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辅招待父亲与两个弟弟在酒楼大吃了一顿,一直吃到申时初。张玉在越藩待了四年,虽然当初打过去的时候捞了一笔,张辅也给了不少钱,但总想着为两个儿子积攒娶老婆的钱,毕竟张辅远在京城,这个年代也没电报,有事指望不上;后来两个儿子成婚了,他又想着攒钱买地盖大房子,所以他一直很节俭,不要说去城里的大酒楼吃饭,就连村子里过年的时候集资请戏班子来唱戏的钱都不愿意给。
好不容易从邸报中看到张辅在伊吾再立大功、加封世袭伯爵的消息,张玉又天天等着允许他们回中原的消息,也没心思去城里大吃大喝。一直到又过了一年多被允许离开越藩返回中原,他才在临走前请全村的人吃了三天的流水席,算是阔绰了一把。
但安南的厨子,还不是河内城里边大酒楼的厨师,如何能够与大明京城的大厨相提并论?即使他原本在朱棣麾下时也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所以这次他一尝到这么美味的饭菜,差点儿将舌头都吞进去,一点儿也不愿浪费,都要吃进肚子。还是张辅劝道:“爹,儿子现在也是个伯爵了,您以后也在京城常住,还有的是机会享用美食,不必今日都非要吃个遍。”之后张玉才停下。
又在包厢里待了一会儿,张辅让两个弟弟扶着父亲回家,自己去结账。店铺的掌柜的见到他虽然态度仍然十分恭敬,但他也能感受到一丝若有若无的抵触之意。这当然很正常,谁家的酒楼平白无故两个客人打了一架,不仅没赚到钱反而向里搭钱能高兴得起来?
张辅自己当然也能理解。所以他给了两倍的钱,还对掌柜的说了几句和软话。张辅毕竟是伯爵,屈尊降贵和他这个掌柜的说和软话,掌柜的怨气顿时就散去了。
将这个小尾巴解决后,张辅就要离开这家酒楼。但他还没走到门口,忽然面前闪出一人,这人出现的极为突然,要不是他反应快,就要撞上了。
“对不住”,那人匆匆说了一句,随即走到大厅内一张桌子前,大声对另外两人说道:“你们知道了吗?又有船只从汉洲大陆返回京城了!”
“真的?”几声呼喊响起,不仅是他认识的这两个朋友,还有另外几桌的人。
“当然是真的,现在整个码头都在忙着卸货,在码头做工的苦力都忙不过来了。”
“德林,建生,咱们赶快拿着钱去码头,看看有没有什么发财的机会。上一次从汉洲返回的船上买了作物种子或者其他什么的都发财了,咱们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赶快拿钱去码头!”其中一人马上激动的喊了起来。但另外一人问道:“绍礼,这么好的事情,你怎么不独吞,还来告诉我们?”
“我才有多少身家,能独吞这个?而且刚才我在码头上也没带多少钱,回来取钱来了。正好路过这里,你们又正好坐在窗户边上被我瞧见了,就告诉你们一声,赚了钱也念我点儿好。不多说了,我也从家里把钱取回来了,咱们赶快去码头!”说完这句话,他就拉着这两个人以最快的速度结账,然后好像逃单似的跑了。
受这几个人影响,也或许只是去看热闹,酒楼内又有十来个人结账走了。
“又有从汉洲大陆返回的船了?那国库又要充盈起来了。”张辅嘀咕一句。汉洲大陆遍布金山他当然是不信的,但有很多金子、银子肯定是真的。汉洲大陆什么都没有,几位封到汉洲的王爷留着金银用处也不大,多半会送回京城,一方面是进贡,另一方面是买很多东西回去。
张辅也挺高兴。作为与国同休的世袭勋贵,当然愿意大明国库越充盈越好。不仅能够保证他们的俸禄不拖欠,还能保证军费不拖欠。
但这与他关系也不大,至少他此时认为关系不大,嘀咕几句也就不再关心,走出酒楼上了自家的马车。
马车上,张玉正躺着休息。张玉毕竟年纪大了,虽然仍旧练武不缀,但身子骨也比不上年轻人了,刚才又吃的太多,身体受不住。但他精神头还好,见张辅上了车,对他说道:“结账怎么不让你的下人去?还亲自跑去?有失身份。”
“是,爹,下次不会了。”张辅答应道。他平时当然也不会自己结账,今日是因为特殊情况,但这就没有必要向父亲解释了。
“文弼,你二弟、三弟年纪也不小了,都成亲了,三弟也有孩子了,瓜州伯的世爵也是你自己挣得,让他们住在府邸里也不合适。你在京城里面找个地方,给你二弟、三弟盖几间房子住。”张玉又道。
听到这话,张輗和张軏脸上顿时显现出错愕之色,同时也带着一丝不情愿;张辅刹那间也十分惊讶,但随即明白了他的用意。
张辅与妻子李氏自从十年前他入京开始就夫妻二人一起住,早就习惯了这种生活,现下却突然多出来一个老父亲与两个已经成年的弟弟,生活习惯也差距很大——张辅在京城一直跟从皇帝引领起来的潮流,两个弟弟从前日子太苦时养成的坏习惯一时也改不掉——虽然才在一起住没几天,李氏已经私下里与他抱怨过一次了。
张輗和张軏对此一无所觉,但张玉却看在眼里。他今年这么大了还能有几年好活?若是让长子与二子、三子关系变坏,二子、三子以后可就彻底没了前途了。不如趁着还有情分的时候分开。
他这也不全是自己琢磨的。从前朱赞仪在桂林当一个不管政事只管着三卫兵马的藩王的时候,他的亲兄弟除了逢年过节来他家混饭吃节省自己的俸禄外也不怎么来找他,大家相安无事;可等到他当了一藩之君后,这些兄弟全部都从桂林跑到了河内,要官、要权,惹得朱赞仪不胜其烦,原本还有的兄弟之情也消磨殆尽,除了两个确实有点儿本事的得到任用外,把其它人全骂了一顿后,给了两个选择:第一,要是想有权,就去西边的山地边上的城池对付山里的野人;第二,要是想衣食无忧,就在河内继续每个月开一千石的俸禄在家待着。
多数人都选择了留在河内,也有两个人选择去了边地,但其中一个坚持了两个月就受不了了,逃回河内,只有一人坚持下来,据说带领军队还打了几个胜仗,有望在山地中开辟一块土地。
宗室家族因为官、权就能将兄弟之情消磨殆尽,他们这些普通勋贵人家就更不必提了。
张辅当然不知张玉是怎么想到这些的,但他对于父亲的这个决定是非常支持的,但还是推脱了几句,张玉坚持要分开,张辅也就只能装作不情愿的答应,并且马上说自己一定给两个弟弟挑选一块好地方,为他们各建一座至少三进的院子。
真正不情愿的张輗和张軏兄弟俩。分开住以后他们的生活肯定不如住在伯爵府里,他们熬了这么多年的苦日子好不容易过上了好日子,可不愿意搬出去住。但张玉的态度很坚决,他们也不敢违背张玉的话,只能皱着眉头答应。
不一会儿马车就来到了洪武街,回到了他的府邸。张辅扶着张玉下车,一边在心里想着如何向老婆汇报这个好消息,一边向府里走去。
他刚刚走到大门处,就听侧面传来一阵马蹄声,他侧头看去,就见到十几匹马停在了隔壁的府邸,数人从马上下来向内走去。
“萧卓回京了?”张辅看清了其中一人的长相,嘀咕一句。
“怎么了?”张玉听到他在说话,但没听清楚说什么,问道。
“没什么,就是常山长公主的驸马之父萧卓回京了。”他回答道。他家隔壁的府邸就是常山公主府。
“常山长公主之父萧卓?那个挺有名的商人?”
“爹也听说过萧卓?”
“当然听说过,据说他与另外一个暹罗商人被特许在京城贩卖南洋奴仆,赚了很多钱。都是黑心钱。死人贩子。皇上竟然将公主嫁给这样的人家。”张玉最后又很不屑的说道。
“现在他们不干贩卖奴仆的买卖了,转而经营别的。”张辅说道。在萧涌被赐婚后,萧卓决定不再干如同贩卖奴仆这样名声很臭的买卖,并且得到了整个家族的支持。一个月之内,他们就将手头的‘货物’都清理出去,店铺要么卖掉要么改成经营别的买卖。
“前些日子,就在公主殿下的婚礼之后不久他就离了京不知去了哪里。现在竟然回来了。”
“一个商人,就算儿子做了驸马也是商人,行踪有什么好在意的。”张玉又不屑的说道。
“他虽然是一个商人,但却不是一般商人;而且儿子怀疑,他这次出京是受了陛下的吩咐。不过父亲说的也对,他即使是受了陛下的吩咐出京也与咱们无关,咱们家也没有在户部做官的。”张辅说道。
……
……
“爹,您回来了?”听说萧卓回来了,萧涌马上高兴的迎了出去。
“嗯。”萧卓答应一声,走进大厅,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萧涌与父亲寒暄几句,马上切入正题:“爹,陛下交待的事情都做好了?”
“做好了。”萧卓又回答道。
“这太好了!”萧涌马上高兴的说道。
“是啊,太好了。”萧卓也这样说了一句,随后在心里想着:‘陛下,我的事情已经办完了,您的许诺,不知何时能够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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