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的书房里,裴老爷子皱着眉,看着站在书桌后的长子,他穿着一件白衬衣,每个扣子都扣得严严实实,站得如一柄标枪似的。
他自律而严谨,头发的长度多年来如一日。
“对不起父亲。”他抿着嘴唇,双手放在腿侧,“我应该亲自将陈敏殊送上飞机。”
之前裴奕与裴老爷子在书房聊过之后,裴老爷子就让裴晋淮将其送回广州。
裴家不是住不下一个客人,但裴奕对她十分不喜,裴老爷子自然不愿逆了孙子意思。
碍于陈敏殊的父亲是裴晋淮昔日旧识,与他又有一些交情,当初裴奕才去广州时,裴晋淮还带了裴奕亲自前去拜访的,于情于理,裴家都应该将陈敏殊送回去。
这件事情裴老爷子亲自交待了裴晋淮去办,他让人为陈敏殊订了机票,原本应该今天傍晚的飞机回广州的。
为了表示对战友的歉意,不能更好的招呼他的女儿,裴晋淮还额外准备了礼品,并让人亲自陪回陈敏殊回去,顺便与战友解释。
哪知还没出发,陈敏殊便寻了个借口中途溜了,那头裴晋淮安排的人还在四处找寻,这头就传出了陈敏殊跑进世纪银河,闹出了事。
裴晋淮在收到消息的一刹那,就按住了眉心。
他没想到陈敏殊会如此任性,如果这是他的儿子,他还能加以喝斥,赏罚分明。
这间书房里,裴晋淮成年之后就很少再遭到父亲的责备,但如今年纪一大把,却因为陈敏殊而被裴老爷子当成孩子似的训。
他出来的时候,沉着一张脸,神情威严,一开门就看到了靠在栏杆处的儿子。
裴奕穿着一件白衬衣,下身配橄榄色长裤,双腿交叠,手抄兜里。
以往这副站没站相,吊二郎当的模样恐怕会得到裴晋淮的斥责,但他此时看了儿子一眼,有些无语。
书房中先前裴老爷子对于他办事能力十分不满意,他也没想到陈敏殊做事会这样没个女孩儿样子。
两父子四目相对,看到裴晋淮难看的脸色,他的怒火忍在那双内敛的眼睛里,裴奕看得分明,忍下心里的幸灾乐祸:
“她不肯走,闹着要见您。”
他想起了自己被陈敏殊先前缠得厌烦,将她打进医院的事,事后遭到了裴晋淮喝斥,认为他行事太没章法,不像男人。
现如今头疼的轮到了裴晋淮,裴奕心里只觉得扬眉吐气。
“胡闹!”
裴晋淮喝了一声,又觉得烦闷。
楼下陈敏殊坐在沙发上,出事之后她速度被裴家的人带离世纪银河。
客厅里除了陈敏殊及佣人之外,并没有旁人,裴老太太与儿媳约了出门看剧,并不在家里。
裴晋淮下楼的时候,她的目光先是往楼上看了一眼,见到了站在二楼的扶栏处的裴奕,看了好一会儿,才站起身来道歉:
“对不起裴叔,这件事情虽然我不是故意的,但我会负责她的医疗费用。”
除了这件事,如裴奕所说,她不肯回广州,坚持要带裴奕一起回去。
她的态度令裴晋淮有些不喜,说了半天,她仍是不改心意。
裴奕听了半天,越听越烦人,他想起了自己给江瑟的保证,但还没过两天,这个女人就跑到了世纪银河里,试图找江瑟的麻烦。
裴晋淮的方法对她来说并不管用,他听着陈敏殊喋喋不休的说着要把带回去,说着当初她父亲交待她要好好照顾自己,想起酒会当日,江瑟轻声说不喜欢他身边有其他的女人,他咬了咬下唇,眼里凶相毕露,转瞬间又被他压了下去。
他缓缓下楼,“你今天去世纪银河干什么的?”
这是陈敏殊记忆中与他比试格斗,却被他打过之后他第一次跟自己说话。
她扬了扬眉,脸上露出傲气:
“当然是去报仇的。”她抬起一只手,握成拳头举了举:
“那一天那姓江的小明星一掌拍在我这里,我这个人最不喜欢吃亏,她怎么对我,我自然要怎么还回去。”
可惜她并没有见到江瑟,世纪银河的人根本不肯告知她江瑟在哪里,帝都并不属于她的地盘,认识的人不也不多,来的时间太短了些。
争执中世纪银河的工作人员要来拉她,才被她一个过肩摔摔倒在地。
裴奕听了她这话,垂下眼皮,挡住眼里的阴鸷之色。
今日江瑟幸亏不在世纪银河里,她娇滴滴的,虽然长着一双长腿,但她是演员,是学生,要动起手来,可能会在陈敏殊手里吃亏。
“她是我的女朋友。”
他声音低沉,语气里已经带着戾气,他脑海里此时闪过好几种收拾陈敏殊的方法,都被他一一否决。
“哦,”陈敏殊满不在乎的应了一声,“那你可以考虑换个女朋友了。”
“她并不适合你。”她甩了甩脑后扎起的马尾,转了一下手腕,活动了一下肩膀的关节:
“上次比赛过后,还没有机会再跟你切磋,不如我们再比一次,依旧打个赌。”
说到这里,她看着裴奕:
“再比一次格斗,我未必见得输你。”
“你想赌什么?”
裴奕问了一声,陈敏殊就道:“就赌这个事!如果你赢了,我做你的女朋友,如果你输了,你就是我的男朋友!”
她这话一说完,裴晋淮眉就皱得更紧。
他与妻子仅生了一个儿子,倒是家中也有侄女,还从没见过女孩儿会有这样的行事。
陈敏殊的性格大胆张扬,要什么就极力争取,被她老子养得天不怕地不怕的,此时他突然有点理解当初裴奕打她时的心情。
这个女孩子实在太缠人,又脾气倔强,不达目的不罢休的。
他知道儿子性格,从小也是小霸王一样的人物,哪里忍得住陈敏殊这话。
裴奕身手如何,裴晋淮心里是一清二楚的,陈敏殊绝对不是他的对手,用这样的方法对他只会适得其反而已。
他担忧裴奕一怒之下不知轻重,将人再次打出问题,正要开口说话,裴奕却并没有如他想像中一样发火:
“要想再跟我比试,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资格。”他说完这话,陈敏殊脸上露出不服气的神情,不等她开口,裴奕接着又道:
“十一月份学校有实兵实战的演习,你到时能在其中脱颖而出,并参加之后的战事,才有资格跟我谈比试的事。”
裴晋淮一听这话,顿时有些着急,刚要开口,陈敏殊却想也不想:
“你不要小看我,一言为定!”
如江瑟所说,她对于裴奕有意,可是她性格骄傲,又做不出求他答应自己追求的姿态,也做不出摇尾乞怜的样子,因此只有用这种强硬的态度逼裴奕正视自己。
在此之前,裴奕总是对她不理不睬的,如今他愿意跟自己再比试一次,她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有了裴奕这句话,陈敏殊一下好打发多了,在得知裴奕也要立刻赶回学校准备之后,裴晋淮再让人送她回广州之后,她并没有再拒绝,答应今晚就坐飞机回去。
这场赌约似儿戏一般,让人将陈敏殊带出去之后,裴晋淮忍着怒火,示意儿子跟自己出了客厅,一出门就厉声道:
“你是想要她的命!”
“是的。”
裴奕丝毫没有隐藏自己打算的意图,痛快的承认。
江瑟就是他的命根子,谁都不能碰的,陈敏殊有这样的念头他也不允许。
傍晚的时候江瑟接到了裴奕电话,说是与裴老爷子谈过之后,连夜要回学校。
他的学业最迟年底就会完成,临行时打了电话依依不舍。
在下午半天把后天晚宴要佩服的首饰造型与刘丽质确定好之后,江瑟犹豫了一会儿,调转车头去了冯家。
她过来的时候已经将近八点了,冯中良正在花园里,拿着水浇着那一丛一丛的月季,看到江瑟过来的时候有些惊喜。
“要过来,也不知道提前打个电话说一声。”冯中忍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吃过饭了没?”
江瑟摇了摇头,他就吩咐王妈去准备些吃食。
这一片小花园都是冯中良一个人打理,很少有假手他人之时,地上他挖了坑埋肥,再提着水浇下去。
他习惯这样的浇水方式,固执的认为动一动还能锻炼身体。
江瑟上前帮着他的忙,他也不拒绝,一老一少配合着干活,江瑟与冯中良聊了一阵,顿了顿,突然问道:
“爷爷,您知不知道,什么叫实兵实战演习?”
她一手拿着铲子,蹲在地上,头也没抬,将泥土铲开,把几粒肥埋了下去。
冯中良浇水的动作一顿,没有回她这话,反倒问:
“你跟阿奕之间怎么样了?他有没有跟你商量过,什么时候结婚?”
“倒是有提过,也有这个打算的。”她欲言又止,冯中良就有些误会:“既然有打算,就早点提,早定订下,将来也不着急。家里长辈相互见过没有?逢年过节的,多去裴家走走,不要总闷着性子,跟我家冯南似的……”
他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家里长辈应该是见过了吧?”江瑟听到这话,心里一动,看了冯中良一眼:
“只是希望将来那么一天的时候,我的亲人可以陪在我身边,牵着我的手而已。”
她说着说着,有些伤感了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那么一天,或是那一天还有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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