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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七公见赵开不接自己递过去的金钱镖,神色尴尬,搔头道:“这可难啦,我老叫化向人讨些残羹冷饭,倒也不妨,今曰却吃了你们三个娃娃这样一只好鸡,受了这样一个天大恩惠,无以报答。..这可真叫我老叫花子为难了。”
赵开挥手笑道:“前辈说的哪里话,不过是一只叫花鸡而已,所谓宝刀配英雄,这美食自然也是以碰到懂得欣赏它的人为荣。”
这时黄蓉也开口说道:“这叫化鸡也算不了什么,我还有几样拿手小菜,倒要请你品题品题。咱们一起到前面市镇去好不好?”
洪七公本就是个嗜吃如命的人,听到黄蓉这么一说,洪七公大喜,叫道:“妙极!妙极!”
一旁的穆念慈这时开口问道:“对了,前次前辈来去匆忙,还不知道前辈名讳呢?”
洪七公喝了一口酒后,说道:“我姓洪,排行第七,你们三个娃娃叫我七公罢。”
四人向南而行,来到一个市镇,叫做姜庙镇,投了客店。
黄蓉拉着穆念慈的手说道:“我和穆姐姐去买作料,你爷儿俩歇一阵子吧。”
洪七公望着黄蓉和穆念慈离去的背影,笑眯眯看着赵开,说道:“她们俩个中谁是你的小媳妇儿?还是两个人都是啊。”
赵开正在喝茶,洪七公突然冒出的这句话差点没把赵开给呛着了。赵开只好是尴尬一笑,当做是默认了,也不知道是默认哪一种说法。
不过洪七公却自然是有着自己的理解,哈哈大笑一声后,便眯着眼靠在椅上打盹。
直过了大半个时辰,黄蓉才买了菜蔬回来,入厨整治。赵开要去帮忙,却给她笑着推了出来。
“有穆姐姐在这,你就别来添乱了。”
赵开只好是作罢。
又过小半个时辰,洪七公打个呵欠,嗅了两嗅,叫道:“香得古怪!那是甚么菜?可有点儿邪门。情形大大不对!”伸长了脖子,不住向厨房探头探脑的张望。
赵开见他一副迫不及待、心痒难搔的模样,不禁暗暗好笑。洪七公真是一个爱吃到一定境界的人了,不过人生在世也正该如此,要是临到死了都不知道自己真正喜爱什么东西,那才叫一个可悲。
厨房里香气阵阵喷出,黄蓉却始终没有露面。洪七公搔耳摸腮,坐下站起,站起坐下,好不难熬,向赵开说道:“我就是这个馋嘴的臭脾气,一想到吃,就甚么也都忘了。”
洪七公接着伸出那只剩四指的右掌,说道:“古人说:‘食指大动’,真是一点也不错。我只要见到或是闻到奇珍异味,右手的食指就会跳个不住。有一次为了贪吃,误了一件大事,我一发狠,一刀将指头给砍了……”
“可江山易改,本姓难移。七公这馋嘴的毛病可没有因此而改掉啊。”赵开笑道。
“小娃娃说的对,指头是砍了,可心中的馋姓却怎么也砍不掉。”洪七公点头称是。
“要改一个毛病,要由内向外,再辅以外力的支持才行,说到底内力才是起主要作用的。而七公你根本就不想改,或者说你压根就没觉得馋嘴有什么错,这样的话就算你把指头全砍光了也是改不掉的。”赵开说道。
听完赵开的话后,洪七公长叹一声,说道:“小娃娃说的有理啊。”
说到这里,黄蓉和穆念慈两人终于是大功告成,两人把饭菜美酒全都放在了桌上。
四碗白米饭,两只酒杯,另有两大碗菜肴。
对于烹调一道,赵开也可以说是行家了,这时只觉得甜香扑鼻,说不出的舒服受用。只见一碗是炙牛肉条,只不过香气浓郁,尚不见有何特异,另一碗却是碧绿的清汤中浮着数十颗殷红的樱桃,又飘着七八片粉红色的花瓣,底下衬着嫩笋丁子,红白绿三色辉映,鲜艳夺目,汤中泛出荷叶的清香,想来这清汤是以荷叶熬成的了。
黄蓉在酒杯里斟了酒,放在洪七公前面,笑道:“七公,您尝尝我的手艺儿怎样?”
洪七公此时肚里馋虫在就在叫了,哪里还等她说第二句,也不饮酒,抓起筷子便夹了两条牛肉条,送入口中,只觉满嘴鲜美,绝非寻常牛肉,每咀嚼一下,便有一次不同滋味,或膏腴嫩滑,或甘脆爽口,诸味纷呈,变幻多端,直如武学高手招式之层出不穷,人所莫测。洪七公惊喜交集,细看之下,原来每条牛肉都是由四条小肉条拼成。洪七公闭了眼辨别滋味,道:“嗯,一条是羊羔坐臀,一条是小猪耳朵,一条是小牛腰子,还有一条……还有一条……”
黄蓉抿嘴笑道:“猜得出算你厉害……”
黄蓉话音刚落下,洪七公便是兴奋地叫道:“是獐腿肉加免肉揉在一起。”
黄蓉忍不住拍手赞叹道:“七公真是好本事,好本事。”
这同样是把一旁的穆念慈给听呆了。刚才穆念慈是参与了这整道菜的制作过程,自然是清楚这道菜是多么的复杂,她当时还在想要是谁能辨得出五般不同的肉味来那真是天才了。
赵开同样是夹了一筷子,放到嘴里尝了一下味道,果如洪七公所言美味异常。
洪七公接着品评道:“肉只五种,但猪羊混咬是一般滋味,獐牛同嚼又是一般滋味,一共有几般变化,我可算不出了。”黄蓉微笑道:“若是次序的变化不计,那么只有二十五变,合五五梅花之数,又因肉条形如笛子,因此这道菜有个名目,叫做‘玉笛谁家听落梅’。这‘谁家’两字,也有考人一考的意思。七公你考中了,是吃客中的状元。”
洪七公大叫:“了不起!”也不知是赞这道菜的名目,还是赞自己辨味的本领,拿起匙羹舀了两颗樱桃,笑道:“这碗荷叶笋尖樱桃汤好看得紧,有点不舍得吃。”
把汤匙放到口中一辨味,洪七公“啊”的叫了一声,奇道:“咦?”又吃了两颗,又是“啊”的一声。荷叶之清、笋尖之鲜、樱桃之甜,那是不必说了,樱桃核已经剜出,另行嵌了别物,却尝不出是甚么东西。洪七公沉吟道:“这樱桃之中,嵌的是甚么物事?”闭了眼睛,口中慢慢辨味,喃喃的道:“是雀儿肉!不是鹧鸪,便是斑鸠,对了,是斑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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