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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碗杂面,李晶驾着她那辆性能极好的越野车,沿着弯曲的公路朝青林镇奔去,她心情放松,高兴地哼着歌,正是侯卫东极为熟悉的那一首:“午夜的收音机,还在重复着那首歌。”她的嗓声在喝歌的时候有些嘶哑,倒很有些童安格的味道。
进入青林镇地界,公路就越来越破,车子就跳跃着前进。
“卫东,没有养路工人吗?”她一口一个卫东,亲热得紧,而侯卫东听到耳中,就哭笑不得。
“养路段倒是有,只是人数少,管理不到怎么到位。”
李晶双手握着方向盘,认真地道:“这条公路是依着山形而建,弯道多,有些路段还不通水沟,若是以后重车多了,百分之百要出问题,你是副镇长,可以提出组建养路段。”
“我正好在分管交通,这事就交给我来处理。”
到了青林镇,带出了一道灰龙,李晶连忙将车窗关上,道:“卫东,你们场镇的卫东应该好好整治了。”侯卫东道:“李总批评得对,场镇卫生整治方案已经出来了,很快就要实施,这也恰恰是我的工作。”听说又是侯卫东的工作,李晶笑道:“你还是太平洋的警察,管得真宽。”
将车停在院中,侯卫东就带着李晶前往兴平村,上一次,刘维大体上指了一条公路的线路,侯卫东和李晶就沿着这条线路前往兴平村。
一个多小时。两人来到了大石坡,李晶看着清洌的河水,来了兴致。她就脱了鞋子,站在河边的石头上,踩上石头的时候,她将手伸给了侯卫东,道:“扶我一下。”
上了河边的石头,她就用光脚板去踢着水。这个时候的李晶,少了性感与成熟。很是天真烂漫,在河边玩了好一会。这才穿上鞋子来到了石坡前。
“就是这一块石头吗。”她围着石坡转了一圈,收敛了笑容,又到了坡顶,东张西望。看得仔细。
“卫东,你的眼光很准,这确实是一个天然的采石场。”她又指着河岸,道:“由于要修桥修路,这座石场可以免交许多税费,至少国土局的税费就可以免掉了,国土局收费是按规模来计算,这一个场地,至少要收十万元。”
侯卫东是学法律的。最注重相关法律手续,听了李晶提议,他微微吃了一惊。道:“你的意思是这个石场的税费都不交了。”
李晶点了点头,道:“我是商人,必须要考虑利润最大化,村里要修通公路,必须要用这个条石场,这是一个免掉税费的最好借口。我们肯定要用,至于如何用报告。这是你的事情。”
“我们两人分工,地方上的事务,诸如国土、税务、工商、公安这一块,就由你来负责,我一点都不管,销售这一块,就交给我来负责,你也不用操心。”
“这就是强强联手的好处。”
侯卫东暗道:“李晶很精明的生意人,我半官半商,倒底没有她专业。”
李晶又道:“我算了一下,修桥要用上十来万,这笔钱我不能白出,可以用两笔钱来相抵:一是上交给村里面的管理费,按常规,这样规模的石场,村里至少每年要收一万多无的管理费,二是相关税费,这一块至少在十万以上。”
“这两笔钱和修桥的费用相差不大,正好可以抵过去,如果再去交税费,成本就增加了。”
侯卫东点头道:“我同意你的观点。”
一阵山风顺着河道吹来,轻风拂面,说不出的舒服,李晶身上淡淡的香水味道,随着风钻进了侯卫东的鼻子里,侯卫东不禁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看了现场,我心里也有底了,等一会回镇里,我们把协议签了,就要让村里赶快将公路修通,必须赶到高速公路开工前,将石场启动。”李晶外表光鲜,但是化茧成碟的艰辛,却很少有人留意,她一直很有危机感,这也是不断寻求后路的内在原因。
回到镇里之时,已接近十一点,李晶鼻翼上微微有些汗水,她干脆取了些纸巾,把脸上的淡妆全部擦掉,又走了一段,看到路边的一口井水,便用井水将脸彻底洗干净。洗干净以后,
李晶抬起脸,问道:“卫东,我不化妆,是不是很丑。”她是那种细长的柳叶眼,眼角微上斜,格外地妩媚,侯卫东望了她一眼,迅速将目光转向一边,恭维道:“俗话说,好看不过素打扮,李总现在素面朝天,比化了妆更漂亮。”
李晶如此问,其实就是渴望表扬,从侯卫东口中得出了想要的答案以后,笑得很开心,又怪道:“卫东,你就别叫我李总了,我年龄比你大,你叫我李姐,或是叫晶姐,都可以。”侯卫东立刻反对,“你年龄明明比我小,我就直呼其名,李晶。”
行走到乡村小道,看着满山的绿意,李晶哼着的老歌,歌声婉转,随风而行,与寻常的流行歌曲又不一样,有着别样的韵味。
到了镇政府办公室,李晶笑容就迅速收敛了起来,讨论协议,一是一,二是二,字斟句酌,一丝不苟,严谨认真得有些过分。
河边轻歌的李晶,办公桌前严肃的李晶,一样的面容,两样的神情,侯卫东看着李晶咬着笔杆思考问题的时候,稍稍有些失神。
签完协议,李晶接了一个电话,她声音极低,脸色也阴晴不定,挂断电话之后,她道:“卫东,我不吃饭了,有事要先回沙州。”
“你赶快催着村里把前边的公路拉出来,我回去以后,找一个班组过来。趁着现在事情还不忙,最多一个月,就能将小桥修好。”她强调了一下。道:“我们分工协作,你搞定地方上的事,我去搞定销路和货款的事情,如果操作得好,高速路修好,我们两人各有几十万的进项。”
李晶匆匆下了楼,在发动机的轰响中。向侯卫东挥了挥手,越野车带起一溜的烟尘。便离开了镇政府小院。
侯卫东刚刚回到办公室坐定,杨凤拿着一个文件夹来到了办公室,她笑眯眯地道:“刚才那个女的好漂亮,是不是侯镇的女朋友?”
杨凤是青林镇出名的新闻发言人。若由她发挥,不出一天,全镇都知道自己带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到镇里来,侯卫东急忙纠正道:“兴平村要修公路,她是交通局介绍过来修桥的,沙州道路工程公司的李总。”
杨凤夸张道:“哇,李总还真漂亮。”
她又啰嗦了几句,见侯卫东不再满足她的好奇心,便下了楼去。杨凤走了两分钟不到。又有一名女子走进了办公室。
“侯大学,有个事情要给你。”进来的是上青林乡政府大院的田秀影,她胖脸上很有些怒气。
杨凤喜欢传播小道消息。小道消息虽然捕风捉影,却也有些依据,而同为党政办公室的田秀影,却喜欢散发些恶意的谣言,侯卫东在上青林之时,分析过田秀影的动机。她散发了不少恶言,却从这些流言中根本得不得益处。也就是说,她的行为是属于典型的损人不利已,所有恶言都是出自那一颗本身就长满了霉菌的口与心。
“有什么事情,不用客气。”虽然瞧不起或者说是厌恶田秀影,侯卫东仍然保持着基本的礼貌。
“政府办事也要公平,我在青林乡工作了二十年,又在青林镇工作的好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们这样对我,太要不得了。”田秀影夹头夹脑地说了一通,没有说出什么事情,把侯卫东也弄得莫名其妙。
“到底什么事情?”
“我是党政办的工作人员,把我扔到上青林工作组,我也认了,没有说什么,谁叫我年纪一大把,没有小姑娘的细皮嫩肉。”
“田秀影,有事说事,别扯其他的事。”
“侯大学,你现在也住在上青林乡,乡政府大院子的事情你也知道,前面是一幢楼,后而两排平房,平房潮湿还要漏水,我住久了,胳膊都痛得很,肯定得关节炎了,现在乡政府的小楼空了至少十间房子,我想搬到楼上去,如果三楼不行,至少在四楼要给我找一套房子。”
上青林小楼只住了几家人,大多数房子空着,为什么不让池铭、田秀影等人搬进去,侯卫东在上青林就询问过高乡长,高乡长吱唔着,也没有说清楚。
存在的事情必然有原因,侯卫东对此事的缘由一直不清楚,他也就没有下结论,想了想,就道:“住房分配就是由党政办在管,你本身就是党政办的工作人员,问过欧阳主任没有?”
“我以前找过唐树刚,他现在不管了,欧阳林更是一推三尺远,你对上青林的情况最熟悉,要给我说一句公道话。”
“办公室是由刘书记分管,你可以直接去找他,我也可以将实际情况给他讲一讲。”侯卫东不愿意插手刘坤分管的事情,他也就实事求事地推脱此事。
田秀影嘴巴撇了数撇,露出不屑的表情,道:“我找过他,还是又拖又推。如果这一次不解决,我就要到县纪委去上访,侯大学,虽然你不管办公室,但是你现在也是当官的人,要给我说一句公道话,不要当了官就变成势利眼了。”
侯卫东没有具体表态,含糊地道:“合理的要求,镇党委行政会考虑的。”
田秀影胖脸露出少有的恳求表情:“侯镇长,你现在还是工作组的副组长,这个职务并没有撤掉,至少我没有看到文件,我找你说这事,也是正常的程序,你在开党政联席会的时候,要帮着我说话,我们都是上青林一个大院出来的,还是有感情的。”
侯卫东在上青林极有威信,特别是村社干部以及习昭勇、田大刀等人,都和他关系很深,田秀影久居山上,知道这个情况,她对侯卫东心存三分忌惮,说话不知不觉就带着几分客气。
想到四十多岁的人,为了调一间住房,跑来求自己,侯卫东心时有些怜悯,道:“你放心,我知道怎么说。”
田秀影站起身,道:“我去找刘坤,如果不给个说法,老娘也不是好惹的。”说这话时,恳求之请又消失了,脸上露出恶狠狠的表情。
好不容易把田秀影哄走,看着她的背影,侯卫东暗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总结得太精辟了。”
田秀影走后不久,付江又过来谈事情,当得知兴平村渡村已经有了着落,他主动道:“侯镇,你将这件大事办好了,其他的小事就交给我,以前让兴平村办事,晏道理总是拿兴平村说事,这一次,看他还有什么理由。”
侯卫东看到一贯懒散的付江都有了工作热情,便交待道:“你去找一找晏道理,关键要督促他把河对岸的公路修起,这样才能让修桥的施工队伍入场。”
提留统筹、农业税、农林特产税、积累工、义务工,以及各种摊派,是村民的大负担,特别是头一项,由于数量大,很多村民都没有交,而兴平村的提留统筹的收取工作在全镇排在最后一名。
每次镇里批评这事,晏道理就把公路拿起来说事,一阵胡揽蛮缠以后,往往就将大家的注意力由提留统筹转到了修公路,付江是二级班子,参加过多次这样的大会,如今听到小桥有了着落,想起振振有词的晏道理,付江心里就乐:“这一下,看晏道理如何讲道理。”
付江乐颠颠地走了,他准备吃了午饭,就睡觉,在三点钟起床,然后到兴平村去,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督促他开始修前段公路,顺便就可以在兴平村混一顿小酒。
“上午的时间怎么这样短。”
等到付江走后,侯卫东取过手机看了看时间,已是十二点了,他感慨一番,便站起身准备吃饭。
到食堂去吃,味道太差,实在难以下咽,想想张家馆子还不错,又随手给付江打了电话。
“付主任,我是侯卫东,今天中午有着落没有?没有,好好,我请你吃饭,说好了,不喝酒。”付江这人虽然懒散而邋遢,但是工作能力还是有的,而且说话办事有趣,没有整人害人之心,从这一点来说,很合侯卫东的脾气。
付江知道侯卫东有钱,啃他一顿的机会当然不会放过,高兴地道:“办公室方劲也在,我让他一起过来。”
侯卫东走出房门,准备到张家馆子,听到刘坤办公室传来一阵争吵声。
“刘书记,你给我说个实话,这事到底能不能办?”田秀影嗓子很尖利。
刘坤声音也大,“调整住房,都必须经党政联席会,这是硬性规定,任何人都不能例外。”
“为什么侯卫东、习昭勇包括杨新春都能住在小楼,我田秀影犯了什么严重错误,就不能住在小楼里,刘坤,你要给我一个理由,我田秀影也不是好惹的,不能随着你们糊弄。”
“你住在平房,不是我安排的,还是那句话,要调整,必须要开会决定。”刘坤曾经把田秀影的请求报告过赵永胜,赵永胜听说是田秀影的事,直接了当地道:“田秀影不是好东西,成天搬弄是非,就是要让他住平房,有空房间也不给她,让她知道有些话是不能乱说的,也是一个教训。”
由于赵永胜定了调子,刘坤也就不敢擅自给田秀影调整住房,前两次田秀影找来,他都敷衍了过去,这一次,田秀影却不依不挠。
田秀影并不怵刘坤,火气很大,道:“少打官腔,我工作二十多年,什么怪事都见过,刘书记,你年纪轻轻,也要办点实事,上次就研究,今天不给我答复,我就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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