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名儒生,正是白天在酒馆中被邱言呵斥的两人,他们刚拿到了文会请柬,要去赴宴,却看到邱言回来,不由惊讶起来。
“张兄,这邱言打了沼人,被节度使大人给叫了去,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你问我,我又去问谁?”
“这事透着古怪,不过你我今晚赴宴,能见到军方大佬的子女,到时打探一下,就能得到隐秘消息。”
“不错,你我如今眼界不同,人脉更为广阔,正该好好利用。”
二人还在说着,就见给自己等人送请柬的青衣仆从,朝着邱言的房间走去,没过多久,邱言便捏着一封请柬,走出了屋子。
“这……”
看着邱言从身前走过,却是看也没看自己,两名儒生才反应过来。
“太嚣张了,看都不看你我一眼,完全不把咱们放在眼里!”
“刘兄,稍安勿躁。”张姓儒生却是平静下来,“虽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蒙混过关,还得了文会请柬,但不要忘了,这次文会上都是些什么人,没有两把刷子,去了只能丢人现眼,沦为笑柄!”
“对!对!”刘姓儒生也反应过来,笑了起来,“大儒考较个学问,都能把这邱生吓晕过去,在这文会上,他更要贻笑大方了,你我今天有好戏看喽……”
………………
文曲楼在这武信城中,堪称异类。
因是军伍驻地,整个武信城处处透露出粗犷、铁血的沙场气息,就算是那些个酒馆、客栈,也都布置简约,崇尚实用,没有多少华丽摆设。
可文曲楼却是不同,几层的阁楼。九脊覆顶,斗拱雕虎,门前布置着花园,开间迎面,奢华、大气。
这座阁楼,据说是节度使花了重金,从京城请来的师傅和工匠设计建造,为的便是能让自家的掌上明珠,体会到大瑞的文风贵气。
此刻,文曲楼前。一名名鲜衣怒马的少年、青年正被楼中奴仆引着,过开间,入阁楼。
这些奴仆一个个衣着鲜亮,普通人家根本穿戴不起,这还只是奴仆,入了开间后,又有身着轻纱的妙龄女子过来引路,一颦一笑,勾人心魄。
除了少年、青年外。还有几顶轿子落在门前,轿子里走出来的,都是上襦下裙、穿戴考究的女子,有丫鬟侍候在旁。一看就是官宦人家的小姐。
这些女子熟门熟路,一样入了文曲楼。
过了没多久,少年、青年、小姐进的差不多了,楼外又来了些身着青衫的书生。和先前的人相比,这些个书生的穿着就显得有些寒酸了,只是其中不少人丰神俊朗、儒雅不凡。行走间流露出淡然和自信,单论气质,倒也不落下风。
“顾兄,今日这文会和从前几次截然不同,不光我等学子要来,连这城中武将文臣的子女都会到场,正是你我大显身手的好时机。”
方子延与顾言之并肩而行,那方子延口中说着,脸上容光焕发。
顾言之听了,点点头道:“方兄所言有理,不过我听说这次文会,赵老先生有择徒的心思,和这个一比,其他的事反而不重要了。”
“这个自然。”方子延也点头同意。
赵秉承是蜀学大家,本身学问精深,除此之外,门人弟子为数众多,虽不能说桃李满天下,但不少学生都在朝中任职,若是成了其人弟子,不说别的,这科举之事是不用愁了,乡试的时候,无论是哪个考官,总归要给赵秉承一点面子的。
说话间,方子延与顾言之就在一群儒生的簇拥下,入了文曲楼。
当邱言来到楼前时,也有仆从迎了过来,他将请柬递过去,便随之而走。
来之前,邱言换了身行头,将考中秀才后,官府发的一身青衫换上,束腰理襟,倒也显得清爽,这不是他爱慕虚荣,而是基本的礼仪,表达出对他人的尊重,若在参加正式宴席时,刻意穿掉格的衣服,那并非是低调,而是失礼。
不过,他的这身衣服,就算和领路的奴仆比,也显得寒酸,好在来此的书生多是一般打算,倒也不算突出。
过了开间,跨过门槛,就是花厅。
宽敞的厅堂,处处幔帐,不时有清脆笑声传来,先前进来的诸多锦衣少年、青衫书生正与一名名妙龄女子交谈、嬉笑。
这些都是文曲楼中的清倌人。
花厅深处,有琴声传出。
才子佳人,风流韵味,自古以来就是士林乐事,来到这里的儒生们都是有了功名的秀才,甚至还有几名举人,当然不甘人后,与那女子谈玄论道,吟诗作画。
“这楼里胭脂气太重,还有股腐蚀人心的念头,在这样的地方待多了,难免玩物丧志。”
摇摇头,邱言拒绝了两个迎上来的女子,找了一处座椅,坐下之后就闭目养神,他这次依约前来,是受了赵秉承的邀请,而非那位宋家小姐的,不过既然来了,自然也有打算。
“那人,不就是邱言么?”
来这楼中的书生,多住于驿站,见邱言进来,第一时间就认了出来,难免谈论,显示风趣,让身旁美人露出笑容。
“张生、刘生,你们下午说,这邱言恶了沼人王子,被节度使叫去了,怎么他也收到了文会请柬?”
很快,就有人询问起来。
那张生、刘生,正是先前的两名儒生,和邱言前后脚抵达,闻言却答不上,只是说着猜测。
“哦?这个邱言很有名?”
听着诸书生议论,两个锦衣少年心感有趣,便凑了过来,询问起来。
这两名少年,看起来年轻,但行走间脚步平稳、顾盼间双眸如星,明显是身有武功,造诣不浅。
“齐公子、杨公子……”
见二人走来。诸多书生连忙行礼,就连方子延和顾言之都不例外。
这两个少年公子,一个叫齐鑫,一个叫杨定远,二人的父亲,都是节度使的心腹大将,位高权重,手握兵权,等闲人招惹不起。
大瑞朝的文人看不起武人,可那也是分人的。在场的诸人若是朝廷命官,当然不惧武将,可眼下,这些个书生还未入官,只是有了功名,如何敢得罪实权武将,连带着对武将之子也是礼数周到。
当下,就有人将邱言的事情说与齐鑫与杨定远听。
“哦?被考较之事吓晕了?莫非是个不学无术之徒,走的歪门邪道?不过。你说他和沼人有矛盾,还动了手,那应该不是胆小之人,有趣。有趣。”齐鑫听了,低笑一声,然后迈步朝邱言走了过去。
“齐大哥这是要做什么?”年龄略小的杨定远见状生疑,但还是跟了上去。
“这位是邱兄吧?”
邱言早就感受到有人在观察自己。听到齐鑫的招呼并未惊讶,睁开眼,起身回礼。
“在下齐鑫。听闻阁下与那沼人小王有了冲突,沼人凶残,不会善罢甘休,邱兄还要多加小心才是。”
“多谢齐公子关心。”邱言礼貌回应。
齐鑫笑笑,继续道:“邱兄能一招拿下沼人亲卫,可见身手不凡,允文允武,着实令人佩服,只是沼人狡诈,怕是还有麻烦,听说邱兄下午去了节度使府,可是被大将军训斥了?不过,也不用担心,在下父亲与节度使有些交情……”
听到这里,邱言明白了对方的想法,是想要拉拢自己。
“这武信城里颇有些暗潮汹涌的味道,处处都有争斗,这齐鑫小小年纪就有心机,看似交谈,其实隐含着居高临下的味道,有种要给我指明道路的意思。”
邱言可没有心思搀和这些事情。
注意到邱言并不热切,齐鑫眉头微皱,旁边的杨定远忍不住开口道:“我大哥这是有心提拔你,听说你学问做的不怎样,赵先生几句话就给吓晕了,不过既然练过武,不妨试着走走武路,有齐大哥和我帮衬,未必不能做出一番事迹。”
邱言听了,只是摇头,心中则忍不住感慨起来。
“名声果真重要,这才多久,吓晕的事情就传出去了,都有人来劝我弃笔从戎了,要是放任不管,还不到要发展到什么程度,日后便是科举有成,都有可能被人拿来说事。”
他正想着,花厅深处的琴声突然一停,而后走出几个仆从,将花厅几处蜡烛吹熄。
光线顿时柔和起来,接着有一名一名女子提着八角灯笼,从幔帐中翩翩走出,分散大厅各处。
“诸位,文会这便开始了,第一个环节,猜灯谜。”
听到这个声音,诸多儒生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方子延对顾言之说道:“顾兄,这次我可要试试,能不能将你压下来。”
顾言之笑而不语,直接走到一盏灯笼前。
猜灯谜的规矩倒也简单,谜题写在灯笼上,谜底被仕女拿在手里,若是对了,便撕下谜题,拿到写谜底的纸条,收集到最多纸条的人,便是胜者,这是大瑞国家喻户晓的娱乐活动。
很快,每个灯前都围了不少儒生,锦衣少年、青年也都围了上去,要一试身手。
见到这一幕,邱言心里顿时有了主意。
“我这名声,都是让这些儒生败坏的,今夜若将他们的风头通通压下去,这群人日后也就没脸拿我说事了。”
想着想着,邱言给齐鑫告了声罪,也走到了一盏灯前,看了眼上面谜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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