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杯子盛水很轻松,但是容量太小,拿瓢盛水容量大多了也不至于拿不动,拿桶盛水力气小的人就费劲了,假如拿一口大瓮呢?一般人拿不起来,就算力气大能拿起来,也很难将它盛满——这就是梅振衣如今使用指妖针的感觉。
刚从明月手中拿回指妖针时,梅振衣根本动不了这件法器,因为他的定力不够,心念也无法容纳那么大的神识范围。使用指妖针,神识延伸的极远,几乎无边无际,但梅振衣却没有那么强的法力与念力,感觉自己差点被吞没了。
现在他的修行进入脱胎换骨之境,有了飞天之能,终于可以动用,但却小心翼翼不敢将这件法器的妙用发挥到极限,学会控制自己的施法范围,本身就是一种修为的进步。
有一句话叫作“懂者不繁、会者不难”,查探清楚情况后,梅振衣也知道师父钟离权当初使的法术并不复杂,就是移转地下水脉,让这口井不出水,接着往下打再深也没用。梅振衣此时仅仅是懂者不繁,还达不到会者不难的境界,他做不到这一点。
要想让这口井重新出水,就得使用一样的神通,重新运转地下水脉。梅振衣收起指妖针半天没说话,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师父留下这口不出水的井,还真是一种考验,这种考验与他想凿建仙家洞天的计划有关。
青漪三山是天成福地,但是要建成仙家洞天,仅仅有财力物力还是不够的,还需要一种仙家法力,这种法力能够运转天枢地气辅成道场洞天,结成自然的法阵成为屏障,并收拢生发灵机。梅振衣如果没有这种法力。就建造不了仙家洞天,无非是在青漪三山建一个湖中的世外桃园而已。
当然了,他可以请师父来帮忙,知焰仙子出关后可能也有这种法力,但凡事都假手于他人,这道场洞天与梅振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当初答应将敬亭山送给清风作道场,结果也仅仅是送了一块地皮而已,武后一道法旨。敬亭山成了山神道场,清风差点没带着明月离开。
良久之后梅振衣叹息一声:“我的修为还有一线之隔,境界已到,但法力还不够精深啊,这是没有办法取巧的事。……六发,我过段时间再来,总能打开这口井,不耽误你们酿酒便是。”
梅振衣要走。梅六发挽留道:“少爷,好不容易来万家酒店一趟,干嘛着急回去?让酒店弄几个好菜,小的陪您喝一杯,难得清闲清闲。”
梅振衣摇头道:“今天还有事要办。就不在这里吃了。等我打开这口井地那一天,你再请我吧,自己掏钱请!……六发,你负责与纪家合作。平时言行注意点,不要没事就在人家酒店白吃白喝。”
梅六发吐了吐舌头,连连点头答应。梅振衣出门的时候,纪掌柜也跑出来留客并询问情况,梅六发在一旁道:“老纪啊,我家少爷的能耐大了,打开那口井没问题,这就回去炼制法宝。过些日子还会再来。”
与纪掌柜告辞后,梅振衣出门把梅六发拉到一边道:“六发,你跟谁学的这么满嘴乱泡?有什么就说什么,我打不开那口井就是打不开,也没必要胡说炼制什么法宝。”
梅六发笑道:“知道了,其实就是想给少爷撑撑面子。”
梅振衣:“我不需要那种面子。你与大东修行时日不短了,眼下也算有些根基,等过一段日子。梅毅要为你们举行入门受戒仪式。就算是正式的修行人了,油滑之心得改一改。”
说完这些。梅振衣把马交给梅六发,在路旁桃林中换上了一身道装,背着个包袱步行而去。见这身打扮,就知道他要去养贤乡何家了。
上次离开芜州去洛阳之前,梅振衣就到何家打过招呼,说老家那边有点事叫他回去,顺便去关中看父亲,等回来的时候自然会上门拜访,要何家兄妹暂时就不必去齐云观找他了。现在小吕道长终于从关中回来了,何家夫妇与一对兄妹自然十分高兴。
梅振衣还带着一包袱洛阳特产送给何家,虽然不是很贵重,也都是芜州当地买不到的,何仙姑是眉开眼笑,留小吕道长吃晚饭。何幼姑今年已经十三岁了,自从“病愈”之后,不再是幼时那种面黄肌瘦的模样,人长地很白净也有了几分红润的血色,出落的越来越标致。
饭桌上何家兄妹很好奇,一直打听关中一带的风土人情与趣闻轶事,而何木生则很关心小吕道长家中的情况。梅振衣只说家中一切安好,不必他操太多的心,闲聊几句梅振衣放下筷子道:“今天来,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们,我给火根哥哥找了份活计。”
何仙姑笑道:“你木生伯如今已经是梅家的养贤乡的庄户头,算是有头有脸有办法地人了,也能给你火根哥找到营生,小道长介绍的是哪份差事呀?”
梅振衣:“你们听说了玉真公主在芜州出家的事吗?朝廷专门修了一座玉真观,拨了三百亩皇田供养。如今玉真观修好了,可是还缺一个庄户头帮着打理。玉真公主经常在我们齐云观出入,我也认识她,找了个说话的机会就推荐了火根哥,公主也点头了。”
何火根放下碗,过来一把抱住梅振衣的肩膀欢呼道:“原来是这份差事啊,太体面了,谢谢兄弟!”
何仙姑也惊叫道:“原来是给玉真观里地公主家做庄户头啊,当家的,儿子可比你更有出息啊!……小道长,你真是太有办法了。”
老实憨厚的何木生也笑得很开心,笑完了眉头一皱又问道:“小道长,我们一家人是不是要到玉真公主那里道谢啊?”
梅振衣摇头:“用不着,这对于公主来说就是一件小事情,点点头就完了,还要特意见你们一面吗?……火根哥。你明天进城一趟,去菁芜山庄找一个叫赵启明的管事,他会把一切安排妥当地。……我听说玉真观的皇田想种植茶树园,人手不够的话就在附近乡里请,钱粮不会少给,这些事都要由你这个庄户头来管。”
这一天,何家上下喜气洋洋,高兴的就像过年一般。梅振衣离去之后。当晚何家夫妇俩关上门在屋子里说私房话。何仙姑道:“你是梅家在养贤乡地庄户头,火根又成了玉真观的庄户头,我们在这里那就是数一数二的人家了。”
何木生直点头:“那位小吕道长,真是我们何家的贵人啊!自从他来了之后,先是把幼姑地病治好了,然后我也有了一份好营生,现在更好,小吕道长又给火根介绍了一份好差事。真不知该怎么报答他?”
何仙姑:“我们家日子好了,自然不会忘记他的好,反正我把他当自家孩子一样看。”
何木生:“等幼姑年纪大了,总要找婆家的,那小吕道长人品相貌都没得挑。只可惜是个出家道士。”
何仙姑:“道士怎么了?你的意思是……”
何木生咳了一声:“我知道道士也可以娶妻,就不知他能不能看上……”
何仙姑打断丈夫地话:“你原来是这个心思啊?等再过几年,还不知道幼姑能不能看上小吕道长呢,到那时她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了。”
何木生:“我们算什么大户人家?”
何仙姑:“现在不算。再过个三、五年,那可就说不定喽,说不定提亲的能把我们家门槛都踩平了。邻村的张三姑昨天就来了,说要给我们家火根说媒,我还没松口放话呢。”
何木生:“幼姑地事情确实还早,但火根娶亲也就是这两年了,还是先忙完儿子再忙女儿吧。”
夫妻俩在房中说话,何幼姑在厨房里收拾完碗筷。经过堂屋地时候恰好听见了他们在说自己的名字,也站住脚步竖着耳朵仔细聆听。这时何火根蹑手蹑脚地过来,伸手刮了妹妹地鼻子一下:“姑娘家的,偷听大人说闲话,也不嫌害臊?他们在谈给你找婆家的事呢!”
“哥哥不也在偷听吗?明明是有人上门给你说媒嘛!”何幼姑低下头,黑暗中小脸已经臊的通红,一转身进自己房间里去了。
这天夜里何幼姑做了一个梦,梦见那位小吕道长牵着自己的手在山野中小跑。还摘了一朵很漂亮地山花插在自己的鬓角。她心里暖洋洋的,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在蠢蠢欲动。
梅振衣有没有想过何家夫妇可能会把他当未来地女婿候选人?而何幼姑也到了少女怀春的年纪?他很清楚何幼姑的天年不过三七之数。也就是说寿命也就在二十岁左右。他现在并没有办法能治好她的不足之症,也只能让她在有限的时间里尽量过的开心而已,其它的事情并没有想太多。
炒茶的工艺现代人看来并不复杂,但也有许多讲究,不是人人一伸手就能干地。传统炒茶以专用的炉灶与大铁锅为工具,将新摘的嫩茶叶放在里面不停的翻炒,有三个注意事项。
首先要使茶叶充分的脱水干燥,以便于长期保存,一个熟练的炒茶工手法是要经过长期训练的。茶叶干燥过程中会慢慢变脆,你不能把茶叶炒碎了,否则只能得到一锅茶叶末。而且还要十分注意火候,不能把茶叶炒焦。
其次炒制绿茶的过程中要保持茶叶鲜亮地绿色,也就是说不要破坏叶绿素以及维c等成份,还要把茶香给炒出来,去掉新鲜树叶地那种土燥气。这对火候、温度、时间、翻炒频率都有特殊的经验要求。
最后还有一点一般人就不太了解了,新鲜茶树叶地背面有一层非常细密的茸毛,肉眼几乎看不清,称之为“毫”。既要把茶叶炒出来,又要尽量把这一层“毫”保留,炒完之后茶叶上的毫是白色的,比嫩叶状态下要清楚的多。
如果你抓一把上好的初炒绿茶。在手中使劲抖一抖吹一口气,就会有烟雾状地白毫飞起,很是好看。茶叶的口味不仅在于泡出来的汁液,也和这层白毫有关。开个玩笑,外行炒出来的茶叶可能看上去差不多,但怎么泡也没有那种滋味和韵味。
丹霞派待客用的茶叶自然是极好的,却不是用灶台铁锅翻炒,而是用炼器之法中的文火术直接加工而成。一般人根本无从效仿,这也是它没有推广的原因。梅振衣加工地那一批茶叶,用的也是炼器文火之术。
他将这一手法术传给了梅大东,要他如此炒茶,同时也是一种修行。梅大东这个人性情淳厚,也不觉得枯燥,以此历练很是认真。但要想大规模产茶的话,不可能只用这种方法。梅振衣要他实验普通人能采用的灶锅炒茶工艺,成功之后再训练炒茶工人掌握纯熟,梅大东办的也是一丝不苟。
后来梅家出产的茶叶,大多是以铁锅炒制出来的,而其中最上品的。是梅氏子弟以炼器文火之术直接炒制成功地。
梅振衣炼制一百零八扇吉祥软草蒲团之后,对法力以及神念的运用已经相当精纯了,随后他又开始了另一种修行历练,很简单但也很用功用心。就是和梅大东一起炒茶,以炼器文火之术。既是一种示范传授,也是自己的一种修行磨练。
茶叶这东西可不是吉祥软草茎,不是什么天材地宝,不需要用多大的威力多强的法力,就是需要细致耐心,时刻注意控制运用法力地火候,一点点积累。直至日久功深随心信手。修为达到脱胎换骨境界,再往上一步很艰难,这一点看知焰仙子的经历就知道了。
有的高人修成飞天之能有上百年,法力深厚无比,但却迟迟无法突破脱胎换骨地步成就出神入化地仙境界。梅振衣也没有别的好办法,除了每日夜间静坐行功,白天就是如此修行。他有一个感觉,假如有一天能够让万家酒店那口井重新出水。这脱胎换骨境界就到了“知常”地程度。
按师父钟离权的话来讲。这也就是金丹大道中所谓的“婴儿俱足”。知常如常,说起来简单。做起来既简单又艰难,需要坚持不懈的点滴积累与感悟。一般人可能不明白,梅振衣如此富贵,又有这么高超的神通修为,为什么还会亲自动手炒茶叶,用的还是对于修行人来说很普通的炼器文火之术?
谷儿、穗儿自然是常伴夫君左右,梅振衣炒茶叶,两位少夫人也跟着一起炒茶叶。她们帮不了多大的忙,火候掌握地不好经常浪费不少,梅振衣却没说什么,梅大东看见这两位夫人心中就直叫苦但也不好说什么。
秋去冬来,春日花开,转眼到了第二年三月间,又是采摘新茶的时节,梅振衣却不再炒茶了。这一天,他派人给梅六发打了个招呼,又一次来到了万家酒店那口井旁,吩咐闲杂人等退避,没有取出指妖针,而是闭目凝神站立了良久。
他足足静立了半个时辰,突然一睁眼看向天空,一扬手,拜神鞭从袖中飞出宛如一条细长的银龙。这银龙在空中盘旋一圈,折转向下钻入井口,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声音并不大,但梅振衣的神识却感应到地底深处微微颤动了很长时间,就像一圈一圈的涟漪荡开。
梅振衣收回拜神鞭,站在井沿旁仔细聆听,井底深处传来了潺潺的水声——他成功了,真正动手的时候,也不过就是抽了一鞭子而已!
他笑了笑,将梅六发叫来吩咐道:“现在这口井又有水了,你派几个人,日夜不停用桶将井水打出来泼掉,等三天之后,这井中地水就可以用来酿酒了。”
梅六发趴在井口向下面看,黑乎乎地看不清却能听见岩缝中有水流出的声音,大叫道:“少爷,你真神啊,这一手功夫以后一定要教我。”
纪掌柜闻讯也跑了过来:“梅公子,井里真地有水了吗?唉呀,真不愧为仙人弟子,您也是位小神仙啦!”
梅振衣原本面带微笑,心中也有几分得意,就在此时突然面色一变,因为他听见了另一个人说话的声音:“梅振衣,修为不错啊,一年不见,竟然精进如斯!你这根鞭子是越来越厉害了,以前能抽人,现在能抽地,将来还想抽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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