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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世人对李治的评价不一而足。往往提起他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好像武则天的丈夫吧?或:是不是李世民儿子?如果李治泉下有知,定能气的再死一次。
如果没有武则天这个污点(仅对当事人来说),李治是个好皇帝,绝对是在中华五千年文明中能排上名次的统治者。李治身为储君的时候就身负‘仁孝’之名,也是凭借‘仁孝’登上王位的。‘孝’自不必深究,但这个‘仁’确实是深得民心,在位三十五年中,号称仁君的李治的确鞠躬尽瘁的为百姓做了很多实事,为以后的开元盛唐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对内仁政不断,老百姓的徭役一直的递减,修路架桥,广开言路,削减刑罚,善待商贾等一系列利国利民的开明政策让才经历战乱不久的国家扶摇直上,有“永徽之政,百姓阜安,颇有贞观之遗风”的评价。
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愿意活在老子的光环之下,尤其是自己呕心沥血的干了业绩出来,被人看似赞扬的评价一句:‘颇有贞观之遗风’。李治再孝道,也是个人,而且是个野心很大的人,如果单以对版图的野心来看的话,也许已经超过李世民许多了。在有生之年里,连续的征服高丽、百济、龟兹、高昌、西突厥诸国,将其并入版图,形成了一个令后世之人汗颜的庞大疆域。若不是难以适应恶劣的高原气候,吐蕃这个地方可能早就被纳入囊中,成立个吐蕃都护府啥的。
从在位几十年的作为来看的话,唐高宗李治是个另类的皇帝。内宽外厉,一改内王外圣的国家形象。对内宽和仁慈,对外睚眦必报,稍有机会就厉兵秣马给其致命一击,杀伐果断,令人叹服。
如今正年轻力壮的李治正在朝鲜半岛大发其飚,苏定芳与新罗联军剑指百济,攻城拔寨,已经收复被百济占领的新罗城池二十一座,大军的其中两部已经插入百济境内,截断百济靺鞨联军的后路。刘仁轨与薛仁贵则夹击高丽,高丽多山,攻势相对缓和,两位将领稳扎稳打,有将高丽人压缩到平壤一线逼迫其决战的意图。
“两线开战,朝廷压力不小啊,”身为军部中级参谋,站在职位的立场上,不禁担心起来,伸手拿了个竹签插在沙盘上,“高丽多山,限制了骑兵的发挥,如果仅凭步兵相拼的话,我军伤亡过大,得不偿失。你看,从这里开始,如果高丽人步步死守,就算我军兵临平壤城下,付出的代价也难以估算。现在动手有点着急了,如果等苏定芳将军拿下百济,组织新罗百济傀儡联军征伐的话,可以将我军的损失降到最底。”用手在沙盘上虚划一道,“我军已经在这里展开,相对来说,已经占领要地,可以暂时驻扎下来。以这里为中心,逐步的放缓攻势,派遣山地作战经验丰富的小队入其后方骚扰破坏。高丽粮少,现在正青黄不接之时,毁其村寨,焚其储粮,只待苏将军援军一到,三面夹击,高丽唾手可得。”
“又胡说。”兰陵伸手拔掉我插上去的竹签,“对百济的战事正紧,怎能寄希望于三面夹击?如果八月份以前拿不下百济的话怎么办?高丽天寒,又多山地,我大军难到要在这个地方过冬不成?再等一年岂不是延误了战机?”
伸手拍了下脑门。失策,现代人老是忽视季节上带来的问题,“你说的对,是我没考虑周全。不过按苏将军现在这个打法,估计这个时候已经把百计靺鞨联军兜住了,或许这会已经展开决战也有可能,毕竟我们得到的军报还是月前的消息。你看,”又取了几个竹签插到百济和新罗的边境上,“我军已经截断其后路,以苏将军之能,绝对不会让对方有机可乘,与我军展开决战是敌人唯一的选择。估计这几天就能接到前方的捷报了,真的很期盼呢。”说到这里,我不禁心潮澎湃,一种身为强国子民的傲气由然而升。真实的感觉,一种从未出现过的情结,万恶的封建王朝此时在我心中无上的可爱,心中竟然出现了等捷报传来后给王府上所有杂役涨月钱的想法。也许是陶醉的厉害,表情有点夸张了,
“好渗人,”兰陵轻轻的推了我一下,把我从陶醉中唤醒,“我朝兵多将广,国势巍然,讨伐此番邦小国,即使大胜,也是预料之内,用不着把你美成这个样子。”说着俯身仔细看了看沙盘,“别老想着苏定芳挥师合击高丽,此番决战后,百济已无兵可用,正是将百济并入版图的好时机,朝廷不会就此罢休的,大军进入百济作战势在必行。”
“不妥啊。”我觉得这点不好,历史上唐军横扫高丽百济,却给新罗钻了空子,促使了朝鲜半岛的统一。胜利固然让人振奋,但结局却很是沮丧,我堂堂中华儿女抛头颅撒热血的忘死奋战,最后白白让新罗人占了便宜,“上次开战时不是和你说过嘛。百济和我大唐相距甚远,就是并入版图也不过是块飞地,根本就没有利用价值,图费人力粮饷,得不偿失。但高丽截然不同,它与我国接壤,一旦占领后,我军就能直接面对新罗百济。而且地势险要,只要肃清国内反叛,完全能当做军事缓冲地带使用。就让百济和新罗可劲的在南半岛打,按我的意思,靺鞨和倭国尽管的加入进来,他们打的越热闹就越有利于我朝的控制。按现在这个架势,新罗配合我军打的正是风顺,就算苏将军挥师高丽,新罗也不会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让它与百济的梁子结的越深越好。如此以来,我朝不但并了高丽,还为以后兼并新罗百济留下了契机,兴许靺鞨和倭国也难逃这一劫。”说到这里,心中的畅快,阴侧侧的笑了起来,尽扫心中怨气。
兰陵正认真的倾听我的谋划,被我猥亵的笑声影响了,“别笑的那样子,夜猫子一样。你身为‘右武卫录事参军’,大可以将你的想法写了本子呈交上去,光是一天在家里耍嘴皮子诈唬人。虽然现在官职不高,但你顶了兵法家好大的名头,没人敢把你不当回事,怎么不试试呢?”
“我现在这个样子不好吗?”我瞥了兰陵一眼,“有你这个传话的还不够,还得让我亲自再跳出去显摆一下?”
“说啥呢?”兰陵轻轻扭了下腰,一脸不情愿的模样,“财迷心窍、装瓜充瓷、鬼精鬼精。”
“切,当我不知道咋地。你老实说,咱俩成天里讨论的这些个东西你有没有和别人说过?”臭模样的,当我不知道。前几天去右武卫属所的时候,就发现属所里摆了一个精致的沙盘,而此前从没有见过有这个东西。问了几个同僚才明白,现在全部关中道上的禁军府兵的参谋部门都配制了这个玩意,而且兵部还特意的给沙盘制定了规格比例。不是兰陵搞的鬼才怪,当然,杜家那个英俊老鬼也脱离不了干系。嘲笑道:“要不我给咱把这个沙盘也换成兵部制定的那个尺寸吧?用起来的确比咱家这个方便,娘子你意下如何啊?”
“去!”兰陵被我臊了个大红脸,估计是羞极了,扑上来给我脊背上捶了几下,恨恨道:“也不给人家留点脸面,哪有你这么说话的!”忽而又靠在我身上,柔声道:“这个沙盘真的很好用,战术推演让战局一目了然,方便了将领对局势的深入分析,减少了士兵不必要的伤亡,这个功劳都记在你头上呢。为这个事,估计这些天里,朝廷的封赏就要下来了,得谢谢我呢。”
我苦笑一下,对于什么封赏有点不自在,“我这个人,你知道的。平日里懒散惯了,说话、办事没个下家,又喜欢钱财,爱戳个是非。要是让我领了兵,克扣粮饷可能干不来,不过虚报冒领的事情绝对不在少数;给个官吧,行贿受贿的行为难免,放到地方可能为祸百姓,搜刮钱财,与其让我早早的被抓去杀头,还不如就现在这个样子好。你从我这里掏了东西去也能为国利民,我多少赚点钱财名声的,今后也好有个保障。你看,我还准备给庄户们减点地租下去,挨着我的人我都不想亏待了,包括你在内都一样。”
“乱想!”兰陵挨了个凳子坐下,“谁说要你统兵了?哪个让你入朝为官?你呀,把封赏当了什么了?给你点财锦的,提几阶爵位,加几十户的封地了不起了。呵呵…”说罢,兰陵捂了嘴笑了起来。
“这就好。说说,看能赏赐多少东西,够我修花园用不?”我拉了个椅子挨兰陵坐下。
“又装样子。只怕心里面都恨死我这个长嘴寡妇了吧?”兰陵托了下巴,出神的看着面前的沙盘,“说到情份上…….”
我正等着下文,兰陵突然就给停了,猛然站起来,脸涨的通红,使劲把桌子上的竹签拨拉几下,转身暴躁的踢了沙盘几脚,软软的瘫回椅子上,胸口激烈的起伏着,通红的脸瞬间变的煞白。
被兰陵的行为吓住了,见她仰在椅子上喘不过气才清醒过来,赶紧上前搬平她的脑袋,使劲在她胸脯上按了几下,“放松,深呼吸….”我惊慌失措,从来没学过急救啥的,不知道下来该怎么办,只能学电视上掐人中。
“别乱掐。”兰陵长长出了口气,看脸色好点了,无力笑了笑:“心里一口气憋的,没事,看你慌的。死也要爬回去了才咽气,不牵连你。”
“少说两句,”我把她身子扶正,在她脊背上胡乱捶了一阵,“好点了么?好端端的你憋的哪门子气?没人和你过不去,喝口水不?”
“说不上来那的气,怪不着谁,都我自己闹腾的。”兰陵伸嘴在我端过的茶碗上喝了口,“憋屈的,想给把腔子剖开掏了心给你看看,省得你一天疑神疑鬼的。”
“没怨你啥,知道你的难处。不就是个沙盘的事情嘛,能闹个啥动静出来?”看的出来,兰陵现在很在意我对她的看法。其实当时弄沙盘的时候我也没想太多,从来没想过要申报朝廷邀功领赏或者为国做贡献之类的,就是觉得和了自己的喜好,同他们几个玩军事游戏的时候方便推演。兰陵也是的,小小的事情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你也怪小心眼的,为这点事情至于嘛?”
“要不光是这个呢?”捂了捂胸口,可怜巴巴道:“平日里从你这里纪录的东西我都拿回去整理好,挑了些晦涩难懂的地方请教了国子监和弘文馆的教授,如今好些尚书省的教授都在研究你的东西,喊叫着要见见写这些个东西的人呢。子豪,别怪我,当初我也没想到弄这么大的动静出来。”
有点上头,赶紧先坐下,脑子有点咕嘟,整理了半天思绪,小心的问:“他们知道是从我这里传出去的不?”
兰陵一脸歉意的摇了摇头,“我也没全部拿去,就一小部分,就是你算方程公式那些。他们暂时还不知道你,光是要见见作者。”
“啪!”我手猛的一合,有了!“这样就好。你就说自己无意发现的手稿,正在潜心研究,也不知道作者是谁。”
“又来这一套!”兰陵不满的看了我一眼,“我怕后面背骂名,不行!再说好些个人也猜到是你了,现在都有这个风声,议论呢。”
“你不说谁知道?”我纳闷道。
“杜风知道,还是他送秦钰来你这里的,秦钰学了些什么,他当然清楚了。而且杜风和尚书省的几个教授往来多年了,好多事情都是他说出去的。”兰陵委屈的瘪了瘪嘴,“去年我也存了让你去国子监的想法才拿去让看的,可是现在我又后悔了。怕你埋怨,一直都不敢同你说,要不是今天拉到这个话头上,我自己都不清楚还能瞒你多久。与其给你发现,还不如早交代了好,怎么办才好呢?”
兰陵说的是实话,从她忐忑的表情可以看出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首先,我能狠狠揍你一顿不?不许还手。”
兰陵认真的点点头,“要是揍一顿你就不怪我的话,我也认了。先说个章程出来,再揍也不迟。”
“还有个啥章程的?只能按现在这个样子来,叫他们猜去。”我想了想,又问道:“当今圣上知道这些个事情不?”
“知道。”兰陵点点头,“你整理的算学(数学),皇上一直看呢,已经让崇文馆(皇家私立学校)和弘文馆(贵族院校)拿去做教学了,这个不瞒你,早就和你商量了。”
“啥时候商量的?”
“叫你收学生的时候,你说你懒的收,叫我拿书给他们看,自己钻研去。”
“哦,”我想起来了,自己是说过这样的话,“行,也算。今个就不打你了,没多大关系,就现在这样吊着吧。”既然皇上也看了,到现在也没说啥,估计这事情也就过去了。书反正抄给兰陵了,爱给谁看是她的事情,就是听到好大一票人要找我签名云云,有点不太习惯,受了点刺激。“不说这个了,你胸口好些没?”
“恩,好多了。”兰陵在胸口轻轻捶打了几下,“从小就有的毛病,有时候一上气就这样子,当年父皇也有这个毛病。”
看来是家族病,心脏上的问题。以后年龄再大点估计就高血压、胆固醇啥的,还真是个麻烦的事情。突然想到今年让管家移了几棵银杏树回来,银杏叶子就是预防治疗高血压的好东西。不管对不对症,先喝了再说,没啥副作用吧。
“回去弄点鸭脚树叶子,就这个时候弄。多弄点,阴干了铡成丝和茶叶搅一起喝,估计对你这个病症有作用。别老点头,回去就叫人弄,我家的树才种的,捋不成叶子。”我翻了纸笔出来,递给兰陵,“你纪录下,这个是我家的祖传秘方,今就教给你了。”没胡说,我妈从单位同事那学的做银杏茶的方子,传给我的,也算祖传。“你这个是遗传病,家里兄弟姐妹的都可能有这个病状,多做点,喝了没坏处…..嘿嘿,胡说的,就你喝就成。”有点忘形,这个话说的过火了,有影射皇帝的嫌疑。
“记下了,我会回去给家里人都送些的,”兰陵小心的把纸吹干,折好放袖笼里,“你这个人秘方多,就不谢了。再就是以后别拿我当外人了,每次你一猜忌我,连想死的心思都有了,好好的人叫你混的连魂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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