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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底,大唐三路大军将高丽人死死的压在平壤一线,面对苏定芳、薛仁贵、刘仁轨三位唐初著名打手所带领的十七万狼虎之师,十六万由老幼残障临时拼凑起来的高丽军队如同大群待宰的羔羊,只能等待对方冲上来给自己放血了。
杜风这个貌似儒雅俊秀的翩翩中年美男拥有一颗残酷阴冷到令人发指的兽心,为了能顺利拿下高丽而无所不用其极,各种惨无人道的手段层出不穷,大军所到之处寸草不生。存粮告罄,新粮未收的高丽如同人间地狱,在战火和饥荒的迫胁下,大扯高丽难民背井离乡,往周边国家逃难。
源源不绝的难民让守候在辽东的人贩子大开利市,超大批的假时冒伪劣新罗女(高丽女冒充)流入人口市场,对新罗婢女这个曾经的老品牌造成了难以估算的打击,而男丁则被贩卖到劳动力缺乏的辽东、拢百、江浙等地,吃的少干的多的高丽人的经济价值再次被挖掘出来,为夏粮的收割打下了良好的人力基础,深受各地用户好评。
作为一直面向高端市场供应的新罗婢女的售价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身处后方的长安城都遭受波及,连才奔小康的胡账房都精心挑选购买了个容貌秀丽的贴身侍女,惹的钱管家人前人后的戳胡账房是非,一副吃不到葡萄喊酸的模样。
颖本来也想趁便宜买几个回来,被我义正词严的拒绝了。又不是秋天的蝈蝈装笼子里听叫唤,俩且就蹬腿的那种。养狗养猫的时间长了都难舍难分,人得活好几十年呢,万一我再培养个感情出来,俩夫人一来醋劲,耍个浪里白条什么的。我还不得伤心死。(唐朝还没有以人为本的说法,阶级观念尤为强烈,宅心仁厚指地是大唐子民之间而言。家里杀个奴隶只需要去官府打个括呼,理由各式各样,就连放屁太臭都能成为借口。这是真事)
各地巳轻到了夏粮收割的季节,以农为本的大唐政府是当成头等大事来抓的。前后一个月时间里,凡是家中有田地的壮丁都得回家务农。有封地地官员,上至亲王公主,下至我这样的懒汉地主,全都得参与收割全程。朝廷专派官员到各地去监督汇报,发动所有地劳力,全国人民齐心合力,从老天爷手里夺粮食。收夏粮的时候是雷雨冰雹肆虐地季节,地方官员如果管理不善而造成损失的话,后果很严重。
王家庄子上的造纸作坊,花露水作坊统统停产,所有工匠不论男女,全部带薪回家收麦。在剑南道拉练的程初也快马赶了回来,兰陵公主也谨尊朝廷号今,监督打粮,暂时不往我这里跑了。而我这个懒散家主也在天没亮就被颖给喊起来出工,王府上下瞬间鸡飞拘跳,忙成一团。
“非得穿这个?“我觉得颖正在把我打扮成丐帮的八袋弟子,“不好吧?我穿了这个不好意思出门的。。
“别说话,喊你半天才起来,耽误了开镰老天爷要怪罪地!”颖满脸焦急,手忙脚乱的给我挂行头。转身朝正在穿鞋的二女喝道:“手脚利索点,磨磨蹭蹭的坐月子呢!赶紧过来搭把手!”
二女被颖喊了一个哆嗓。鞋都没来得及勾上就跑过来帮忙,“你给夫君上行头,我去院子里抬呼。老钱去年就是没把方位掐好才导致夫君大病一场,今年祭祀再弄滥就得剥了他那张老皮。”说完,扭身风风火火的出去了,门“咚”一声合上,好害帕。
屋里鸦雀无声,俩人都吓死了。我和二女不约而同的擦了把额头渗出的玲汗,惊恐的对望了一眼,“赶紧给我披桂,小心皮被剥了。”摸了摸二女还没来得及收拾的乱发,感叹道:“这才是真正地诰命夫人啊。二女,你还不行。”
二女点头、表示同意。手脚飞快,如同鬼催。
“把脖子上这个丝带往下拉点,遮脸了,不舒服。”对这个装扮很不适应,我给二女提议。想稍稍改变下造型,“腰上背的带子也弄松点,勒的脊梁难受。”
二女摇了摇头,眼里透着笑意,小声道:“不成。妾身会死。”
“那算了。”颖对这个仪式很重视,惹她对二女发飚就不好了。“一会你去不?”
二女欣喜的摇头,对自己能不参加这个仪式感到欣慰。
“恩,反正都封建迷信,哄瓜子的,少参与也好。”我帮了二女把背后拉地绳子紧了紧。外面天色还暗,绰绰的烛光在铜镜里折射出一个模糊的垃圾堆状的物体,实在不能和人这种生物联系起来,朝二女问道:“你要是半夜碰见穿我这副行头的家伙,该怎么办?”
“叫唤。”二女认真的回答。
“叫唤哈?”
“打鬼!”
“正确。”我给二女屁股上奖励了一记五毛,“那我现在出去不?”见她给我收拾好了,犹豫的问道:“会不会吓了别人?”
二女还没来得及作动作,外面就响起一声炸雷,难道老天爷也看不惯我的打扮吗?可我还没出门啊。
颖急惶惶的推门进来了,“夫君,弄好了就出去,庄户们都在地里侯着了。大清早就打雷,不是好兆头。”给二女交代道:“你看家,招呼厨房赶工饭,弄好就派人套了车拉到地里去,挂的半扇子猪全做了。”说完拉了我就走。
二女点头。
“咱家今天出饭?”我边走边问,“得花不少钱吧?”
“往后十天都咱家出饭,庄户给家里忙了一年了,这个时候不能小气。”颖认真道:“虽说咱家的租子收的不多,但在庄户家里都不富裕,加上回来收麦的劳力多,咱家不出谁出?”
颖理所当然的语气听的我心里暖暖的,完全和小学课本里地地主婆挂不上勾。地主婆都这么高觉悟,我这地主当然不能落后,提议道:“咱不能少收点租子?家里现在有点节余了,少收点也够吃。”
“没那么一说!”我的议案立即就被否决了,“他们种咱家的地,缴租子天经地义,没个原因减地租找人家骂的。”
“谁?谁骂?”难道我减了租子会招来庄户非议不成?什么道理啊,“庄户不愿意减吗?”
“他们到是愿意,巴不得你不要租子呢。”颖拉我到了门口,招呼在外面等候的钱管家和众仆役跟上。“夫君要是不想在这个圈圈里见人,也能减。咱家要开了这个头,让别家怎么过?只怕明天兰陵公主就能上门找咱事情。”颖笑着把我往前送了一把,让我走在众人前面,“夫君打头,到地头祭祀地时候听管家安排。女人家不能参加的,妾身一会远远地看着就成。”
“恩,放心!有为夫在,咱家收成肯定好!”听了颖的解释,看来想给庄户谋个福利是行不通了,既然大家都习惯这个样子,我也没必要操这个心,大不了到了冬天再给庄户补贴点粮食。
祭祀活动没有想像中那么复杂,先是俩比我打扮更夸张地神汉装模作样叽里咕噜的乱跳乱舞,毫无美感。然后我就同管家操纵的傀儡一般的左右乱拜,配合着庄户虔诚的气氛,还得叫唤一两声,最后以亲手点燃去年的一堆秸秆为结束,拿了镰刀在神汉选定地方位象征性的割掉一束麦穗后,庄户们干劲十足的冲进麦田收麦,我处子表演圆满完成!
还真是个有趣的年代,奉道教为国教的国家,却大修寺院,民间充斥着各种祭祀习俗,各种神佛云集却一团和气,彼此绝不冲突。远处仍旧旱雷阵阵,如战场上的擂鼓声,激励着收麦大军的斗志。
随着麦穗的拿下,男人们缓缓地朝前移动着,妇女则将放在田间地一堆堆麦穗都装上牛车、马车,一趟趟的朝麦场运送,小孩子在田里驱赶着前来打秋风的大群麻雀,几条大黄狗也被人们的情绪感染,不知所以的前后奔窜,毫无目地的瞎忙活。
我坐在专门临时搭建的棚子下,颖正费力的给我解行头,不时的埋怨二女绑的太紧,不知道心疼我云云,不住的按摩我被勒箍变形的肌肉。
见行头都卸下来,伸胳膊腿的活泛了下经络,提议道:“这里视野太狭窄,去对面坡上坐坐吧,那边看的远。平时老窝在家里,今既然出来了就好好看看,麦田的景致还真不错。”
“夫君窝家里而已,妾身可是天天都过来看的,坡上有个好地方,妾身带夫君过去,能看到南山呢。”颖唤了个丫鬟过来,吩咐她带了茶水后面伺候。
“就咱俩过去,带啥丫鬟。”我挥手遣退了侍女,拉了颖直奔对面的丘陵。
“快松开,”颖挣红着脸扎着把手抽出来,“地里人多,这样难看死了。妾身前面带路,绕着点走,仔细碰了麦穗。”
前后左右都被金黄色的麦穗包围着,一眼望不到尽头,清晨的微风抚过,带起滚滚麦浪,婆娑着沙沙作响。花香,麦穗的清香,在晨风中交织着,身边的蝴蝶翩翩起舞的相互追赶,寻觅着花源;还有一只为干坏事的同伴望风的田鼠在田坎远处直立着躯体滑头的四处张望。
颖俯身携带了块土疙瘩用力投掷过去,惊跑了那群鬼祟的小偷,得意的拍拍手上的土渣,继续前行。我默默的跟在她身后,欣赏着麦田的美景,欣赏着美景里的颖,尊贵的伯爵夫人,王家的女掌柜,声蛮长安的才女,一个和乡村农田格格不入的女人,没有因为华贵的装束而显的突兀,完全的融入周围的一切。我喜欢她扔土蛋的动作,说不上来个所以然,就是傻愣愣的喜欢。
“这边是麦田,上了坡就能看见那边的油菜了,这会兴许还有些花,要是前几天来的话,尽是黄灿灿的油菜花,很是漂亮呢。”颖扭过身来幸福的给我介绍着,“小心!”举手赶走了只试图靠近我的蜜蜂,“要注意,这会儿蜂多,别叫咬了。仔细脚底下,那帮杀才(田鼠)刨了许多坑,别把脚崴了。”
“这么漂亮怎么不叫我来?”我上前掺扶着她跨过沟坎。“前一向你一直都过来么?”
“家里有常客,妾身怎么敢烦扰夫君呢?”颖调笑着在我背后拍了一把。“还好是在自己家,要整天地跑出去妾身才真的操心呢。”
“前面树底下坐坐,这坡看着不显气,上来还真费劲。”我看颖额头细细的渗了层汗水,呼吸也急促起来,怕是走累了。“就坐树底下看看,家里老是没机会和你单独说话。”
“白天公主来,下午二妇在,夫君找妾身单独说话的机会可真不多。”颖仔细的检查树下地草地,赶路了草里的虫虫,小心地坐下来,在身旁拍了拍,“这里没人,夫君挨妾身坐下。”
“是啊,自打盘了炕,就一直三人睡,见你没搬回正房的意思,我也就把这个事都忘记了。”我打着哈哈坐下来,随手揪了杂野花别在颖地簪子上,“头转来我看看,花再大点就好了。”
颖耸了耸头发,自我感觉了下,拉过我的手使劲在我手背上抽了一记,“没良心的,要是搬了房子,夫君连个暖被窝的都没了,嘴上兴许不说,心里都不定恨成怎么样子了,妾身敢提这岔么?”
“嘿嘿,”被颖说的有点脸红,只能傻笑,别无选择。
“嘿嘿啥?傻不愣登的,”颖戳了戳我脑门,“随夫君地心,大炕睡的也舒服,小半年里也习惯了,先不搬吧。”
我随口问道:“那晚上有没有觉得不方便?”
“不方便?”颖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腾然羞红的脸贴到我肩膀上,上下其手的在我身上捏掐,嗔道:“少说不方便的话,哪晚夫君觉的不方便了?大老远的跑来欺负妾身。”
“别,别,疼。”我被掐的乱扭,使劲捉了颖双手,“我方便,就怕夫人您不方便。这是大事,咱夫妻一心,可不得沟通一下。”
“还说!”颖被捉了手,红着脸朝我怀里钻,试图掩盖窘态,头埋到怀里才细声道:“二女在跟前不妨事,夫君莫要问了,羞死了。”
“那就好,以后咱夫妻二人多出来走走,就和今日里一样。咱家的庄子还真不少呢,那边地油菜地也是咱家的吧?”我指了指土坡的另一面。
“油菜地是咱家的,过了远处的树林就是云家地了。”颖指了指远方的一片绿色,“前些年啊,就夫君不沾家那会,云家一直想把林子也划他家里去。如今咱家起来了,云家再都没敢说什么,今年开春我叫庄子里的人朝他家那边种了十来亩的树林,这会都长的好呢。过些年等小树长大了,咱把自家这边的树一伐,用新林子当分界线,能占好些的地回来。”颖得意的晃了晃脑袋,恨恨的朝云家瞪了一眼,“叫他还敢趁人之危,王家不是好欺负的!”
“呵呵,”我最喜欢颖这个模样,小鼻子小眼的一发气,五官越发的精致起来,“你现如今也是堂堂四品诰命了,别让人家告到官里,弄的下不来台就难看了,差不多就行了。”
“夫君过虑了,妾身自有分寸,云家没什么背景,还没这个能耐。”颖仰起尖尖的下巴,一脸轻蔑,“听说他家在南边的生意倒了妾身正算着用什么价钱把云家的地收回来,把咱家的墩子扩大些。”
“恩,夫人看着办,家里就全交给你。只要别让人家说咱欺负人就成。”论精明,我是不及颖的,家里放她手上实在太放心了,“许久都没去探望老丈人了,等收了麦子我陪你回趟娘家吧。”想起大半年没去老丈人家走动了,说不过来。
“恩,妾身也想回去一趟,许久没见到爹娘了。这次就穿了诰命的官服回去,陈家脸上也有光彩。老天爷对妾身真是太好了,嫁了这么有本事个夫君,都不知道是几生修来的福气。”颖幸福的靠在我身上,望着头顶硕大的树冠,“夫君就和这树一样,大日头底下的撑着,给妾身个阴凉。”
颖的话让我感慨,心里翻腾着。夫妻间就是相互掺扶着走完一生,我何尝不是把她当作一个依靠呢?多余的话再都不必说了,没说的必要。面前的麦田、油菜田,飞舞的小蜜蜂,树冠上的雀鸟,远处农田中忙碌的庄户仿佛都消失了,就剩下我和颖,静静的,相互依偎着,时间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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