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已尽低垂,天空一轮明月照下,深秋的风凉意袭袭。
大金镇营地,数堆半丈高熊熊燃烧的篝火旁围坐着几圈守关将士,正三三两两聊着家常。
“兄弟你哪人,我阳山的”一人道。
此人腰间有枚漏出的醒目黄铜令牌,上有一簇火焰印记,正是火长。
火长并非伙食团的厨师,而是10人头领。
“我是嘉州李家庄的”李豹惬意笑道。
行军数日,一路上颠簸劳累,二百李家庄越骑皆是神情萎靡,疲惫不堪。
奈何李家四爷亲自带队,也不好开口提休息之事,眼下到了中转地,倒也能睡个安稳觉了,放下心中一些念头。
梁子冲的脸庞被火照得橘红,似有一层华光,手里攥着一根烤的外焦里嫩鲜美羊腿,猛嘶了一口,咀嚼吞下后,仰首提着酒坛猛灌一口,霎时一股热劲从小腹升起,疲意消了不少。
李谡亦不说话,自顾大口吃肉喝酒。
酒能促进血液循环,内里的真气亦是随血液加快运动,对武人来讲:
酒不单单是彰显豪迈,而且是极为廉价的有助于练功的补品!
夜更深,风更大。
草原上,不时传出“嗷嗷”狼嗥声,凄厉而又悠扬。
李谡吃了整根羊腿,喝了一大坛子酒,头有几分晕,侧首望着身边的梁子冲问“梁将军,可否告知在下,我们会被派遣到哪里驻守吗?”
他的意思有几分明显,熟人办事,最好分配到个好地方,不单单是为了自己。
他并不惧怕死亡,而是有着一个男人的责任,二百李家子弟,能活着回去是最好的。
二百个家庭,这样的担子,李谡亦感几分压力。
“不知道,我是右果毅都尉,还是你们离开大金再北上去嘉梁折冲府,到时候会知道的”梁子冲望天道。
见李谡望着他,侧首展颜笑道“你难道还怕土蕃人,是不是担心李家族人,你怕死了人,看见他们的家人悲痛欲绝,自责?”
李谡沉默点点头。
梁子冲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年轻人,我曾经也有过你这样的惶恐,但真正能做到的,那就是平日多加操练,练好骑术跟槊法,上战场才有保命底牌,而且不要胡思乱想,认真做好每件事,打仗的时候,听从指挥”
见李谡若有所失,骤然一顿,他又叹道“不要以为武艺高强能解决一切问题,小看天下人,只有实力,你见皇帝有几个武功高强的?”
“我明白了,谢谢”李谡恍然大悟,明了,真诚谢道。
“嗷呜!”
狼嗥声由远而近。
李谡蓦然心头有股不妙的感觉,登时目如鹰隼,静若处子的人他,动如流星般疾跃而至数丈高。
夜风拂动李谡一头墨发,他强行运射真气滞空数息,借着皎洁的月光,顺声望去。
不过黑茫茫的草原上,目所能及不过数丈,他也就顶多看见毡房营地外丈余的情况,远处出声的地区根本看不见。
“簌簌”
李谡旋转身体落下,就听得梁子冲问:
“看见了什么?你能感觉到这样的事,看来直觉不错!”
梁子冲的话似乎早就料到,胸有成竹,令李谡有些吃惊,连声问道“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嗷呜”
“究竟是什么,狼群还是土蕃人?”李谡追问。
梁子冲并未理会李谡,直接腾身而起,傲视围坐在篝火旁取暖聊天,酒足饭饱的将士们,厉吼道“吹角,敌袭!”
“遵命!”
一名号角手话音方遏,立马取出腰间随身携带的牛角号,鼓足腮帮子猛吹起来“呜呜…”
旅帅篷鲁人呼延觉,粗糙右手挥向腰间“哐”一声,众人只觉眼睛一花,半丈长弯刀已然出鞘,铮亮刀身上一道幽蓝光芒划过,听得他吼道:
“各队正,召集人马,静候吩咐!”
一名精瘦壮汉,浓眉大眼,目光如炬,右脚朝前擦地疾出“滋”
“嗡嗡”
地上静放长槊,倒纵翻滚数圈后,此人豹腰稍弯,长臂一展,五指一抓,立见马槊已入其手。
此人正是大金镇,正牌上镇将,六品武官,黄自元。
李谡见其干练利落取槊,不引脱口喝道“好!”
话音未落,他也吼道“大家注意,拿出兵器,待会听梁将军命令”
“得令”
大金镇近700余人,皆是迅速结队,不多时,整个校场人整整齐齐,旌旗招展。
“驾…”
一匹快马电闪而至,马上男人身形瘦弱,却是极为矫健翻身下马,步履轻盈,抱拳喝道“报告将军,敌人不足十里,应有百人以上,土蕃狼骑”
校场前排众将皆是听得一清二楚,黄自元不由倒吸了口冷气“嘶”
李谡蹙眉寻思“狼骑兵,难道是一群人骑着狼来,这得多大的狼啊!”
撇了一眼吓怕的黄自元,他嘴角闪过一丝狞笑,心暗道“既然狼都能被驯化成坐骑,那足矣见得畜生而已!”
梁子冲骑马立于众多将士面前,面露凝重,朗声道“大家注意,今晚来的是土蕃狼骑兵,不过手中的马槊还有弓箭手,你们要格外小心”
“步兵茅手及盾牌手,留守大本营,由黄将军负责”
“呼延觉听命!”
“标下在!”呼延觉大声应喝道。
狼骑兵速度敏捷灵活,步兵缺乏移动性,难以应对,只能留在大本营,固守。
梁子冲道“你待会带骑兵与弓箭手兵分左路侧翼攻击”
“得令”呼延觉道。
梁子冲又虎目汹汹扫向另外一人,声如雷轰顶“李谡何在!”
“在”李谡道。
“你是新人,虽不知有无沙场经验,不过人马是你所带,所以由你兵分一路,由右路绕到狼骑后方断他们退路”梁子冲道。
李谡听见自己带兵,骤然压力山大,眼神闪过一丝慌乱,瞬间迸放出精光,朗声答道“领命”
梁子冲继续道:
“其它人跟我从正面迎敌”
“出发!”
伴随大金镇最高将领梁子冲命下,人马先行,结队分兵。
“驾”
李谡带着200府兵踏进了漆黑空旷的草原,心中紧张感依然十足。
“我第一次带兵打仗,没有任何经验,而且这个也不同于武林人士争斗,个人战力强悍就能解决问题,若是待会人群分散,必定会有所折损”
想到此处,李谡登时目露凶光,面色凶狠,呲牙咧嘴,低声啐骂“老子什么时候变得跟女人一样多愁善感了,不就死点人而已!”
深秋夜晚寒风一激,李谡摸了一把络腮胡子,将心中那点想法挤出脑海,立时将马槊取出,侧身回望,声如雷震“大家注意,给老子把精神打起来,待会莫平白无故给土蕃崽子砍了脑袋”
不知是晚上都饮酒了,李家越骑们或是被李谡言语所激,李豹抢先喝道“四爷放心,老子就是死在女人肚皮上,也不能丢了李家的脸,死在那群崽子刀下”
“哈哈哈”
众人闻言大笑,不过跨马疾行,并未耽误行程。
“好你个李豹”李谡道,他知晓李豹这痞子话是其故意的。
实际上,除了他自己,其他人都非常紧张,还有人对黑夜惧怕出自本能。
“呼呼”
蓦然晚风更大,天空吹来一朵秧云,彻底把头顶明月遮挡,霎时伸手不见五指。
李蟠曾经多次戎兵,见月光被遮挡,勒马仰头望天,眼神有些飘忽不定,叹道:
“我最长一次宿卫八番,但这样的夜晚,还真是第一次经历,恐怕今晚…”
未及这名老兵细想,豁然一阵古怪的声音在黑夜响起。
他顺声望去,只见草原上,突然出现数十只绿油油的鸡蛋大眼睛,顿时遍体生寒,张皇失措。
就在众人不知该如何是好时。
李谡如雷般的吼声在他们每个人耳中炸起:
“马槊,自由行进,冲击!”
本丧魂落魄的李蟠顿时有了主心骨,取出丈长大马槊,脚踢马腹,奔驰而去,狰狞嘶吼着“杀啊”
“孩儿们,跟四爷杀啊!”
“随机应变,保全性命!”
李谡抢先奔出,嘴里大声叫嚷着,心中却是打定主意:
“管你狼骑兵,虎骑兵,老子先打死一群再说,为后面儿郎们增添士气”
“咚咚咚…”
二百越骑,二百战马在草原上奔腾冲去,声如擂鼓,气势如虹。
“嗷呜…!”
一头水牛大小的巨狼仰天长啸,骑在背上的土蕃大将军,赤马西莫沉稳如一汪泓水,躬身出手轻轻抚摸在巨狼脖颈。
“大将军,他们快到了”边上的一名土蕃参将丹巴出声提醒道。
赤马西莫笑了笑,道“呵呵,我从隆塘卓玛寺出来,遇到的第一支唐军,很好,我的巨狼已经饿了”
“你们的呢?”
“隆塘卓玛寺!将军您竟然出自土蕃十二镇魔寺”丹巴瞠目结舌,惊叹道。
土蕃在松赞干布年间,也就是文成公主期间,有魔女作乱,所以举国之力修建十二座镇国神寺!由武艺最为高强,佛学最为高深的大师坐镇。
丹巴突然想到了一个传说,十二神寺,各有秘传神功。
这老实的汉子望着赤马西莫无比倾佩,问“大人,你原来不单单是没卢赤马家族的,还是隆塘卓玛寺的高手啊!”
没卢赤马也就是现任年仅八岁赞普(皇帝)尺带珠丹的亲母,由于赞普年纪太小,自然真正执掌朝政的是他母亲,赤马西莫正是没卢赤马的亲哥哥!皇帝的亲舅舅。
“杀啊!”
李谡策马扬鞭,手提丈长马槊距离土蕃狼骑兵不足一里,他甚至都看见了那些冒着绿幽寒光巨狼流线俊美身形,还有那张开大嘴,露出来的锋利獠牙,以及巨狼的爪子!
赤马西莫高傲的昂头,并未理会边上参将丹巴的话“锵”一声抽出随身佩戴斩马刀,厉喝道“狼骑兵准备!”
“锵锵…”
数十名狼骑兵纷纷拔出了铮亮锋利的马刀,巨狼们纷纷低头喘着寒气。
此刻只需一声命下,恶战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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