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之间谷岩星已经到了。
那是一个形如橘子般的大大的星球,表面极不平坦,遍布着无数高低起伏的山峦盆地。到处都是火红的岩石,只有盆地之中有些绿树芳草。别的地方一律光秃秃的。
在风先生的指引下,叶昊天驾着瀚海神舟围着谷岩星转了半圈,最后停在一个十分宽广的盆地边缘。
放眼望去,但见盆地之中雾气蒸腾,烟云缭绕,隐隐笼罩着一层神秘的气氛,仿佛先前初入万灭王鼎时见到的景象一般。
风先生神情严肃地道:“这就是仙岩谷了。谷内有个通天彻地的大阵,杀机四伏,惊心动魄。一旦入阵,浑身的功力就会被暂时封闭,稍一不慎就身陷绝境,落得个形神俱灭的下场。大阵开始部分还好,越往里越复杂,核心部分简直匪夷所思。因此之故,我来过两次,却从未见到女娲娘娘。”
叶昊天看着众人出了瀚海神舟,心情轻松地道:“先生莫要担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总会有办法的。”
风先生见他说得轻巧,以为他不明白阵法的厉害,当下又道:“据说女娲娘娘的寝宫位于大阵中心的补天宫,除她之外没有人能够进到谷底。就连她会客的地方都安排在距离大阵中心三十里的仙岩宫。我们只要能走到仙岩宫,就有见到娘娘的希望。”说完迈步向盆地中走去,众人则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才走没多远,众人就觉得身体沉重,功力果然消失了,看样字如果深陷绝境,想飞是飞不出来的。
不过叶昊天并没介意,因为在万灭王鼎中他已经有过那样的遭遇。
走了三、五里之后,但觉地势越来越低,空气越来越潮湿,周围的景物也发生了很大变化。开始时入目只有火红的岩石,渐渐的多了些杂草,接着是一丛丛灌木,然后换成了低矮的小树。
走过十里之后,树林变得越来越密,林间现出一条条两、三尺宽的羊肠小路,蜿蜒曲折的向前延伸。
小路每过百丈就有一个分叉,分别通向不同的方向。每个分支看起来都一模一样,很难判断应当走哪一条。
每到道路分叉的地方,风先生都会停下脚步仔细观察一番,然后再继续向前走。
如此又走了十里,低矮的小树渐渐换成了参天古木。古木层层叠叠排列着,就像一道高高的篱笆将蜿蜒曲折的小路堵住了。
小路的尽头正对着一株三人合抱的大树,离地五尺的地方剥脱了一块树皮,从上至下题着几个字:“‘人之初,性本善?’‘人之初,性本恶?’,孰对孰错?抑或二者皆错?”
叶昊天和兰儿陷入了沉思:“人在出生的时侯本性到底是善还是恶呢?女娲娘娘贵为人祖,怎会考别人关于人性的问题?”
风先生成竹在胸,二话不说伸出手去,在标着“二者皆错”的地方重重拍了一记。
片刻之后,密不透风的树林自动现出一条狭窄的通道,虽然只是宽约尺许,却可容人侧身通过。
众人觉得无比惊奇:“这阵果然奇妙,连那么大的树都能自动挪移!”
还没来得及细看,却见风先生已经沿着通道向前走去,他们只好跟在风先生身后鱼贯而入。
在通道中穿行了三十丈之后,周围的树木才变得略微疏松了一些,压抑的感觉也减轻了很多。
大家都禁不住微微舒了一口气。
风先生的面色却变得十分凝重。他一边缓缓向前走,一边口中念念有词,似乎是在计算落脚的方位。
如此走了十余丈,叶昊天已经看清了参天古木的分布方式,原来此处的阵法也是出自洪荒九阵的一个片段!
他的心里有些奇怪:“为何这里也有洪荒九阵?这些阵法是从哪里来的?”
转念一想:“女娲娘娘是盘古大帝的妹子,既然盘古出自至尊宝鼎,那么说她也是出自宝鼎了?如此一来,她自然洞悉洪荒九阵的秘密。”
“真没想到,我在这短短三天之内,竟然要闯两次大阵!”
既然看透了阵法,叶昊天的心里一下子放松了很多。
他见风先生算得好辛苦,于是走近前去,“呵呵”笑道:“先生不妨先歇一会儿,让我来试着领路。不瞒您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阵。”
风先生转过头来,有些不放心地望他一眼,道:“此阵非同小可,如何能在别处得见?”
叶昊天狡黠地笑了笑,开始信口胡说起来:“不会吧?吴王夫差葬其父阖闾于虎丘,曾经在剑池之畔布了一个阵法,跟此地的大阵很像。前年我去虎丘的时侯,曾经破阵取剑,收获颇丰,不但拿到‘越王勾践剑’,还拿到‘吴王夫差剑’!”
风先生的面色微微一变,眼睛不觉睁得大大的,仿佛骤然勾起无尽的心事。
叶昊天双目紧盯着他,接着道:“吴王夫差战败之后,逃离国都,最后被困在秦馀杭山,走投无路自杀身亡。不知先生是否听说过那段故事?”
风先生微微摇头,紧闭双唇没有说话,神色有些惘然。
兰儿在旁边轻叹一声:“世事变幻,沧海桑田,人生如蝼蚁,功名若浮云。我真羡慕范蠡大夫,泛舟于五湖之上,游戏于山林之间,多好啊!”
此时的风先生却面色晦暗,眼中的神采也渐渐暗淡下来。
叶昊天不忍看风先生神采黯然的样子,一面迈开大步向前走,一面引吭高歌道:
“澹然空水对斜晖,曲岛苍茫接翠微。
波上马嘶看棹去,柳边人歇待船归。
数丛沙草群鸥散,万顷江田一鹭飞。
谁解乘舟寻范蠡,五湖烟水独忘机……”
言下之意:人生苦短,何必要那么执著?与其苦苦寻觅,倒不如顺其自然,浮生偷得半日闲,醉心于风花雪月之间。
风先生听在耳中,面上的神色渐渐缓和下来,看上去有了些温暖的感觉。
再看叶昊天时,却见他轻轻松松信步而行,仿佛在游山玩水一般。
兰儿、少康和云华夫人都毫不犹豫地跟着他走,一点也不担心会走错道路。
风先生盯着叶昊天的脚步看了一会儿,越看越感到不可思议。
那脚步不偏不斜,每一步都不错分毫,很多时侯极其高明,有一种巧夺天工、神来之笔的感觉。
众人越走越轻松,半个时辰不到,已经在古木林中穿行了十余里。
走着走着,叶昊天的眼前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原来已经来到了树林边缘。
前面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沼泽,没有树木,也没有杂草,有的只是浑浊的泥浆和软软的青泥。
云华夫人抢先一步到了沼泽的边缘,忽然高声叫道:“大家快来看!这里还有字!”
风先生连忙叫道:“小心!别动那些字!”
叶昊天和兰儿快步走了过去,低头看时,却见沼泽边缘打着几根木桩,分别写着:“大道无形,大道无名,身无其身,形无其形。动静,刚柔,阴阳合一,何为道?”
这一次,叶昊天还是没有出手,先自转头望向风先生。
风先生缓缓走上前去,在“阴阳合一”几个字上拍了一下。
不一会儿,软泥之中渐渐浮出百余根木桩,弯弯曲曲地向前延伸了二三十丈,再远处就完全消失了。
风先生回头看了众人一眼,表情严肃地道:“你们看那百余根木桩,便是破解大阵的起始部分,要想通过大阵,必须从中悟出破阵的规律来。其中的大阵极其复杂,我上次来的时侯,足足花了五个月的工夫才走过去。这次恐怕也要花好几天。”
叶昊天定定的看着那些木桩,不一会儿已然看清了其中的变化,于是笑道:“奇怪,这个阵法我好像也见过!我把阵法画出来,请先生瞧瞧对不对。”说着找了根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
他画得相当仔细,一边画同时还一边讲解,几乎将阵法变化的所有细节都讲到了,足足花了大半个时辰才结束,最后却望了风先生一眼,若无其事的道:“阵法便是兵法,若能参悟此阵,用于排兵布阵,将会有着莫大的好处。”
风先生越听越感到震惊,禁不住连连点头,口气也变得十分恭谨,说道:“我先前虽能破阵,却是知其然而不知所以然。帝君讲解得如此详细,我已经明白此阵的原理了,布阵自然不在话下。”说完他一马当先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体会阵法的精妙之处。
如此走了十余里,众人终于出了沼泽的范围。来到一个烟波浩淼的大湖边,远远看去,湖心正有九座小山闪闪放光。
近岸处停泊着一叶扁舟。扁舟上空无一人,只有一对船桨和一只风帆。
风先生招呼大家:“请上船吧。这里的湖面看似风平浪静,其实却十分凶险。湖中有着无数的漩涡,也是按照某种阵法分布的,必须千万小心。”
云华夫人咯咯笑着跳上船去:“这些破阵的事就交给你们了!我可不想费心!”
兰儿和少康则缓缓迈步上了小舟。
叶昊天和风先生每人手握一只船桨,小心翼翼地向前划动。
他们避过了上百个或明或暗的漩涡,划了一个时辰之后,小船逐渐靠近湖心岛。
放眼望去,但见岛上近处芳草萋萋,远处五彩闪烁。离岸七、八里,有一座不大的琉璃宫殿,殿外隐隐写着“仙岩宫”三个字。想来那就是女娲娘娘接待客人的地方了。
眼看仙岩宫就在眼前,众人都想早点弃舟登岸,难以按捺激动的心情。
风先生却十分紧张地道:“小心,此处仍然危机重重!眼前便有一道难关,上次我因为答错了,所以怎么也无法登岸,最后不得不将小船划了回去。我最远只是到过这里,再往前就没有去过。”
听了这话,众人的心中都是一紧。
时候不大,小船已经划入距离岸边只有二、三十丈的莲花从中,停在一朵开着七色花瓣的硕大的莲花旁,然后就钉在那里,再也不能向前移动了!
众人环顾周围一朵朵雪白的莲花,又瞧着硕大的七色花朵,都觉得好生奇特。只有风先生苦着脸静静地望着远方的仙岩宫。
忽然,兰儿惊讶地指着七色莲花叫了起来:“哎呀,花瓣上好像有字!”
随后是云华夫人妩媚的声音:“哎吆,真的呢!白花上写的是‘广阔天地任我行’!”
少康也诧异的道:“红花上写的是‘杀人不眨眼’!”
一时之间惊叫之声此起彼伏:
“兰花是‘无所不用其极’!”
“紫花是‘打倒一切’。”
“青色花瓣上是‘残酷无情’!”
“橙色花瓣上是‘我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咦?这是什么意思?黄花上竟然是‘有害于可持续发展’。”
叶昊天跟着众人的叫声看来看去,最后低头看时,却见亭亭如盖的荷叶上赫然现出一行字:“何谓魔?判定魔头的关键是什么?请摘下一片你认为正确的花瓣。”
众人也很快都看见了那行字。
云华夫人想起魁善恶狠狠地将她的肉身剁成肉酱的样子,不由得恨恨地道:“肯定是‘残酷无情’!否则他怎会乱砍乱杀?”
兰儿娇笑道:“我觉得应该是‘杀人不眨眼’,因为古书上描写恶人,都用到‘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风先生却摆摆手道:“我上次选的也是杀人不眨眼,结果却不对。现在也不知道选什么好了。”
叶昊天将所有的选择都考虑了一遍,觉得除了最后一个从没听说过以外,其余每一个都不算错。可是到底应该选什么呢?
他想起一路行来遇到的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问的是“人性”,第二个问题问的是“大道”,第三个问的才是“魔”。问“魔”之前先问“道”,看来要想明白什么是“魔”,必须先明白什么是“道”。
然而究竟什么是“道”呢?
他将装在脑海中的数十万册书籍关于道的描述迅速过了一遍,很快总结出一些规律来。
所谓“道”,一般指的是“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天随人愿,人得天佑,天人相合,天人相得,乐天知命,顺天修命,五谷丰登,风调雨顺”等等。
而所谓“得道”,通常是指“通过修身养性、摄生养命,达到仙境之美、长生之乐的境地”。
修道人能从花开花落、飞禽走兽、日月之行、行云流水、风霜雨雪中感受自然的奥秘、造化的玄机以及生命的意义,从短暂的时光中体会永恒的价值。他们看似无为,其实是无不为,讲究的是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最后达到整个宇宙的协调发展。
“道”的反面就是“魔”。
如果“阴阳失衡,山穷水尽,天人相分,天人相仇,逆天而行,背道而驰,肆意妄为,搅乱秩序,或者贪图眼前,不顾将来,给整个世界带来现实的或者潜在的威胁”,那就是“魔”了。
如此看来,判断“魔”与“道”的标准关键还是看其“是否有利于人类和整个世界的持续发展”。
想到这里,叶昊天伸手摘下了黄花!
旁边的几个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为何如此选择。
“有害于可持续发展”,这几个字简直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大家都忐忑不安地等着,不时环顾四周,不晓得会发生什么事。
过了好一会儿,耳边忽然传来“嘎吱吱”的声音,一道码头忽然从水底浮出来,从岸边一直延伸到小船旁边。
叶昊天十分兴奋,连忙招呼众人上去。
风先生无比惊讶地看着他,心中佩服不已。
沿着码头走近岸边,迎面是一望无垠的绿草,其间点缀着一些白色的小花,从湖边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宫殿。
众人沿着白花小径快步前行,不久来到仙岩宫。
仙岩宫的大门敞开着,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女娲娘娘竟然也跟世俗之人一样,在宫殿大门的两侧题了一副对联。
上联是:“道消魔长,道长魔消,魔道相争几时休?”
下联配:“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魔焰汹汹今又来!”
横批是:“闭关苦思,恕不见客!”
众人一见最后那几个字就傻了眼。
兰儿眉峰紧蹙,满面愁容,说道:“娘娘正在闭关,这可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这样回去吗?”
少康急道:“那可不行,都走到这里了,说什么也要见娘娘一面。家父和一干神仙还等着救治呢!”
风先生却道:“不可!娘娘贵为人祖,说出来的话就是金口玉言。我们若是不听,只怕会惹得她不高兴。”
云华夫人显然同意风先生的说法,劝慰众人道:“我看还是回去吧。且等过几天再来。”
叶昊天感到救人如救火,要是就这么回去了,未免太过遗憾。
他想着殿内望了一眼,故作轻松地“呵呵”笑道:“大家先进殿歇息片刻,然后再作决定不迟。”说话之间,他已经迈步走了进去。
殿中空荡荡的,只有一张茶桌和几把椅子,别的什么也没有。
桌上静静地摆放着一块蓝色的佩玉和一颗白色的佛珠。
叶昊天围着桌子转了一圈,没敢动桌上的东西。
云华夫人却一把将玉简抓在手中,惊呼道:“这是家母贴身的佩玉,怎么会留在这里?”她一边说,一边凝神望着佩玉。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起头来看着叶昊天道:“家母来访女娲娘娘,却未蒙召见,不得不留下佩玉。其中暗含深意,恕我不便明言。”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抱歉地对众人笑了笑,然后又道:“不知何故,娘娘到今天都没有见到佩玉。看起来,她已经闭关很久了。”
风先生走到桌旁,盯着佛珠看了一会儿,最后却摇了摇头:“此珠亦非凡品,似乎是观音菩萨的念珠,上面有很多留言,我只能看见外面的‘观音致女娲娘娘’几个字,其余的都被菩萨以无上佛法封住了。”
叶昊天听见观音菩萨的名字,不禁心中一动,走上前来凝神注视着佛珠。他按照佛宗的修行方法由静入定,由定生慧,双目之间渐渐生出一只慧眼,竟然能一直看到佛珠里面。
却见佛珠内壁题了很多小字,大意为:“弟子观音,受佛祖之命来此,将佛珠转交娘娘。珠内蕴含百亿佛心,乃我师和众弟子收集三甲子所得,希望能助娘娘一臂之力。如今魔焰极盛,魔门四面出击,困弟子于石像之内,陷地藏于烈火之中,囚文殊于五台之巅,围普贤于峨嵋金顶,佛宗岌岌可危,望娘娘早图良策,救天下苍生于水火之中。”
看到这里,叶昊天心情沉重,伸手将佩玉和佛珠拿了起来,然后道:“这些东西都必须早点交给娘娘,走吧,我们去补天宫拜见她。”
兰儿和少康连声道好。
云华夫人和风先生彼此对望了一眼,并没有出言反对。
众人依次出了大殿,向着闪闪发光的湖心山走去。
他们小心翼翼地向前走,连闯三个大阵,终于来到湖心山附近。
抬头望去,眼前除了高达数百丈的九座山峰之外,还有无数高仅数十丈的小山,起伏不定,层层叠叠,就像一堆杂乱无章、胡乱堆砌的石头一样。构成小山的大都是普普通通的青石。九峰之巅却与众不同,各有一块硕大的五色石,发出耀眼的光芒,照得人眼花缭乱。
小山之间是狭窄的山谷,谷内有一条条狭窄的小路,好多地方仅容一人通过,而且走不了多远就被前面的小山挡住了。
众人沿着山路向前行去。
刚走十几步,周围就升起了一团浓密的云雾,目力所及忽然缩为五尺之内,再远处就看不见了。唯一可见的是九峰之巅闪闪发光的五色石,犹如黑夜大海上忽明忽暗的灯塔一般。
叶昊天领着众人小心翼翼地走了两、三里,五色石的光芒渐渐变得柔和下来,照得周围的云雾也色成五彩,仿佛天边的晚霞一样美丽,又如美妙的梦境一般。
兰儿白玉般的面颊被映得粉红,整个人渐渐变得迷惘起来。
少康的眼神也有些不对,脸上挂着傻傻的笑意。
风先生见了心中一惊,高声叫道:“不好!这是五彩幻魔阵!大家凝神定志,抱元守一!先灭心魔,再求脱困!”
兰儿和少康各自吓了一跳,连忙收摄心神抵御五彩魔光的侵袭。
云华夫人手足无措,想走又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只能焦急地埋怨:“娘娘也真是的,道家门口摆了个魔阵!”
风先生环顾四周,试图寻找出阵的方向。无奈周围迷雾重重,根本找不到一点破阵的线索。
叶昊天以为这不过又是一个洪荒九阵,所以并不害怕。
正在此时,他的心头突然传来龟镜紧张的声音:“这不是五彩幻魔阵,这是虚无飘渺原始混沌太一阵最最核心的部分,当年盘古大帝也花了百年的时间才冲出去。你的功力不足,无法看透迷雾,所以即使熟悉阵法也无法出去。快将我放在头顶天门之上,按着我的指引出阵!快走!晚了就没有一点力气,那样就算爬也爬不出去了!”
叶昊天闻言大吃一惊,急忙将龟镜取出顶在头上,但觉一缕热力从天门直上透入龟镜之中,似乎是龟镜在自动吸取他被封闭的功力。随后龟镜逐渐发出一道淡淡的微光,投射在他身前三尺的地面上。
形势紧迫,叶昊天不敢犹豫,大声喝道:“我来探路,大姐请帮帮兰儿,风先生照顾少康,快!”
云华夫人没想那么多,“咯咯”笑着将兰儿搂了过来:“没问题,兄弟尽管放心。只要你能出去,我就能出去,小妹更没有问题。”
风先生正想去拉少康,却见少康摆摆手道:“我没事,刚才只是一时不慎,才着了魔阵的道。”
叶昊天沿着龟镜指引的方向急急向前走去,才走两三里就感觉浑身疲乏,似乎耗尽了力气。
五六里之后,他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
回头看时,但见每个人都挥汗如雨,面现疲倦之色。
由于功力暂时消失了,云华夫人变得比少康和风先生还弱,而且一手牵了兰儿,所以感到非常吃力。
龟镜的声音不断传来:“快,还有一半路程,爬也要爬出去!爬不出去,万事休矣!”
叶昊天听了,连忙大声鼓励众人:“就要到了,再加把劲!还有五里就到补天宫了!”
众人都咬紧牙关往前走着。
又走了两三里之后,兰儿的身子越来越重,云华夫人实在撑不住了,不得不开口叫道:“兄弟等一等,能不能先休息一会再走?”
叶昊天回头看时,但见云华夫人面色苍白,冷汗淋漓,风先生和少康都面色青紫,显然每个人都耗尽了力气。
兰儿恍恍惚惚地道:“公子,请将我放入乾坤锦囊。我一步也走不动了!”
叶昊天正想依言而行,心头却传来龟镜的声音:“不行!此阵非比寻常,她如果一直呆在锦囊之中还没有关系。现在却不能进去了。因为她功力消失,气血行将耗竭,无法动用先天真气,如果此时勉强进去,不死也会功力大损!”
闻听此言,叶昊天心头大急,无奈之下只好奋起余力将兰儿抱在怀中,然后厉声对其余三人喝道:“快走!此地不可停留!否则就再也走不出去了!”
云华夫人吃惊地看着他跌跌撞撞地向前走,想上前帮忙却无能为力。
少康和风先生也好不到哪里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叶昊天,希望他不要倒在地上。
此时的叶昊天就像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抱着兰儿只走了百十步,手臂上的肌肉就“突突”跳个不停,心房“怦怦”乱跳,简直要跳出胸腔来。
兰儿已经神智不清了,口中只剩下喃喃低语:“公子……回雁荡……回家……”
叶昊天心头酸楚,一时难过,差点就要放弃。再加上双腿发酸,双臂胀痛,连眼睛也变得昏昏花花的,几乎看不清龟镜发出的白光。
正在这时,他忽然觉得心房周围的六颗星再度发亮起来,那是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像危难关头忽然看见久别的老友一般,令人无比欣慰!
六星闪闪发光,跳动不已,每闪动一次,身上的力气便加强一分,那情形仿佛干裂的大地降下一场甘霖,别提有多么爽快!
不一会儿,叶昊天已经恢复了大部分力气,虽然功力依旧没有恢复,却也不是先前难过得要死的样子。
他心头狂喜,禁不住仰天长啸:“孤剑飘零依天笑,浪迹天涯宽襟怀。女娲赍志补天去,精卫含悲填海来。自古贤人没蒿莱,何曾济世心胸开。历尽艰辛方有为,太平盛世无英才。”
他越走越轻松,把后面的三人看得目瞪口呆!
那三人早已耗尽了力气,直想躺在地上再也不要起来!
没办法,叶昊天只好一手抱着兰儿,另一手不时拉三人一把。
“兄弟,怎么还没到啊?”
云华夫人咬紧牙关跌跌撞撞地向前走。
“就要到了,再走几步就到了!”叶昊天大声鼓励三人。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走着走着,周围的云雾忽然消失了,眼前变得豁然开朗,蓝天如画,清风徐来,一个身着青衣的中年女子站在面前,面目慈祥看着他们。
女子满面微笑地对着头顶龟镜走在前面的叶昊天招手道:“好孩子,你终于来了,我已经等你很久了。”
叶昊天的心中有一种无比亲切的感觉,明白眼前此人便是贵为人祖的女娲娘娘,于是毕恭毕敬地走上前去,扑通跪倒,无比虔诚地磕起头来,口中呼道:“弟子叶昊天见过娘娘!”
他心情激动,连头顶的龟镜都忘记了,任凭其滑落地上,然后又自动飞向女娲娘娘的手中。
旁边的几人也全都跪下,对着女娲娘娘行礼。
不为别的,单凭女娲造人补天的无量功德,就值得大家一拜。
此时兰儿已经醒了过来,赶紧跟着众人行礼。
女娲笑着招呼众人起来,然后以手***着龟镜,微微叹了口气道:“自从九宝散落世间以来,已经过了三十万年,今天又终于再度见到。九宝,九宝,可惜如今却无法凑齐了。”说到这里,她略微停顿了一下,脸上恢复了先前的笑容,低声喝道:“宝儿们,快快现出身来!”
话音刚落,就见从乾坤锦囊中依次飞出其余五宝来,连锦囊自己也脱身飞起,七宝围着女娲飞来飞去,一时之间珠光宝气,光彩夺目。
与此同时。女娲身上也腾起七色霞光,与神器发出的光芒交相辉映,仿佛正在无语交流一般。把众人都看得呆住了。
风先生虽然知道叶昊天拥有开天神器,却没想到他拥有那么多。
叶昊天静静地看着围着女娲飞舞的七宝,心想:“九宝以前一定跟她很熟,毕竟,她和盘古是一卵而出的兄妹。”
过了一会儿,飞旋的七宝渐渐停了下来,落在女娲手上。
女娲将七宝重新放回叶昊天腰间,拉着他的手从头看到脚,然后十分亲切的道:“好孩子,七宝已经把你的事大都告诉我了。你且放心,魔与道共生共灭,大道永不会亡。魔道之争一时半会不可能结束,将会一直延续到宇宙毁灭的那一天。”
叶昊天并不能完全明白这话的意思。想起路上遇到的种种情形,他不由得问道:“娘娘,弟子来时碰到很多难题,可都是您设置的吗?”
女娲微笑着点头:“嗯,那都是我闭关苦思需要解决的问题。如果能弄明白,也就找到了‘消魔’的方法。幸喜你们帮我解决了一部分。”
叶昊天很是不解,问道:“解决这些问题就能灭掉真神了吗?真神魔功天下第一,无人能望其项背,不知娘娘有何良策?”
女娲闻言不慌不忙的道:“真神并不可怕,他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个特例。真正麻烦的,是每隔千年周而复始的魔劫!只有将魔劫彻底消除,才是最好的‘消魔’之法。”
众人都听得惊讶不已,想不到女娲娘娘闭关苦思的竟然不是眼前的浩劫,而是如何将周而复始的魔劫永远消除。她的眼光真是太远大了!
叶昊天却感到更加迷惑:“娘娘说魔与道共生共灭,既然共生,怎么可能消除魔劫呢?”
女娲看着他难以置信的神情,微微一笑道:“‘魔’既是一类人,也是一种现象,也可能是一种思潮。‘魔道共生’说的是宇宙的本质,从本质上说,魔是不可能完全灭绝的。而魔劫则是由魔头引起的灾难,是正邪双方矛盾激化的产物,是可以消除的。这个问题涉及到魔劫的本源,很复杂!你们若想听,我就稍微讲讲。”
众人无不睁大眼睛望着她。
兰儿靠前一步依偎在叶昊天身边,望着女娲笑道:“娘娘请说,我们都等着听呢。”
女娲招呼大家席地坐在软软的芳草上,然后缓缓说道:“不知你们是否晓得,我与盘古都是从至尊宝鼎中诞生出来的。
当年天地未分,宇宙中一片混沌,只有一团原始之气,名曰‘鸿蒙鸿洞原始混沌太一真气’。经过亿万年的演化,真气中凝聚起一团有形之物,如卵之型,也就是至尊宝鼎的前身。卵中存在着最密集的精微物质,气聚则成形,形动则生变,变则生奇。又经过亿万年的演化,在这原始鼎尊中竟孕育出了生命,那就是当年的盘古。盘古在卵中吸收了大量的能量,逐渐长成为一个有着无穷神力的巨人。可他赤手空拳无法破卵而出,于是便取卵中的原始物质灌注大量的‘鸿蒙鸿洞原始混沌太一真气’,制造出了开天神斧、观天神镜以及量天神尺等十大神器。有了神器的帮助,他终于破卵而出。可他看到的仍然是无边的迷雾,于是他手挥大斧,以无上神力劈开迷雾。
他不停的开天,希望能找到一个同伴,可是直到将天开到现今这般大,仍然是孤零零一个人。
他颓然回到原处,将劈成两半的卵重新合起来,希望卵里能再孵化出一个人。
可是他等了几万年也没有等到,最后实在等不下去了。
虽然那时鼎中已经开始了新生命的孕育,但他并不知道。
看着自己开拓出来的宇宙满目荒凉,没有一点生机,盘古感到非常无奈,于是决定牺牲自己来创造生命。
他把自己的身体膨胀到无穷大,然后裂解成无数小块,同时元神飞出化成亿万分身。
从此之后,宇宙中就有了各种生命。可惜独独没有人类。
这就是妇孺皆知的盘古开天的故事:‘天气蒙鸿,萌芽兹始,首生盘古。垂死化身,气成风云,声为雷霆,血液为江河,筋脉为地里,肌肉为田土,发为星辰,皮肤为草木,齿骨为金石,精髓为珠玉,汗流为雨泽,身之诸虫,因风所感,化为黎甿。’”
兰儿听得惊讶不已,忍不住插言:“盘古大帝就这么死了?他不是‘一气化三清’了吗?”
女娲和蔼地望她一眼,轻声笑道:“他没有死,关键的原因还是因为至尊宝鼎。他分化的元神有一部分进入宝鼎之内,经过数十万年的孕育终于再度成形。当他第二次从鼎中出来的时侯,没过多久我就诞生了。跟我同时破壳而出的还有一个青面獠牙的恶人,我给他取名为‘魔祖’。”
“魔祖?”听到这里,众人都惊叫起来,“魔祖是什么人?怎么没听说过?”
女娲娘娘抬头望着天上的流云,说道:“魔祖是一个聪明绝顶又不守规矩的人,是天下魔门的祖师。他一出生就与我和盘古作对,四处捣乱,无恶不做,任凭盘古百般规劝都没有一丝效果。
直到有一天,矛盾终于全面激化了。
那天我觉得很孤独。因为周围除了盘古和那个恶魔之外,没有一个相似的同伴,只有低级的动物和不会动的植物。
寂寞中我想尽办法搜集到海金沙等十八种材料,用天一神水和泥捏成自己的样子,然后灌注给他们‘原始真气’。
没想到他们竟然都活了!
我兴奋得不得了,就到处去造人。
当我在十万个星球上造人回来时,我已经消耗了太多的神力。可是回头看时,我发现刚刚造出的人中已经有不少人有了魔祖的影子。不单如此,那些魔鬼还欺压折磨我辛苦造出的善良的人类。
我实在忍无可忍,就去找盘古大帝评理。
恰巧盘古发现自己造出的开天十宝中的‘量天神尺’不见了,于是便和我一起去找魔祖。
两个人围住魔祖打了一架,费尽力气才把他捉住,从他身上找到了量天神尺,可是神尺已经沾染了太多的魔性,很难恢复原来的道基了!”
盘古大怒不已,将魔祖放在烈火上炙烤了七七四十九日。
魔祖跟我和盘古一样,都是万劫不灭的天尊之体,对于这些折磨只当是小菜一碟。
不过他见如此硬挺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大声叫嚷:‘你们凭什么折磨我?且不说我们本是一卵同胞,单说道义,什么是道义?人性本善?人性本恶’
盘古当时循循善诱讲了一番道理,从天道讲到人道,从人道讲到善心,最后道:‘人性本善!这点我是坚信不疑的。过些天我要收一个弟子,取名为‘佛’,让他帮我弘扬善心。相信日久天长,人类的‘佛心’一定会越来越高。’
魔祖不屑一顾地道:‘我认为人性本恶,不管你怎么折腾,招多少‘佛子佛孙’,善心也会越来越低!如若不信,我们可以打赌!’
我当时认为他纯粹是一派胡言,于是道:‘好!我们跟你赌了。如果谁输了,就不能出现在人类面前!只能一个人忍受孤独的煎熬。’
魔祖冷笑道:‘要赌就来个惊天大赌,一直赌到宇宙毁灭。我们评判的对象不是一两个人的良心,而是天下所有人的心性。我赌人类的心性日渐下滑,直至有一天,人人相残,互相倾轧,恨多于爱,仇胜于悯。’
我和盘古对望了一眼,道:‘真有那一天,我们就自动离开,让你来管理宇宙!’
魔祖“嘿嘿”一笑,摆出一付高深莫测的样子,道:‘为了使赌约更加有趣,我们可以把这场惊天之赌分成若干个回合,每过两千年测算一次,一旦人类的良心下降太多,比如说低到佛心与神丹之比一比十,便许我派弟子发动一场魔劫,给你个警告。而一旦佛心数成为负值,那便是我的天下了,如此可好’
盘古想也不想便道:“佛心为负?恨多爱少?不会有那一天的!只要你不是亲自出手,魔劫也不足为虑!我也要广招弟子,决不会让你如愿!”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也点头同意了。
如此订约之后,我们随即通过九品莲台和监天御印对人类的佛心和神丹进行第一次统计,结果发现平均佛心数为一千,佛心与神丹之比为一比一,远远高过魔祖的估计。
“刚刚开局,输赢算得了什么?大家都是长存不灭之体,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魔祖毫不在意,转身就走,同时放声而歌:‘爱恨成一体,生死复相依。魔道本同根,相煎何太急?大道正当行,唯今暂隐去,物欲横流日,我必还复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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