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辱母杀人案

  “喂,舒宇同学,打扰了,您现在在忙吗?”第一个打电话来的,是那个曾经给自己做过专访的《鲁省日报》记者张汛娟,她的声音此时有些憔悴。

  “哦,张记,您好,有什么事吗?”舒宇语气恭敬的问道。

  “我是……”张汛娟刚想说什么,似乎又是有些犹豫,想了想,才是问道:“你对各大门户网今早的热点头条新闻有什么看法?”

  舒宇一怔,心中不由一紧,声音都是不免有些发颤:“怎么?又有关于我的负面新闻了?”

  “不不不,与你无关,你真的不知道?”张汛娟很是诧异。

  “嗯,今天没来得及看新闻。”舒宇道。

  张汛娟闻言,似是大胆了几分:“是这样,您可以先去看那个新闻,如果您的想法与大家一致,我希望您能为正义发声。”

  舒宇答应了下来,挂断电话,心中对张汛娟的恳求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有什么事情,需要让一个记者找人写文章发声?刚要上网查查张汛娟说的事情,电话再次响起。

  看到来电,舒宇有些意外。

  “季司令,您怎么给我打电话了?”舒宇问。

  “我是问你怎么还不写文章?”季现越道。

  “啊?写文章?”舒宇不解。

  “怎么,能写出《石灰吟》《窦娥冤》这样的文字,把我们鲁省军区架在反腐火上烤的你,遇到不是自己的事情,就不写了?别让我们看扁你。”

  好吧,事情越来越奇怪了,不仅记者找自己约稿,就连自己之前得罪狠了的鲁省军区总司令季现越也是提出头同样的请求。

  然而,这还只是开始。

  舒宇的手机,在未来的十几分钟内,压根没有停过。

  腾讯马总:“写一篇看看吧,不论从什么角度。”

  校长赵康仁:“我觉得你有必要写。”

  舒宇父亲舒常业:“子翰,之前离开鲁省时,问你要的那副楹联挂在家门口,市领导前几天视察工作看见了,都连连称赞。现在这副楹联已经被摘抄到了市政府大门上——‘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子翰,记住你写的这副联。写有用的文章,做对社会有用的人。”

  唐雨音:“其实写写还是好,措辞没必要太激烈,委婉隐晦一些就行,以后写文章我希望你注意要保全自己的后路。”

  孔信书:“赶紧写,我们等着拜读呢!”

  更令舒宇有些意外的,是来自京都的号码,打来电话的,是前一天还在网上和自己互怼的中国文协发展部主席张崇可:“你对于这件事的看法,我拭目以待。”

  喂喂喂,什么情况,你们到底让我写什么啊?口径为什么这么一致?

  舒宇苦笑着,终究还是打开了腾讯新闻的APP。

  不用寻找,头版头条,加红标题《刺死辱母者》。

  舒宇快速的浏览了这条新闻。

  事情简单来说是这样的:鲁省鲁西市,女企业家邵余雪曾向地产公司老板卫向众借高利贷135万元,今年4月14日,由社会闲散人员组成的10多人的催债队伍多次骚扰邵余雪无果,卫向众便指使手下对邵余雪进行侮辱,甚至让手下大便后,将邵余雪的头按进马桶里。当日下午,邵余雪四次拨打报警热线和市长热线,但并没有得到帮助。其间,催债人员用不堪入耳的羞辱性话语辱骂邵余雪,打耳光,用橡胶棒殴打,并脱下邵余雪儿子俞宏的鞋子捂在他母亲嘴上,甚至故意将烟灰弹到邵余雪的胸口。而后催款头目丁忠耗甚至脱下自己的裤子,露出“棍(sheng)状(zhi)物(qi)”在邵余雪面部蹭,当着其儿子的面,用极端手段侮辱邵余雪。警察接警后到案发现场,说了一句“要账可以,但是不能动手打人”,随即离开。俞宏看到警察要走,情绪崩溃,站起来试图冲到屋外唤回警察,被催债人员拦住。混乱中,俞宏从接待室的桌子上摸到一把水果刀乱捅,致使丁忠耗等四名催债人员被捅伤。其中,丁忠耗因失血性休克死亡,另两人重伤,一人轻伤。

  事情如果仅仅如此,是不会闹到全国皆知的。

  这件事情被曝光,是前天,鲁西中级人民法院作出判决:被告人俞宏犯故意伤害罪,判处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此外,被告人俞宏应向丁忠浩等人的家属赔偿人民币数十万元。

  张汛娟顶着压力,发表了这篇报道。

  舒宇虽然大多时候都很主观,但是他也不会因为一篇报道的一面之词,就妄下结论,选择站方。

  舒宇还要看看其他人的报道。

  很快,舒宇发现,这个事件已经发酵到,各类网站的头版头条,民生、法制、经济板块的头版头条都有相关评论。

  更令舒宇意外的,是对于这件事,除了鲁西中级人民法院保持沉默外,各方各界都站在了同一阵线,甚至包括了《人民网》《法制周刊网》等权威的国有媒体,以及一些知名的专家,都对鲁西中级人民法院的判决提出了质疑。

  更有越来越多的网友,深扒出了事情的更多细节和内幕,包括被刺死的丁忠耗的案底,以及卫向众的黑社会背景等。

  舒宇登陆微博,发现有数十万@自己的消息,竟是有一大半,都是请自己写出至少《窦娥冤》这种水平的作品,去给鲁西中级人民法院施压。

  又看了许多知名文学界大V的评论,也都是网友类似的评论,希望他们为正义发声、

  这让舒宇不禁是有些感慨万千。

  多少时候,舆论没有这么的统一了。

  这是看似是好事,但其实也是坏事。

  舆论如今那么统一,如果鲁西高级法院依旧维持原判,那,国家会乱的。

  令舒宇有些失望的是,仔细一看,面对众网友的请求,文学创作圈子的名人们,不是写一段毫无力度的谴责文章,就是保持沉默,全国该冷静的人都因为此事失去了理智,反而是这些最不该理智的文学圈名人,却各个保持了沉默。

  如果遇到这种事情,文学创作者都不敢发声,以后还有谁敢发声?

  舒宇确定了这事情的真实性后,第一反应就是把《白毛女》搬到这一世,但很快,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只因唐雨音的话:“不要太激烈,保全好自己。”

  此时国家的态度还不明显,自己必须十分有效的施压,但不能太过激烈,否则很有可能适得其反。

  诸多前世的文学名作从舒宇脑海中如跑马灯般闪过,很快,舒宇眼前一亮。

  “今天给大家分享一个故事,不过不是我们国家的,是国外的。”

  舒宇发表了这样一条微博。

  “大宇要出手了吗?”

  “天啊,还是大宇够意思。”

  “别高兴太早,大宇说了,是国外的故事。”

  “是啊,大宇或许只是正好要分享个故事而已,跟这次辱母案无关。”

  “哎,先看看再说吧。”

  “对啊,不管大宇写什么,让我们分分心也是好的。”

  很快,舒宇再次更新微博。

  ……

  “苏比躺在麦迪生广场他那条长凳上,辗转反侧。每当雁群在夜空引吭高鸣,每当没有海豹皮大衣的女人跟丈夫亲热起来,每当苏比躺在街心公园长凳上辗转反侧,这时候,你就知道冬天迫在眉睫了。”

  ……

  “是一个关于流浪汉的故事吗?”

  “看来果然和这次辱母案无关了。”

  “继续看看吧。”

  网友们如此评论,失望之情显而易见。

  ……

  “多年来,好客的布莱克威尔岛监狱一直是他的冬季寓所。正如福气比他好的纽约人每年冬天要买票去棕榈滩和里维埃拉一样,苏比也不免要为一年一度的“冬狩”作些最必要的安排。”

  ……

  “看不下去了。”

  “心里一直想着辱母案,再好的文章也没心情看。”

  “有同感。”

  “或许我们对大宇的希望过高了呢。”

  “对啊,别的文学圈大V不也有不少的没有发声吗?”

  “但大宇不是别的文学圈大V啊,军方他都敢怼……失望,我想取关了。”

  “我已经取关了。”

  众网友更加失望。

  然而,有阅读速度比较快的网友很快就发表了不同的看法。

  “你们取关了会后悔的,劝你们继续往下看。”

  “对,不一定和辱母案无关,只是圈子绕的有些远。”

  “这是一篇神作!”

  于是,那些不看好这个故事的人,报着将信将疑的想法继续往下读。

  很快,他们瞪大了眼睛。

  ……

  “‘肇事的家伙在哪儿?’警察气急败坏地问。

  ‘你难道看不出我也许跟这事有点牵连吗?’苏比说,口气虽然带点嘲讽,却很友善,仿佛好运在等着他。

  在警察的脑子里苏比连个旁证都算不上。砸橱窗的人没有谁会留下来和法律的差役打交道。他们总是一溜烟似地跑。警察看见半条街外有个人跑着去赶搭车子。他抽出警棍,追了上去。苏比心里窝火极了,他拖着步子走了开去。两次了,都砸了锅。

  (……省略若干字……)

  苏比的计划是扮演一个下流的、讨厌的小流氓。他的对象文雅娴静,又有一位忠于职守的巡警近在咫尺,使他很有理由相信,警察那双可爱的手很快就会落到他身上,使他在岛上冬蛰的小安乐窝里吃喝不愁。

  警察还在盯着。那受人轻薄的女子只消将手指一招,苏比就等于进安乐岛了。他想象中已经感到了巡捕房的舒适和温暖。年轻的女士转过脸来,伸出一只手,抓住苏比的袖子。

  (……省略若干字……)

  一刹那间,新的意境醒醐灌顶似地激荡着他。一股强烈迅速的冲动激励着他去向坎坷的命运奋斗。他要把自己拉出泥坑,他要重新做一个好样儿的人。他要征服那已经控制了他的罪恶。时间还不晚,他还算年轻,他要重新振作当年的雄心壮志,坚定不移地把它实现。管风琴庄严而甜美的音调使他内心起了一场革命。明天他要到熙熙攘攘的商业区去找事做。有个皮货进口商曾经让他去赶车。他明天就去找那商人,把这差使接下来。他要做个烜赫一时的人。他要——

  苏比觉得有一只手按在他胳膊上。他霍地扭过头,只见是警察的一张胖脸。

  ‘你在这儿干什么?’那警察问。

  ‘没干什么。’苏比回答。

  ‘那你跟我来。’警察说。

  第二天早上,警察局法庭上的推事宣判道:‘布莱克威尔岛,三个月。’”

  ……

  舒宇发表的,是前一世的美国著名讽刺小说家欧亨利的著名短篇小说《警察与赞美诗》,该短篇小说讲述的是一个穷困潦倒,无家可归的流浪汉苏比,因为寒冬想去监狱熬过,所以故意犯罪,去饭店吃霸王餐,扰乱治安,偷他人的伞,调戏妇女等,然而这些都没有让他如愿进监狱;最后,当他在教堂里被赞美诗所感动,想要从新开始,改邪归正的时候,警察却将他送进了监狱。

  这篇短篇小说乍一看与“辱母案”风马牛不相及,但仔细品读,却会发现这篇小说所讽刺的,是警察的不作为,是受害者和有话语权者的懦弱,是执法机关的昏庸。

  这三点,不正对应了辱母案的三个关键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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