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八,崇祯又带着几个大内侍卫,穿一身便服来到了国公府。
为什么说“又”呢?因为年底这段时间崇祯几乎隔一天就往秦书淮这跑,美其名曰来商议国事,但每次国事都没说上几句就跟秦书淮喝上了小酒,然后一顿胡吹海聊,从西域聊到西洋,从辽东聊到东瀛,从江湖武功聊到红衣大炮,逮什么聊什么,不到深夜都不带回宫的,现在陈晴儿每次听到皇上“又”来了都要叹一口气,问秦书淮皇上都是这么空的吗?
秦书淮也只能苦笑。
崇祯现在的心情他很理解,这家伙人生前二十年几乎每天都在忧虑和惊恐中度过,现在天下初定,几乎所有威胁都已经消除,他压抑了这么多年的少年心性终于可以彻底释放出来了,再加上崇祯就他这么一个朋友,没事不来找他还能找谁?
秦书淮也不说破,每次崇祯来都陪他聊到深夜。
因为正好他也有很多事情想让崇祯知道。武林、魔教、白莲教,这些用好了可稳社稷,没用好就会毁社稷的力量,崇祯需要了如指掌。除此之外,还有西域、欧洲、美洲……这些地方迟早要与大明这个曾经封闭的帝国接触,也需要崇祯提早了解。
秦书淮相信,当帝国的最高执政者放眼看到了世界,那么整个帝国的精英都会以了解世界为荣,从而一改闭关锁国、骄傲自大的风气。
这样,在未来的世界中,这个“天朝上国”才能掌控住自己的命运。
言归正传。
崇祯这次来,倒也并非完全是来秦书淮这蹭酒吹牛的。
因为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那就是西征的大军不仅已经攻下了若羌,而且还与叶尔羌的大军打了一场遭遇战,大获全胜。
可以说,西征叶尔羌的胜局已定。
因为大雪封道,两个多月前的战报现在才到。
不过这丝毫没让秦书淮觉得意外,他关心的是另一个问题。
问道,“皇上,塘报上有没有说我军伤亡几何,以及若羌之战是否遇到激烈抵抗?若羌国内有一支青衣军,据说战力十分了得。另外,还有一部分西域精卫,都是由高手组成。”
“从塘报上来看,我军伤亡不大。”崇祯飞快地说道,“卢象升说,双方激战一天一夜,最终在士兵们悍不畏死的冲锋和军中大批高手的助阵下,顺利攻入城中。此役我军伤亡一千三百余人,但全歼一万三千余敌军。”
“全歼么?”秦书淮皱了皱眉。
“没错,全歼!”崇祯却是兴奋地手舞足蹈,“秦兄,此役伤亡比竟然达到了一比十,一比十啊!这就是书上所说的以一当十了!朕真是打死也想不到啊!你说,我大明的军队真的已经强到这个地步了吗?朕、朕有时候想想,真像是做梦一般!不不不,朕做梦也不敢这么做。”
秦书淮微微一笑,并没有接话。
伤亡一千三百余人,全歼一万三,不光崇祯不敢想,秦书淮也不敢想——很明显,卢象升没有把事实说全。
而真正的事实是什么,秦书淮稍稍一想就知道了。
一万三千人如果拼死抵抗,而且真的能和明军激战一天一夜,那明军就算有魔教帮忙也不可能只伤亡一千三百人。
显然,伤亡数字是真实的,不存在弄虚作假,毕竟到时候卢象升还要班师回朝,瞒报伤亡的话很快就会被识破,他不会这么傻。
另外,女帝在若羌苦心经营了二十多年,一直在招兵买马,若羌境内也是全民皆兵,所以有一万三千兵马并不为过。
这样看来,歼敌数和自身伤亡,卢象升确实没有夸大。
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这些若羌兵在女帝已死的情况下无心恋战,加上若羌主力青衣军和西域精卫在兰州城时损失惨重,导致若羌城一触即溃。
不难推测,大多数若羌兵是投降了的,所以明军的伤亡才这么少。
但这些投降的若羌兵,显然都被杀了,然后被卢象升说成“全歼”写入塘报。
杀俘的毫无疑问是魔教的人,因为秦书淮跟李定国和卢象升交代过,对待若羌不宜赶尽杀绝,毕竟丝绸之路上需要这个站点。
完整的事实,应该是魔教为了给教主报仇,在若羌展开了一场残酷的屠杀,而卢象升、李定国乃至武林联军,都无法阻止。
或者说,他们也没想阻止。
相比起和魔教冲突,死一些外藩人在他们看来没什么……
秦书淮现在很想知道,若羌城会不会被魔教的人一把火烧了,要是这样那这波真的很亏。
崇祯见秦书淮苦笑而不语,追问道,“秦兄,你傻笑个什么?朕难道说错了?”
秦书淮便说道,“皇上说的没错,我大明的虎贲如今个个以一当十,实在可喜可贺。”
他自然不会说破这其中的猫腻。
“秦兄,这可都是你一手攒起来、打出来的虎贲!”崇祯兴奋地搓着手说道,“卢象升在折子中还说,打算在征服叶尔羌以后继续挥师北上,然后一鼓作气剿灭噶尔丹!”
秦书淮点点头,“他们打完叶尔羌可以在叶尔羌过冬,顺便征粮。明年开春化冻之后先北进,然后往东打回来,只要能利用好与噶尔丹有矛盾的硕和特等部,剿灭噶尔丹就不会太难。相信以卢象升和李定国的才略,不会让皇上失望的!”
“那秦兄你说,他们要多久才能剿灭噶尔丹?”崇祯越说越兴奋,“剿灭了噶尔丹,那西域之地可以说就完全在我大明的掌控之中了。到时候朕要效仿强汉,在西域设都护府如何?”
大明自建立以后,都没能在西域真正实行统治,但西汉时有,一心想成千古一帝的崇祯自然也想做到这点。
秦书淮轻笑道,“只要能有效管辖西域,治卫所也好设都护府也罢,都无所谓。皇上只需记得,一旦西域纳入我大明版图,那么西域之人就是我大明之人,应一视同仁才是。最好么,动员咱们汉人多去那定居,与他们互通婚姻,世代交好。”
崇祯托着下巴想了会,笑道,“秦兄下得好一盘大棋呢!要是大批中土汉民到了西域,那岂不是……只是不知道有没有那么多人去呢。”
“吱呀”,陈晴儿亲手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你们又要去哪?”陈晴儿把托盘上的几个菜放到桌上,对崇祯说道,“皇上,咱们先说好,今年我夫君好不容易可以在家过年,可不准你再派他出远门了。就算要去,那也得年后才能去。”
这个曾经黄陂村的小丫头,现在见到崇祯已经完全不怯了。
在她眼里,这个如今天下人人称颂的“一代明主”,也不过是个隔三差五来蹭酒、喝完酒还爱吹牛的家伙罢了。就像自己的夫君,外人眼里是大大的英雄豪杰,可是只有自己才知道,他也是个不正经的家伙。
嗯,经常不正经,哪有大英雄的样子。
崇祯听罢一点也不恼,反而哈哈大笑道,“弟妹你这回可就冤枉朕了,朕有这么不近人情吗?”
陈晴儿听崇祯这么一说,就放下心来,说道,“那就好。喏,菜给你们准备好了,噢对了,还有两瓶好酒没拿来,是前两天孙阁老托人送来的,这就给你们喝了吧。”
秦书淮笑道,“多谢娘子如此大方。”
崇祯跟着笑,“多谢弟妹如此慷慨。”
陈晴儿给两人一个白眼,“你们啊!不跟你们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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