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广山的柴禾是农场备着给牲口取暖用的,可因为放柴禾的地方有些漏水,这时正是春雨多的时候,柴禾自然便湿了,烧起来全是浓烟,不光是人,就连几匹马都给熏得躁动不安了。
“石爷爷您先吃饭,我给您拿干柴禾去。”
沈娇把肉和菜饼塞给石广山,小短腿一溜烟就跑出去了,石广山拦都拦不及,笑着摇了摇头,打开了饭盒子,一股肉香扑面而来,香得他全身都舒坦啊!
吴伯达还在原处候着,听说石广山没干柴禾,二话不说就跑回去了,不多时便扛着一大捆柴禾过来了,虎虎生风。
“我给首长扛进去,娇娇替我看着点,别让人发现。”吴伯达小心翼翼地东张西望。
沈娇看得好笑,不知道的还以他是要去作贼呢!
“您放心,路上一个人都没有,黑灯瞎火的。”
吴伯达这才放下了心,神情激动地朝牲口棚走去,就跟去晋见皇帝似的,十分手足无措。
“石首长!”吴伯达刚进棚子就小声地叫石广山。
石广山睁眼打量,可却看不大清楚,他的眼睛自从上回被打出血后,看东西就不中用了,像是有纱布蒙着一样。
“恕我眼神不好,您是哪位?”
吴伯达一听这话就忍不住哽咽了,想当年石首长的百步穿扬可是全军都有名的啊,一双不大的眼睛那叫炯炯有神,哪像现在这般没有光彩!
“首长,我是吴伯达,以前是十八团的团长,您还记不记得?”吴伯达自我介绍道。
石广山这才想起来,恍然道:“是伯达啊,你也到这里了?我现在已经不是首长啦,你就叫我名字吧!”
他说着就要起身与吴伯达握手,走路一瘸一拐的,他的腿伤太重了,还未完全好全,走路十分困难。
吴伯达忙大步窜上前扶住石广山,眼眶里红红的,哽咽道:“不管啥时候您都是我吴伯达的首长,您赶紧坐下吃饭。”
石广山也不矫情,顺势坐下来啃兔肉,连骨头渣子都嚼碎咽了下去,还自得其乐道:“幸好那些人没把我牙齿打坏了,比起断牙齿,我倒是宁可断腿呢!”
“这帮王八羔子,可恨死我了!”吴伯达咬牙切齿地骂着。
沈娇站在棚子门口替他们放风,却见吴伯达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同石广山说了好些话,最后他说道:“首长您就安心在这养伤,有啥活我等我下了工再来替您干!”
“行了,你以后别上我这来了,免得让有心人上报连累你,这点子活我哪还用你干?一只手就能干过来啦!”石广山断然拒绝了,而且他说什么吴伯达连半个不字都不敢回,只敢唯唯喏喏地应着。
“吴爷爷您别担心,以后我会照顾石爷爷的。”
回去的路上沈娇小声安慰吴伯达,也为她今后过来照顾石广山找了个正大光明的理由。
之后的日子里,沈娇每天都会去给石广山送饭送草,石广山负责的是农场里的羊,每天的工作就是早上将羊放出去,晚上再赶回棚里,以前这活都是刘长贵干的,刘长贵一调走,羊倌的活就空下来了,正好让石广山顶上。
石广山的腿在沈娇的细心照料下也渐渐好转了,走路虽说不能像以前那些脚底生风,可上山下山是一点问题都没了,干活也不吃力。
很快便到了四月中旬,山上的野草都长得老高,虫子也多了起来,且山上的虫子挺毒的,叮一口能烂好几天,疼得不行。
小孩们却是不怕虫子的,对他们来说春天的后山就是他们的乐园,只要一有空他们就会跑到后山坡去找食。
蛇、田鼠、青蛙、麻雀、蚂蚱、蜂蛹等,都是孩子们的美食,其中最好吃的自然是蜂蛹了,最好吃是用油炸了吃,可这是不大现实的,孩子们大多数是烤了吃,照样喷喷香,那香味能从山坡传到田地里去。
只不过似蜂蛹这等高级美味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而且冒的风险也过于大了,运气好扎几个包,疼个几天,运气不好可是要出人命的。
一是因为马蜂要蛰人,你要是逃得不快的话肯定能让马蜂蛰死,这在以前不是没有过先例。
二则是运气不好挑到了死人窝里的蜂子。
这也是有先例的,据马杏花说,她村里以前有户人家,山上砍柴时在一个土包上发现了一个大蜂窝,这人给弄回来了,倒出二斤蜜,还有一碗蜂蛹,蜂蛹炒着吃了,蜜就留着每天泡水喝,当时村里人都极羡慕这人的好运气。
可是不出三天,这户人家就得了怪病,全身长满了烂疮,从头烂到脚,不出几天就没了,一家人只剩下一个儿媳妇和一个吃奶的奶娃娃活了下来。
儿媳妇是因为一番爱子之心,想把好吃的省给孩子吃,奶娃娃却是因为喝奶啥也没喝,结果这娘俩算是命大活下来了,其他老的老小的小全都死了个精光。
而且死状奇惨,烂得不成样子了,据村里年纪最大的老人说,这家男人山上弄来的蜂窝应该是坟头上的野蜂窝,沾上了尸毒的蜂子吃了能不中毒吗?
也所以农场的孩子们都知道,树上的蜂窝才是能吃的,土包上的蜂窝再大都不要去摘,万一要是碰到了死人窝,也得跟着那户人家一样生烂疮死哩!
沈娇这几天在忙着割艾叶,也就是艾草,准备用来制艾香,点着了熏虫子,吴伯达那里是牲口棚,就算打扫得再干净,虫子也还是多得很。
马杏花听说她要制艾香,稀奇得不行:“你们城里人真讲究,我们就是把艾叶割了晒干,捆成一把点着了在屋子里熏一遍就好,照样没啥虫子,就是有点炝。”
沈娇笑道:“我这个香一点都不炝的,而且还特别香。”
“那你也教教我嘛,咱也学学城里人的雅兴。”马杏花兴致勃勃。
“好啊,杏花姐同我一道去割艾叶吧!”
“行,我带你去一处地方,那里的艾草长得碧绿碧绿的,可香了。”
马杏花带她去的地方有点偏,比较隐秘,一般孩子们不大上那里玩,离平时玩的那处山坡也有点远了,十分寂静。
“就这里了,瞧这艾叶长得多绿啊!”马杏花笑嘻嘻地说着,沈娇也看得很是欢喜,谁也没有注意到坡下的草丛动了动,一双眼睛露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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