发现了好玩的蚂蚁。
“你不是剑法好吗?下去演练几招剑法,用双剑的。”霍无痕一指场子下。
旁观众人一起叫好,尤其是懂行的,都想再看看这个司礼的凶悍的怕人的剑法。
王天逸哪里敢不从,二话不说提了双剑又下到场下。呼出一口气,稳稳了心神正要打自己一套剑法。
上面又传来霍无痕的声音:“吕洞宾我想是很飘逸的剑法,你要打出飘逸来,最好打出仙气来。”
“我去你妈的仙气,老子在尸体堆里练出的剑法,哪里能打出仙气来?”王天逸心里恨得咬牙,但霍无痕就算是说屁话,王天逸也得当麝香闻着,而且还得摆出一副陶醉的表情来。
少帮主就是少帮主。
王天逸倒抽一口凉气,打算尽量把剑法往“飘逸”里打。
但是除了敌人颈里飚出的血冲到空中划得轨迹比较飘逸外,他不知道什么叫飘逸。
他只知道剑要插进敌人肉里砍到敌人骨头里才能保自己的命,而这一切都和飘逸不搭边。
没有人能飘逸地杀人。
整个江湖里也没有这样的人。
王天逸开始舞剑了,但眼前没有敌人,只有穿堂风。
王天逸只好想像出一个敌人,他的剑如附骨之蛆般追着敌人跳跃的身形。
“好剑法!”齐元豪暗暗称赞,王天逸每个动作看似支离破碎毫不连贯,但都带着引而不发的后力,足可以让双剑在瞬间突然变化几个角度击出。
但霍无痕却怒吼了起来:“你东跳一下西跳一下的在干什么?驱鬼吗?你没有连贯的套路吗?”
王天逸委屈又无奈地停了下来,齐元豪却哈哈大笑起来:没有什么比用五子棋规则指责下围棋的人更可笑的了,再加上这个下围棋的还不能反驳。
“少帮主,我一直都是这么练的……练套路其实也是为了每一姿势的攻击,这还不如……这和我这种打法没区别……”王天逸在霍无痕面前像个认错的孩子。
但没用。
“青城剑法!打青城剑法!打鼎鼎大名飘逸的青城剑法!”霍无痕大吼起来。
一瞬间,在青城受教官训斥的那场景又回来了,没有愤怒,只有压抑,黑暗的压抑,这个场景本不该出现在光天化日下,他偶尔几次被长乐帮的暗夜飞鹰想起,也是在他的噩梦中。没人喜欢自己折磨自己,所以王天逸都快忘了青城,更别提他的剑法了。
但是他必须打,因为长乐帮的少帮主让他必须回忆他不愿回忆的,所以他必须回忆。
“我看别打了,王天逸和武神切磋外,估计身体疲惫,更何况他一直练双剑剑法,而青城剑法是单剑啊。”燕小艺说道。
“用这个剑。”霍无痕扔过一把剑来,“你的剑都光秃秃的,哪里可能飘逸,用这个。”霍无痕笑道。王天逸跑过去捡起来,脸上已经比哭都难看了。那把剑不仅是把长剑而且居然尾巴系着一条巨大的黄色剑穗。
剑穗是丝编的,说实话它很飘飘的很好看,但是这样的剑都是舞女剑舞或者用剑健身的外行才用的,谁能想像一个一流高手会带着一把有长尾巴的剑去赴生死赌局。
究竟是要漂亮还是要命?
王天逸苦笑着抽剑起舞,果然没舞几下,霍无痕的脸色就难看起来。
“你这是青城剑法吗?你在耍我吗?你连连贯地打下来都做不到,你不是青城训练出来的吗?你是怎么进入长乐帮的,那群招募的瞎眼了吗?”霍无痕也不知道怎么骂人,只是瞎骂,但王天逸已经汗如雨下、面如死灰了。
“霍公子,也不至于这么说王天逸,他功夫真的非常好,只是疏远套路演练吧。”章高蝉对王天逸很有好感,此刻见这年轻人脸上好像死的心都有了,赶紧帮忙说话。
燕小乙也赶紧说好话,齐无豪笑得乐不可支,没有什么比对头的笑话更让人开心了。
而醉酒的慕容成则指着王天逸哈哈大笑:“你苦不苦?”
“他既然是高手,打个剑法有什么难的?”霍无痕气呼呼地说道,“章大哥,我家就是大帮派,多少武林高手我没见过,只是打双剑的少。说到青城剑法,我们家也有几个青城出来的属下,不过却都像他一样不是忘光了就是打得一塌糊涂!真不知道这群人是怎么学艺的?刚才你们一口说他武艺好,我还高兴地想总算找到一个吕洞宾的原型,没想到是这般模样!气煞我。”
“少帮主,您要见识青城剑法,属下倒是有个人选,肯定能让您如愿。”王天逸强忍着难堪,拱手说道。
“还不快去请来!霍无痕拍着桌子叫道。
就这样,王天逸憋着一肚子火,在风雨里纵马狂奔,在建康城里来回找青城的使节刘元三。
王天逸知道刘元三可是在青城比武大会上名列前茅的人,这样的人虽然在杀场上自己一个人就可以捏死几个,但要说起打青城那飘逸的剑法来,还是带剑穗的剑,自己几个怕也赶不上他们中的任何一个。
所幸因为下雨,刘元三他们并没有走远,王天逸很快就在茶楼抓到了刘元三,恨恨地把他们带到了昆玉楼。
原来刘元三还以为王天逸又要找他麻烦,却没想到是长乐帮少帮主想看青城剑法。
这可简直是找人找得太对了。
刘元三握着有剑穗的长剑,剑诀轻捏,轻舞重挥,一把剑舞得真如舞蝶纷飞,又似杨柳轻拂,弄了个满堂彩。
尤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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