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街头卖艺

  衡州城内,街道上不似往年车水马龙,黄天焦日,偶尔才有几个行人匆匆而过,而大部分都是妇女和老人。街道两旁的店铺大多都关门闭户,有几家酒楼敞着门,却是门可罗雀。

  “都大半天了,才挣这么几枚铜钱!”一位衣衫褴褛的少年懒洋洋的坐在青石板上,一边把玩着手里的铜币,一边抱怨,看其模样约莫十三四岁。

  少年身旁的一位少女笑嘻喀道:“改日咱们换个地方,这里人迹罕至,能挣到钱才怪呢!不过说来也奇怪,这大白天的,街道上怎么这么冷清呢?”少女虽然也是穿着破旧,但干净整洁。

  少年摇了摇头:“这里已经是衡州城最繁华的街道了,之前也没见来往的人群这么少。”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来过好几次,不会弄错的。”

  少女娇嗔道:“什么,你来过好几次了?要是让张伯伯知道,你可就惨了!”

  少年挠挠头,露出尴尬的笑容:“姐姐,你千万别告诉张伯伯我偷偷溜出来的事,你是最疼爱我的,对不对?”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凝望着少女。

  原来,少年名叫陆凌萧,少女是他的姐姐,名叫陆紫霖,姐姐比弟弟年长两岁。

  陆紫霖佯装不答应。

  陆凌萧嗔笑:“姐姐可别忘了,这次你跟我一起出来,如果张伯伯知道了,你也没好果子吃。”

  “呵,你还好意思说这个,要不是你苦口婆心的求我,我才不会跟你出来呢!”

  这时,有几个路人从旁经过,陆紫霖赶紧吆喝:“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精彩的杂耍,不好看不要钱!”

  而陆凌萧则在空地上表演,时而翻转几个跟头,时而耍碗耍棍,围观的路人渐渐多了起来。

  此时日近夕晖,突然从正前方跑来一队官兵,来势汹汹,围观的群众吓得作鸟兽散,街道旁的居民和店铺急忙关紧门窗。

  “喂,你们还没给钱呢!”陆凌萧叫道。

  “官兵来了,快躲起来!”陆紫霖拉着陆凌萧的手,往一个巷子里的墙角跑去。

  这些官兵挨家挨户的敲门,如果有人不开门的话,就把门给踹开,看到一个男丁就抓起来,甚至连五六十岁的老大爷也不放过。那些妇女小孩看到自己的丈夫或父亲被人抓走了,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凄凄惨惨。

  “姐姐,这些官兵是在抓坏人吗?”

  陆紫霖环顾四周,摇了摇头:“应该不是,要不然也不会抓这么多人。”

  “那他们是在做什么?而且专抓年轻力壮的男子?”

  陆紫霖想了想,道:“难道他们是抓壮丁充军?我曾听张伯伯说过此事。”

  “真是岂有此理,这些官兵跟强盗有什么区别?”

  陆凌萧双眉紧蹙,握紧了拳头,几欲冲出去教训那些官兵,却被陆紫霖一把抓住:“你疯啦,现在跑过去无异于螳臂当车,自寻死路!”

  “那难道任由这群‘强盗’胡作非为?”陆凌萧气得牙痒痒。

  “能忍则忍吧,再说你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

  姐弟俩在角落里谈话,却不知道危险一步步逼近。

  “你们两个躲在这里干什么?”

  这声音像是从地狱里发出的,而且突如其来,姐弟俩大吃一惊,转过身来,猛然一见,三四个官兵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陆紫霖缓了缓神,道:“我们姐弟俩正在盘算着今天卖艺挣的铜钱呢。”

  “卖艺?”为首的一名官兵胖墩墩的,似信非信,“给我瞧瞧。”

  陆紫霖把卖艺用的碗和棍子都拿了出来,又从陆凌萧手里抓来几枚铜币,递给胖官兵,而陆凌萧一脸的不快。

  “才这么几个铜币,还不够我喝口茶呢!”胖官兵接过铜币,神情不太乐意,又看了看陆凌萧一眼,道:“这小子我们要带走。”

  “几位官爷,我们姐弟俩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从来都没有分开过,求你们大发慈悲,放过我们吧。”陆紫霖央求道。

  “放了你们?”胖官兵阴笑道,“可以,除非你们叫我几声爷爷,再磕几个响头!”

  另一个黑瘦的官兵看到陆凌萧双目圆瞪,厉声喝道:“臭小子,再瞪小心我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胖官兵狞笑道:“你把他弄瞎了,怎么让他去充军?刺史大人吩咐过了,今天要抓三百名壮丁回去,要是没完成任务,我们可就吃不了兜着走!”黑瘦官兵连忙点头称是。

  “至于这个小姑娘,嘿嘿,水灵灵的,长得真不错。”胖官兵满脸横肉,笑得甚是猥琐,“让她当我的小夫人,也算是便宜她了。”

  “你就不怕你家的母老虎剁了你的双手?”黑瘦官兵皮笑肉不笑的,“不如送给刺史大人做小妾,说不定大人一高兴,还能给我们一点赏钱呢!”其他的官兵也都哈哈大笑起来。

  陆凌萧暗忖道:“真是岂有此理,敢侮辱我姐姐,是可忍孰不可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一根木棍,对着胖官兵的脑门当头一劈,由于用力过度,胖官兵印堂上鲜血直流,晕倒在地上。

  陆凌萧趁官兵们惊愕之际,拉着姐姐的手,撞倒前面几名官兵,仓皇逃跑了。

  官兵们没想到这个少年胆大包天,立即追了上去,还不停的叫嚷,请求增援。追捕陆凌萧和陆紫霖的官兵越来越多,陆凌萧姐弟俩虽习得三两招功夫,但要对付这些官兵,却是力不从心。

  姐弟俩跑得气喘吁吁,而官兵们仍然穷追不舍,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把姐弟俩团团围住。

  “兔崽子,看你往哪儿跑!”黑瘦官兵恶狠狠地叫道,“兄弟们,把他们抓起来!”

  眼看退无可退,只有殊死一搏。姐弟俩各执一棍棒,与官兵打斗起来,但哪是官兵们的对手,因为官兵们拿的都是真刀实枪。

  很快,姐弟俩就被官兵捆绑了起来,挣脱不得。那名黑瘦官兵喝道:“这个臭小子打伤了我们的兄弟,咱们要好好地教训他,先卸下他的一条胳臂,让他长点记性!”说完,抡起大刀朝陆凌萧的右手砍去。

  陆紫霖心如刀绞,呼天唤地的喊道:“不要……”陆凌萧默不作声,微闭着双眼。

  眼看大刀将要落下,黑瘦官兵只觉虎口一麻,不由得松开了手,大刀斜插在地上,差点刺到了脚。

  原来是一支箭飞了过来,弹开了那柄大刀。

  官兵们惊慌失措,四处张望,看是何人所为。

  只见一位老人拿着一把硬弓,飞快的跑了过来。老人慈眉善目,虽已六十来岁,却是白发红颜,精神矍铄。

  “张伯伯!”陆紫霖和陆凌萧几乎同时叫了出来,喜出望外。老人姓张,名乐天,正是陆紫霖提到过的‘张伯伯’。

  官兵们见张乐天前来捣乱,不由分说,拿起家伙劈天盖地的冲了上去,张乐天用弓当做武器,挡开了官兵的刀锋和剑锋。张乐天武功高强,这些虾兵蟹将哪是他的对手,一盏茶的工夫就将官兵们打得哭爹喊娘,落荒而逃。

  绳索解开后,陆凌萧将情由细述一遍,张乐天横眉立眼:“你们两个回去后,罚倒立一个时辰!”

  陆凌萧做了个夸张表情,道:“啊,张伯伯,这也太狠了吧!”

  “跟你们说过多少次了,不要到衡州城去。这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以后要是再不听话,可不会罚得这么轻了!”

  “可是在那个山沟里,我都呆腻了,衡州城是离家最近的县城,偶尔去那里玩一次,也没什么不好的啊。”陆凌萧觉得张乐天有点小题大做。

  “没什么不好?要不是我看到你们这么晚了还没回去,到处找你们,又恰巧经过这里,你们都差点丢掉性命!”想想刚才发生的事情,张乐天仍然心有余悸。

  “我就知道张伯伯对我们最好了,只是别这么严厉就更好了。”陆凌萧目若朗星,一双会说话的眼睛注视着张乐天。

  “唉,你呀!”张乐天轻叹了一口气,“快回去吧,苠儿还在家等我们呢!”

  此时日落西山,月上柳梢头,三人穿梭在林荫小道上,万籁俱寂,唯有蝉声不绝于耳。

  方圆几里杳无人迹,半个时辰后,天上暗得只剩半月和少数几颗星辰,微弱的月光穿过枝叶,零零点点的洒落在地上,慢慢的消失不见,因为林子越走越深,树木也愈来愈茂密。

  到了一处山岗,陆凌萧和陆紫霖停下脚步,驻足而望,山岗上埋着爹娘的尸骨,姐弟俩有一个习惯,每次经过这里都会默哀悼念,虽然他们从没见过爹娘长什么样。

  “张伯伯,我爹娘真的是生病去世的吗?”陆凌萧问道。

  张乐天点了点头,良久不语。

  这个问题陆凌萧问过很多次,虽然张乐天已经告诉过他答案,但他似乎仍存有疑虑。

  “我爹娘得了什么病?为什么狠心抛下我和姐姐,双双离去?”

  张乐天拍了拍陆凌萧的肩膀,唉声叹气道:“人死不能复生,你爹是个顶天立地的英雄豪杰,只可惜天妒英才……”

  正在这时,黑暗之中迎来一缕亮光,渐渐地逼近过来。

  “是谁?”张乐天拉着陆凌萧和陆紫霖,一起蹲下,拿稳弓臂,做好出击的准备。

  “爹,是你吗?”张悠苠走了过来,右手提着灯笼,左手横握一把长弓,后背上背着一筒箭。张悠苠是张乐天的独生子,比陆凌萧大一岁。

  “原来是苠儿啊!”张乐天站起身来,“这么晚了你来这里做什么?不是叫你在家里等着我们吗?”

  张悠苠道:“孩儿见爹和萧弟、霖姐都没有回来,心里担心,所以才出来找你们。”

  陆凌萧摸了摸肚子,道:“张大哥,饭菜做好了没?今天好不容易挣了点铜钱,本以为可以买几个馒头,结果却被几个恶人给抢走了。”

  张悠苠笑道:“早就做好了,白天打猎我捕捉到一只野兔,回去后可以烧着吃。”顿了顿,又道,“你在哪挣到的铜钱?怎么又被抢走了?”

  陆凌萧将卖艺挣钱和被官兵追杀之事叙述一遍,张悠苠惊骇不已:“以后就跟着我去山上打猎吧,山里豺狼虎豹虽多,但比不上人心险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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