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巾颍起身去厨房,转回来时,手里端着两杯蓝莓饮料。
“好吧。这件事等等再谈。先说你的事儿吧。”她轻啜了一口蓝莓汤,开口说道,“你们找到了叶城慷,逼他与你们合作,但是,仅凭他一个孤证,恐怕不会让长城机械乖乖吐出吃下的200多万,于是想到了我,因为叶城慷说我跟他是一伙的——是这样的吗?”
“你怎么知道?”我问,心里吃了一惊。
杨巾颍狡黠地一笑,眼睛里露出第一次见面时那诱人的光波,“你承认了?告诉你吧,你的律师找过我。我没有答应,说要见过你跟你谈过之后再做决定。”
原来是这样。这个余静淞竟然事先不跟我打个招呼,他不怕把事情搞砸了吗?
“既然知道了,你准备怎么办?你怎么弥补错误?”我说,想起她跟叶城慷联手骗我,陷我于此境地,脸上露出恨恨的表情。
“我没有犯什么错。我只是比你聪明,及早发现了他们的把戏,然后保持了缄默,没有把自己的发现说出来。如你所说,这算不上什么罪恶。”她反击道,不过嘴上这么说,两个会说话的眼睛却满含动人的笑意,像是个一心想要跟你玩捉迷藏的孩子,“可是,你要为此感谢我。因为,虽然当时我铁了心想要整死你,但是还是留了后手,因为,跟你接触一段时间,特别是怀过你的孩子后,我觉得有可能错怪了你。所以,我见过叶城慷,又通过他约到了长城的郝成,我们举行了一个三方会面。这是我坚持的,是我保持沉默的条件。当时郝成特别犹豫,订了几次都被他推掉了,担心留下把柄。但是,贪心还是让他见了我。当时你已经拿定主意要跟他们签合同,他们不想让上钩的傻鱼跑掉。”
我马上猜到了,不由自主地冲口而出:“你留下了会面的录音?”
杨巾颍点了点头,随之露出一个奖励的微笑。
我感觉口中一阵发干,端起杯子,饮下一大口蓝梅汤。她离开了椅子,向后靠坐在松软的床上,似乎衬衣领扣有点紧,她不经意地解开了最上边的两颗纽扣,露出丰满白皙的胸沟。我盯着她的身体,目光迷离。又饮了一口饮料,感觉身子轻飘,心中涌起了一股莫名的迷茫。
杨巾颍交给我一个U盘,指了指床上的笔记本电脑,说录音的内容她已整理出来,应该很有用的。这段录音足可以证明长城机械参加了钓鱼销售的事实。我有点激动,想站起来马上去看电脑中的文字,却双腿一软,扑在床沿上。
杨巾颍赶紧过来扶我起来。脸上带着坏笑,嘴里则恨恨地说:“怎么啦,又犯没有出息的毛病了?”她以为我上床是为了她。我们似乎又回到了从前的时光。
我没有回声,突然被一阵困意攫住,眼睛有些发宁,却依然紧紧盯着她的电脑。杨巾颍以为我想看那段录音文字,于是依偎在我身旁,点开屏幕。我则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我想起来了,程子诺告诉我的那个六位数字到底是用在什么地方了。它是一个邮箱的密码。我得马上回家,或者去“红都”的网吧会所,找一部电脑,用这个六位密码去开启一个秘密邮箱,那里隐藏着我最后的秘密。这个秘密,连杨巾颍都不知道。我太困了,终于支撑不住,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杨巾颍开始讲述她的身世,讲了她的家庭:父母和姐姐。她说:她们的父亲沉默坚毅,有大山一样的性格,有愿意扎进荒山野岭找矿、采矿生活一辈子的毅力,因为他从中享受到收获的乐趣。而母亲则天性活泼,爱说爱笑,喜欢抛头露面,喜欢荧光灯下的生活,人生在她看来就是一个喜剧舞台,自然忍受不了父亲的沉默和无趣,更无法想象跟他到远离文明的大山中去过寂寞生活。而让父亲抛弃自己的专业,每天等着演出和聚会回来的妻子,也是不可能的。父母分开后,姐妹俩跟着母亲留在省城,但是从未与父亲失去联系。姐姐继承母亲的艺术天分,爱说爱笑,爱唱爱跳,像一只美丽的花喜鹊,她则承袭了父亲的沉稳和坚毅。两个人亲密无间,超过与父母的感情。考上同一所大学后,两个人在学校吃住仍然在一起。本来,对姐姐的男友许退之,她开始并不赞同,因为富家子弟多数朝三暮四,感情难以长久。可是,这位未来的姐夫却是个少见的多情种子,生活上也是独立自主,大学毕业后,在一家机械工程公司担任工程师。姐姐的惨死对他的打击极大,处理完后事便辞掉工作去了英国。半年过后他回来找到她,说出了他的计划。
她此时也没有从失去姐姐的阴影中走出来。孪生姐妹的精神牵绊本来就大,加之二人相依为命的成长经历,加重了这种精神牵绊,此外,就是没有能够阻止惨祸发生的悔恨,则让她痛不欲生。她认为那起惨祸本来可以避免的。当天晚上的同学聚会本来说好姐妹俩一起去的,她因为临时来了例假,身体特别不舒服,只好让姐姐一个人开车去了。姐姐本来就不大认识路,晚上喝了一点红酒就更不知东西南北,所以才迷迷糊糊走上了停车场出口匝道,被那个亡命恶徒撞倒……
在松软的床上打了一个盹儿,我变得清醒了一些,起身准备离开。我有点急切,不仅因为这女人和这销魂的小屋让人害怕,更因为还有那重要的使命。杨巾颍则有点依依不舍,希望我留下来。她不想在我们真正地坦诚相待之后,还一个人独睡空房。望着她的眼睛,里边隐隐地闪动着泪花,我心变得异常柔软。我解开她抱着我的双手,告诉她还有些事情需要完成,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一定会来找她。在此后的漫长生活里,我一定会好好报答她。
她点了点头,显得有些失望,眼神中一丝阴影稍纵即逝,“你等一等,我给你一样东西。”
她很快转了回来,手中多了一个特快专递袋,抽出里边的东西,放在专递袋的上边。我拿过来一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脑子炸响。原来就是那个寻找多日的DNA亲子鉴定:上边明确排除了送检样品来源体存在亲子关系的可能,也就是说,宁宁真的不是我的亲生骨肉。
“对不起。在这个时候给你看这个,显得我有点存心不良。但是,让你早些知道也好。其实它们寄过来之后你已看过。我的意思你应该明白,你不欠你老婆,也不欠那个孩子任何东西。那女人不声不响离开你,是对你的再次背叛,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你,那个家庭更是让你备受屈辱,在他们对你做了这么多可怕的事情之后,你有权选择新的生活。现在,长城机械那边应该不成问题。还清了贷款,即使印社不能起死回生,你也会一身轻松,重新开启人生的航程。我们可以到省城发展。走过这么一段痛苦的弯路,前边等待我们的,应该是十分光明的未来。三天之内,我就要回省城,希望在离开之前听到你的决定。”
我默默地听着,表情木然。由于心里想着那件更重要的事情,预感到将要打开的秘密邮箱一定藏着惊人的爆炸性信息,所以减轻了或抵消了杨巾颍这一番重大宣示在我心中产生的震荡。不过,它们确实在我心中深深地扎下了根,她所展示和描绘的未来生活前景对我具有极大的吸引力。
我准备离开。临别前,我举着她给我的U盘,一字一顿地问道:“你真的不知道文心洁的下落吗?按照你们的计划,到底要把我怎么样?”
“我们原来打算——”杨巾颍说到此便停住了,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似乎这个问题让她十分难堪。不过,她还是明确地回答了我,“我们打算让你亲身体验一下失去亲人的滋味,如此而已。”她说,“不过,后来觉得没有必要了,因为看到你家庭生活的真相,知道伤害文心洁和唐佳宁已不可能再伤害你。加上现在你已经知道的原因,计划就停止了。”
“你们真的没有带走文心洁?”我再次认真地问道。
“没有。我保证。”
杨巾颍坚定地看着我,语气中没有任何游移,但是,我却发现其眼神中的那块阴影在悄悄扩大。想起在旋云酒店见到的太极男,想起来太极男在她之后,可能也是去见许退之,他们显然在酝酿什么计划……但是,对于这些,杨巾颍却一个字都没有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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