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相公

  花红草绿,雨香未尽。

  路旁停着一架马车。

  车轮旁倚站着一个妙龄少女,手指间无聊的玩着一根细草。

  皱眉问一个少年:“黑君哥哥,为什么不上路呢?”

  在草间取回了许多草料,逐一分与马匹食用。

  忙完了手里的活儿,少年才沉声回她:“今日休息。”

  抛掉了已被手指绞软的草枝,随手又拨了一根,走到黑无常近前,侧头不解:“真是奇了大怪了,平时都是风雨兼程的,今天怎么这么特殊?”

  还没等他回答,她睁大眼睛点了点头,好像想起了什么,扬起一张笑脸:“哦——我知道了,是因为少了白君,所以才不能赶路的。”

  将草棍咬到嘴里,她叠起双手,枕在脑后,倚着车辕,斜眼看他:“难道以黑君哥哥这么大的本事,也不敢一个人带着我们赶路吗?”

  小女孩儿阴阳怪气,听不出她的味道,也猜不出她的意思。

  见他不理不回,仍是一副冷峻模样,她耸了耸肩,吐掉草棍:“不会是不敢吧?”

  嘴角扬起冷笑,黑无常根本不理会她的纠缠,提气纵身跃进树影,躺在树杈间,轻轻闭目,寻求片刻安静。

  果然,恩报完了,他又视我如小猫小狗了。

  不就是不理人吗?

  好像谁不会似的。

  趁着他闭目装睡的时候,沙纱莎蹑手蹑脚的摸进草地里,拔腿就跑。

  跑出了几百步,眼见着就要进入一片山林,突然身前横出一铁链。

  要不是脚步收得及时,几乎要被这根铁链绊一个跟头呢。

  站定了身形,铁链也被他收回了。

  回头看,他就跟在后面,好像早就等在这里一样。

  不是不理我吗?

  有本事别来啊?

  哼了一声,扬眉问他:“干嘛跟着我?”

  “去哪?”

  他还是那样,多说一个字都不肯。

  四周望了望,没有人。

  干脆和他耍个赖。

  皱起眉头,突然蹲在草丛间,脆声驱赶他:“我肚子疼,要做羞羞事,你快走开,我要忍不住了。”

  黑君行事最为规矩,有女如厕,他怎能偷眼?

  回身跃出几十丈,遥遥的负手守候。

  凝气聆听时,听到草丛间沙沙作响。

  难道是有蛇问路?

  怕她出现什么意外,就算冒犯了她,也得相顾一番了。

  回身相望,只见沙纱莎又迈开腿,拼命的往林子里面跑。

  叹一口气,足下御风,瞬间欺近。

  故计重施,用铁链成墙,将她挡了回来。

  她收势不及,撞在铁链上,铁链顺着她的力,软软的将她托住,没有摔到半分。

  狼狈的整了整衣襟,白了他一眼,继续耍赖:“在草丛里做那种事,太显眼了,我要在林子里。”

  说完话,她绕到一棵树后,蹲了下来。

  再次出声驱赶他:“你离我远一些,要不然……要不然我做不成。”

  任谁如厕,也不习惯有旁人相顾。

  不得已,只能跃出林子,又离她几十丈远,背对树林,细心聆听。

  林子又传来丝丝风声,快如脱兔。

  莫不是有豺狼侵扰?

  心下一惊,黑无常立即蹿进树林,甩出铁链,先放了些阴煞寒气探路。

  树结冰,草枯萎。

  却不见了沙纱莎的踪影。

  放出眼中鬼火远眺。

  她竟然驾风逃离!

  为何要逃?

  究竟是起了玩心,还是另有隐情?

  黑无常无心猜测,随她追去。

  在树林间左右腾挪,沙纱莎也算灵巧,居然叶不沾身。

  眼见着就要蹿出这片树林了,头顶冷风嗖嗖,快过了自己的身形。

  想都不用想,又是他追来了。

  这回干脆也不用他拦了,自己收起了清风,落在树边。

  仰头无奈的叹气:“有你这么跟着,我的羞羞事还怎么做?”

  他飘飘落下,已不再相信肚子疼这套说辞了,倒也没有责怪她胡闹,只略有担忧的说:“若无事,我们早回,小姐还独在车里。”

  眼珠儿一转,笑着推他:“说得对,你先回去,照看好我家小姐,我做完羞羞事就回去。”

  说完,扭头就跑出林子。

  她太过顽劣,全然不知世事难料,随时有险。

  不得已,只能用强。

  迈步出林,甩出铁链,将已逃出百丈有余的她提了回来。

  正要携她返回驻车地,突然听到一棒铜锣响。

  铜锣响过,山呼海啸。

  突然从林子周围聚上了一队人马。

  五六匹马,百十个人。

  服装整齐,长兵短刀。

  为首的一人坐在一匹枣红马上,身披战袍,手执缨枪,点指黑无常:“你为什么锁她?”

  定睛看这人,白面纤眉,直鼻薄唇,竟有一副好相貌。

  蛇女还在独守,黑无常也无心与这伙人纠缠,只想凌空跃去,甩掉他们。

  沙纱莎两手死死攥着铁链,一屁股坐在地上,对那人求救,几乎哭喊:“好心人,救命吧,晚一步,我就要遭难了。”

  直叫黑无常哭笑不得,刚要用强带她腾空,又听到枣红马上一声喝:“你没穿官靴,就不是官府的人,凭什么锁她?”

  可惜了这人一副好相貌,声音却这么纤细,像个大姑娘。

  沉声不理,单手提起铁链,将沙纱莎拉到近前。

  突然缨枪直刺,夺向黑无常的头与双肩。

  红缨翻飞,一支缨枪好似被抖出九个枪头,这人的马上功夫不弱!

  难道是朝廷的武将?

  单手护住沙纱莎,轻巧的闪过这招。

  刚要与这人理论,后招又至。

  枪打回旋,枪纂击向黑无常的后心。

  这次不闪不躲,抬起手臂,两指夹住枪身。

  这人再想将枪撤回来,已是万万不可能了。

  他明明只用两指夹着枪尾,这杆枪却好像与他铸在了一起,不能分离了。

  马上的人一惊,抬起另外一只手,两指成圈,放在嘴里打了个呼哨。

  哨音冲天,两头黑鹰扑落。

  中原的黑鹰虽然不如草原的羊鹰一般体型巨大,但来势更加迅猛。

  像两支利箭,刺向黑无常的双目。

  不问青红,痛下杀手!

  虽说这人也许在行侠仗义,但也未免太蛮横了些!

  不问你莽撞的罪过,但这两只鹰算你的帮凶,须不能饶过。

  见到黑无常目露凶光,知道他已动了杀念,沙纱莎突然扑到他的身上,将他抱了个满怀。

  有她捣乱,黑无常也无暇下杀手了,两指用力,夺过了马上人的缨枪,横着一挥,驱赶走了黑鹰。

  趁马上人还未反应及时的时候,又将缨枪塞到了马上人的手里。

  见黑无常放过了这两只鹰,沙纱莎突然咧开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嘴中叫的凄惨:“相公,你别发脾气,我跟你回家好好过日子还不行吗?你放过这群好人吧。”

  相公?

  黑无常愣住了。

  马上人也愣住了。

  原来他们是小两口儿。

  但这女孩儿……这么瘦小,又哭得可怜,一定是嫁给他后,没能过一天的安稳日子。

  难怪她要逃,他要绑她回去。

  在心里设计好了剧情,马上人趁黑无常的一瞬间呆愣,从袖子里滑出一根细小的竹管。

  竹管放到嘴里一吹,射出吹箭,刺向黑无常的脖子。

  可笑,小小把戏,也敢拿出来卖弄?

  提起一口真气,反吹向细箭,将它喷到天边。

  谁知道吹箭只是个引子,在黑无常回喷时,马上人又自腰里抛出一片银网,罩住了这小两口儿。

  招招连环,你是不是看我不还手,就以为我怕了你?

  嘴角扬起冷笑,今日要给你看一眼我地府的鬼步迷踪,我不破你这张网,偏偏就要走出来。

  沙纱莎被黑无常护在胁下,这恐怕是三界中最安全的地方了。

  她心里也暗赞马上人的功夫好俊,如果征战沙场,确实有一番英姿呢。

  感觉到黑无常散出阴阴寒气,知道他立时就要反招,忙凑近他的耳边悄悄说:“黑君哥哥别恼,看看他们下一步对咱们有什么安排,如果是坏人,我们再天下太平吧。”

  热气喘在耳边,黑无常侧头闪过。

  在他一闪的时机,马上人收紧了网口,指挥押阵的众人:“带他们回营!”

  一骑绝尘,率先离去,策马太急,被清风摘去了头巾。

  头巾飘去,倾泄出如瀑青丝,随风扶摇。

  女人?

  沙纱莎眼睛一亮,又是一件有趣的故事!

  她怕黑无常不肯随他们回山,又小声哀求:“黑君哥哥,让我玩这最后一次吧。”

  她眼底哀苦,自出了蛇王府,事事不顺。

  共同行路了这些时日,她瘦了许多。

  冰冷的心,渐软。

  放纵她一次,又能如何?

  “只一天。”他点头。

  她甜甜的笑了。

  马上人的部属行事有序,对这小两口也并不野蛮。

  众人先前看到过黑无常出手,已知道他身怀绝技,怕他反招,这群人小心的做了绳圈,隔着银网套住他,收紧。

  待捆结实了黑无常,又打开网口放出了沙纱莎。

  虽说不野蛮,但待遇却差了天壤。

  一个被捆住双手拴在马后行路,一个坐在拉草料的马车板上自在。

  虽然觉得对不住黑君哥哥,但沙纱莎还是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对他吐舌笑,做了好几个鬼脸。

  也许是心情大好,也许是强颜欢笑。

  既然放纵了她这一天,就事事随她心意吧。

【在阅读模式下不能自动加载下一页,请<退出阅读模式>后点击下一页阅读。】

点击下载他是白无常全本TXT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