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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早起来,我就让下人把厅堂收拾好,大厅中间摆了个长长的花梨木桌子,按西方人的布置,只给桌子两端放了两把厚重的软椅,搬起来很吃力的那种。
这个布置都是给兰陵准备的。一会她过来得和她好好谈谈关于纸张定价的问题,当然还牵扯要纠正她单方面违约制定霸王条款毫无合作诚意的态度。
谈判就得有谈判的架势。首先她是女的,还是我喜欢的女的,就冲这一点,今天就应该和她保持距离,免得坐的近了被她使用几个亲昵的小动作后头脑发热,钻了空子去;第二点很重要,现在我俩的关系很复杂,又是合作又是恋爱又是互利,但其中的关键绝对不能混淆,今天我就要用接待合作伙伴的方式来接待她,思路一定要保持清晰,我现在就努力的把她想像为拖欠贷款好多年,连利息都不结算的女金融诈骗犯,我要对她词严意正的提出抗议和控诉。
俩学生都不在跟前,我现在闲人一个,有的是时间和兰陵打麻缠,我已经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了,还不相信了就!
坐在长桌前,我悠闲的品着程初才从剑南道带回来的明前茶,味道真哪啥啊,反正就是茶味,再多就品不出来了。一想到程初,我嘴角不由的带出一丝笑意。
立春后,皇家的马球赛照常举办,而程初按照赛前约定好的章程,亲自上阵,与肖恩康纳利和吴虎形成了犀利的锋线组合。还别说,程初平日里看着生蹭冷倔的,一旦上了赛场,竟然有脱胎换骨的转变,无论是意识、技术,绝对是超一流境界。也许是从军心切,就连火爆脾气都硬生生的按捺下去,丝毫没有斗殴、吐裁判、耍大牌等不良行为,成为活生生的五好球员典范。
飒紫露在我多半年的精心条理下(很无耻的说法,我经常旷工),从训练模式到球员的比赛思路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早已不能和半年前的那支鱼腩球队相提并论。一路过关斩将的杀入决赛,而对手正是秦家的豹骑队。虽然秦钰远在拢右,但由秦钰堂弟秦涪带领的飞骑队依然骁勇,以全胜的姿态在决赛中与程家的飒紫露相遇。
程初要在皇帝陛下亲临捧场的决赛上拿头功,我只好在比赛的前一个晚上因为身体不适,卧病在家。身为领队,场上指挥(其实幕后由马术教头程跃主持)兼队员的程初在比赛中勇不可挡,比赛中一人独中四元,帮助球队以一球的优势险胜豹骑队,在皇上跟前出尽了风头。
然后在后面发生的事情令人啼笑皆非,皇帝陛下豪不吝啬的给了程初一个‘左龙武卫骁骑尉’的封赏,并大方的给他进了一级爵位,赏赐n多财锦后扬长而去,留下目瞪口呆的程初和一脸得意的程老爷子。
‘左龙武卫骁骑尉’这个衔头听起来还是十分的威武,官阶为从六品,以程初这个年龄得到这样的成就,实在是了不起的。但毕竟是虚衔,一般都是朝廷糊弄拉拢域外各族而给的花头,手里的权利还不如我这个小小的‘右武卫录事参军’。顶多也就是往北门屯军里面一站,大伙过来恭敬的山呼:参见骁骑尉大人!然后留下一脸得意的骁骑尉大人,众军伍起身作鸟兽散,由如香港警察参拜关二哥一个流程。
程初和我到底嫩啊,心里的小算盘能瞒得过人老成精的程老爷子才怪。老爷子现在不但在众位老战友面前出尽了风头,还好整似暇,顺水推舟的摆了我和程初一道,一举两得。
二月下旬,屯兵一部开往关内道和剑南道之间的山区操练,程初也厚着脸皮跟了过去。怎么说他也是个中级将领的头衔,跟了去也没人愿意阻止,毕竟再怎么也不必要和老程家过不去,也就多加一副碗筷而已。
正寻思着程初,香气四溢的兰陵来了。很好,好的很!
“不知公主殿下驾到,在下未及时远迎,还望殿下恕罪,”我接她进门,指了指软椅,“殿下请坐,这是程初从剑南托人捎回来的明前茶,您品尝。”
“呵呵…”兰陵被我的举止逗乐了,拿手绢在我身上扫了一下,笑道:“没点礼数,乱七八糟的,也不知道和谁学的这个,赶明我教你。”
“不学!就这样挺好,”见她坐好了,我转身走到桌子的另一头,学着县太爷的样子巍然落座,清咳了两声,“殿下,关于造纸……。”
“这个软凳很舒服,”兰陵不管我说啥,屁股在软椅上颠了几下,舒服的感叹道:“哪买的?赶明我也定做几套去。”
“我设计的,前天木器店才送过来。要觉得舒服就把这两把先给你搬回去,我再订做就是。”我得意道。前些日子颖不小心扭了腰,我就按后世单人沙发的样子设计了软椅,坐垫靠背里塞了好些个羊毛,软蓬蓬的,坐了舒坦。“停!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先说说造纸作坊的事情。你定的那个价钱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事先不和我商量一下?”差点就被无聊的话题给拐跑了,集中精力。
“离的怪远的,说话太累,你坐过来。”兰陵满不在意的朝我招手,“今天专门熏了衣裳,还好闻吧?”
“就这么说,说通了我再过去。”我摇头拒绝,坐过去就有失去思考能力的危险,“大姐,问你话呢,给个说法吧。当时咱们可是有协议的,现在作坊建好了你就准备单干怎么地?定价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来找我商议一下,还有没有点平等合作的态度嘛!”
“又不是我订的价,冲我吵吵什么?”兰陵一门心思还在软椅上,头都不抬,“再大些就好了,可以把鞋脱了歪上去。”
“再大了是软塌了,懂啥?”唐朝人就是没见识。下次做个双人沙发出来,能坐能躺的…..“别打岔好不?说正事!”我被搞的有点不耐烦,“我就不信你手底下的人敢私自定价?少说你不知道。”
“试销不就是这个价格嘛,咱们又不亏本,我看挺好。现在京城里都等着呢,这个价钱大家都用的起,为什么还要重新定制?”兰陵每次一说到经商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你价钱定高了,好多穷人都没能力用的。”
“试销不就是这个价格嘛,咱们又不亏本,我看挺好。现在京城里都等着呢,这个价钱大家都用的起,为什么还要重新定制?”兰陵每次一说到经商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你价钱定高了,好多穷人都没能力用的。”
“恩!”要不是看她是公主,我就想上去抽她,听她这话就窝火。投资那么大,摊子铺开了,现在改善堂啊!“大姐!用点脑子好不好?有点经济意识成不?”桌子就是有点长,说话费劲,火头上,“穷人关我屁事啊?朝廷都管不了,我凭什么要管?你以为把纸的价钱压底了他们就能有钱了不成?”
“子豪发火了,嘻嘻。”兰陵试着想把软椅挪到我这边,拉了几下,放弃了,盈盈的走了过来,坐到我椅子的扶手上,“就为了说个这事情,专门弄两把铁椅子来,至于么?”
“木头的,谁说铁的?”见她过来了,也不好赶走,“不怪我发火,这个事情你做的真是欠考虑,你定这个价钱时候,好好的思量过没有?”
“还有个什么思量的?本来就比竹纸的价钱高了两成了,再按你的想法,那多少人买不起呢?”兰陵说着戳了我一指头,“你王家现在不缺钱用,我也不图这个,少赚点有什么关系?怎么每次一说到钱上,好端端的就变了一个人呢?贪财也得有个下数。”
“好,先把贪不贪财放一边,咱先说这个价钱上的问题。”我打开面前准备好的资料,压了压心头的火气。毕竟兰陵也是好心,但是她脑子里没有一个系统的概念,“你有没有统计过现在关中道上纸张的需求量呢?也就是说民间每天消耗纸张的数量。”
兰陵手臂压在我肩膀上,摇了摇头,“这个怕是不好说吧,你知道吗?”
“我这里有个统计,虽然不是太准确,但大约就是这个数量。你看看。”我把手里的资料递给她。作为二十一世纪的习惯,在造纸作坊建设前,我已经把长安各个出售纸张的店铺的年销量作了个累计调查,一共七家店铺垄断着关中道几乎所有的纸张销售,统计起来并不麻烦。
“恩,看过了。”兰陵笑着把资料放到桌子上,伸手楼在我脖子上,嬉笑道:“你还真是花了心思的,平时懒散的模样,赚起钱来还蛮勤快的嘛!让我看这个有什么用处?”
“坐好,”我把她推开,“看完就好。上面有关中纸张的年销量和咱们作坊的年生产限额,你看,咱们作坊就算拼了老命的干,也只能满足二到二成五的需求,离垄断纸张市场的距离还有很大差距。我们的新纸质量不是竹纸可以比拟的,一旦低价上市肯定满足不了需求,形成供不应求的局面。”
“是啊,”兰陵拍了拍手,高兴道:“这样才好嘛,纸也卖了,名气也打出去了,大不了我再投些钱重新再建一个作坊出来。按你这个说法,又不怕亏本。”
“恩!”我受不了这种商业盲,我举手就想打人,压住,压住。“说话用点脑子!你统计过要几个作坊能垄断关中的市场?退一步,你有钱,你不怕起作坊,给关中市场垄断了。大唐多大的版图,你心里有数吗?需要多少家作坊才能把全国都垄断掉?”
兰陵被我忍气的模样弄的乐不可支,“郎君还真贪心呢,全国都垄断了,该叫你挣多少钱才是个头?”
“你想过没有?就算是垄断关中,有几个关中人能用上咱们的纸?”兰陵平时精明伶俐个人,怎么一到这个上面就糊涂。连我意思都误解了。
“这是个什么道理?”
“商人重利,他们不会和你一个想法。你以为从作坊里出来的价钱低,百姓们就能用低价钱买回家了吗?商人会按照市场的供求关系来调整价格的,你虽卖的便宜,但他们仍旧会高价出售。你垄断关中,他们不会运到剑南,运到江南,甚至运到国外去卖?只要有利润,他们什么地方都能去!”
“恩,这个道理我听懂了。”兰陵认真的点点头,“妾身真没有想到这些门道,要不是郎君您今个说,还真叫他们钻了空子去呢。要不咱们开几家店铺自己出售?”
“我真打你了啊!你不许还手。”我全身充斥着无力感,迟缓的端了茶碗喝了口,“你把人家都当瓜子了,你开几家,人家就上门买你几家的货!按你的做法已经把长安,或许是全国的造纸作坊都得罪了,你还想继续得罪人家卖纸的不成?小心落人骂!别看咱们只占二成多的产量,一旦按你定的这个价钱出去了,长安附近多少家作坊要停产?工匠们没了手艺,怎么活?都去山里当土匪吗?”恨恨的在她臀上抽了一记,情深意切的道:“口口声声的喊叫做好事,就是好事也得慢慢做啊。让你一搅和,利润被商家吞了,作坊的工匠被逼上秦岭,好端端的秩序被打乱,多少人家卖儿卖女,多少好闺女被道貌岸然的学究暗地里糟蹋,你忍心嘛!”说着沾了口唾沫沾在眼眶上,火辣辣的流眼泪,坏了,早起吃蒜苗了。
“怎么不说被你糟蹋呢,说的邪乎!”兰陵虽然嘴还硬,但表情也是寡寡的,话里没了底气,“可你定的那个价钱也太高了,再下来点。”
“一点也不高,我是参考了市场价格,按咱作坊里产品的质量和产量定的,这个说了你也不懂。”揉了揉红眼睛,撩了兰陵的群摆擦了几下,“什么东西都得有个时间过程,我们先按这个价钱卖,随着利润的增加逐渐扩大产量,随着产量的扩大,我们再慢慢调低价格,给同行一个过渡的时间,也给市场一个适应的过程。或许二三十年后就没有人再制造竹纸了,我们也垄断全国了,那时价钱或许比现在的竹纸还要低,绝对要低。”做了个深呼吸,调整了下声线,沧桑感十足的道:“想想以后,大唐的每一个孩子,不论男女,都能用上我们制造的纸张,坐在宽敞明亮的学堂里求学,个个都成为国家栋梁。他们做学问的时候,建功立业的时候,名满朝堂的时候….也许不会想起我们这些默默奉献的人。但是我们已经足够了,能为大唐、为百姓做这些事情已经很满足了,”我抚了抚兰陵靠过来的身躯,深情道:“当我年老回忆这一生的时候,我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愧;在临死的时候,我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了天下最伟大壮丽的国家----为了大唐的繁荣昌盛和百姓安居乐业而默默奋斗。”
兰陵靠在我身上,动情的低了头在我脸上磨蹭着,细声道:“第一次听人把对金钱的渴望和贪婪说成如此豪情壮志,你这个即卑鄙又贪图财利满嘴蒜味的千年老鬼。明明知道你心口不一,我还是不由的被你甜言蜜语打动了,也许把你栓到银饼子上更能发挥你的用处呢。”
“吃蒜对身体有好处,再说我吃的是蒜苗子。”我灌了口凉茶,用力的漱了漱口,“同意了?”
“恩,”兰陵点点头,“郎君说的有理,妾身对这里的门道一窍不通,还是按你的办法来,让你得逞一回。”
“好,把这个新协议书签了,”我拿出早都预备好的合作协议修改方案摊在桌子上,“你先看看。”
“不看了,你还能给我卖了不成。”兰陵爽快的按了手印,把协议交给我,“还有什么事情?”
“啊?”看她这么爽快就答应了,心里有点后悔,早知道就多搂点便宜了,“还有个小要求,把你派遣的那个女掌柜换了成不?弄的俺家的胡先生没办法和她打交道,影响工作情绪嘛!”
“休想!”兰陵挑衅的看了我一眼,“和你这种不注意就钻空子的人合作,就要精明强干才行,少和我耍心眼。
“嘿嘿,”我摸了摸脑袋,傻笑道:“我实在人,没有你说的那样子。”
“好了,不和你说这个,咱俩去你的沙坑上推演一会去,”兰陵起身伸了个懒腰,“今天不录东西了,昨天回去听说,高丽增援百济的三万人马以被苏定芳破于满金桥。朝廷已经下令,让薛仁贵统兵四万讨伐高丽,而驻扎在新罗的刘仁轨业以出兵,对其形成包夹之势。”
“啊!”兰陵的这个消息让我大吃一惊。这个时候出兵高丽,整整比历史上早了九年啊。纪录历史的人太不负责任了,扣他月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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