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风雨欲来

  背后另有隐情,弘忍和尚道出的真相,比起神秀所讲,惊心动魄何止多上十倍。

  得到郭待封肯定的回答,弘忍看起来很是满意,口气温和许多,道,“时间已是所余无多,施主当务之急便是尽快修炼翼火灵蛇诀。此去向西不远,双峰山中有一处山谷,贫僧恩师道信和尚在世之日每每在此闭关隐修,少有人知,施主便可前往。”

  说着话,弘忍取出一方锦帕递予郭待封,打开看时,赫然是一幅简单的地图。

  郭待封收好地图,拱手道谢,“大和尚如此相助,在下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弘忍微一颔首,犹豫再三,又道,“自从初见那提之后,贫僧苦思数年,近来略有所得,说与施主一道评析。”

  郭待封忙道,“大和尚要折煞在下了。佛理浩瀚精深,在下毫无涉猎,岂敢妄评,但听教诲便是。”

  弘忍摆一摆手,接着道,“贫僧以为,佛教典籍中一言一语不必尽是得自佛祖之口,要知佛祖在世时日不过短短数十年,岂能将道理说尽,后世弟子依据佛祖言教,推断佛祖心意所在,亦是理所当然,不必一定要佛祖亲口说过才算真正的佛法。”

  弘忍议论宏大,见解入木三分,郭待封心中豁然开朗,道,“大和尚的意思是,只要能够以我心印证佛祖本心,则我说便是佛说?”

  弘忍原以为郭待封一时未必能够领悟,岂料郭待封脱口便出还能一语中的,不觉又奇又喜,叹道,“施主真是人杰。儒生口中常讲‘代圣人立言’,贫僧也是说的这个道理。”

  郭待封心如明镜,弘忍不厌其烦地解释他多年参悟所得,用意还是要说服郭待封万不可将大乘佛徒一概视作妖魔鬼怪,不可生出斩草除根之想,归根结底,弘忍期待真正的佛法重见天日,却也绝不愿大乘小乘正统之争变作僧团分裂互相杀戮。

  果然是得道高僧,心中包含大慈悲,郭待封暗自叹服,对弘忍的观感不觉有了改观,突然想起一人,便道,“在下识得一人,唤作惠能,此时在无尽藏师太身边。此人不识文字,却能深通佛法精意,正与大和尚立论相合。此人立志一旦根基有成,便会登山拜师。”

  弘忍目中精光一闪,道,“阿弥陀佛,不料千里之外,有人深得我心。贫僧记住此人了。”

  后来,惠能终于拜在弘忍门下,以一首“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一首偈语,力压神秀,得了弘忍衣钵传承,是为禅宗六祖,这是后话。

  郭待封与弘忍正说着话,惠明急急忙忙撞门进来,弘忍面色一沉,道,“何事这般慌乱?”

  惠明跑的气喘吁吁,却是双目放光,言语间极为兴奋,道,“寺外来了二三十个江湖人物,大喊大叫要寺里交出郭什么待封,否则便要杀将进来。”

  惠明一边说,一边摩拳擦掌,又道,“请主持下令,弟子这便打出山门,杀他们个片甲不留。”说完,眼巴巴地看着弘忍。

  原来,惠明天性单纯,出家前投军做到四品武将,杀戮场上捡回一条性命,机缘巧合之下遁入空门,平日里受着弘忍严加约束,只是务农、吃斋、念佛,哪里有机会施展拳脚,早就憋的七窍生烟。这回听说有江湖人物公然闯山,以为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大战一场了,欢喜的手舞足蹈,三拳两脚打倒几个想要报信的和尚,自己一溜小跑亲自来向弘忍请命。

  其实,郭待封心里早有准备,只是不曾想到会来的这么快,不过此身是客,也要看看弘忍如何应对,当下并不作声,静静地看着弘忍与惠明师徒。

  江湖风雨欲来,速度出乎弘忍预料,老和尚到底是久历波涛,沉吟片刻,心中有了决断,抬眼看到惠明一副生怕天下不乱的模样,他深知徒弟心思,也是无可奈何,只得把脸一沉,喝道,“你修行时日也已不短,怎地还是六根不净。”

  惠明受了弘忍训斥,大失所望,硕大的光头耷拉下来。

  就听门外脚步声响,神秀急匆匆进来,看到惠明亦在,便道,“看来住持已是得着了禀告,徒弟行至半山,遇到不少江湖人物上山,其中几人还颇有恶名,寻思来者不善,便从后山绕了回来,正要请住持的示下。”

  “难为你这么用心。”弘忍点了点头,道,“外面来的究竟是谁?”

  “不过是群江湖宵小罢了。”神秀面带不屑,淡淡地道,“领头的似乎是鄱阳双煞周氏兄弟,还有就是铁笔判官欧阳逸,剩下的十来个人修为平平,不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徒弟也不认得。”

  果然没有一个好人,郭待封暗忖。神秀口中这三人,不是凶名久著的绿林巨盗,便是修炼阴毒武功的邪派高手,郭待封未尝得见,却也是早有耳闻。

  “老衲没有记错的话,周氏兄弟和那欧阳逸,二十年前就已经修至凝气境巅峰,算得上江湖一流高手,想不到还会来我冯墓山夺宝。”

  “江湖传言那提遗留的功法俱是化液境绝世武学,天下武林怎能不为之疯狂。论典事关佛门成败兴衰,一旦抢到手中,不论佛门道门,大可以借此狠敲一笔竹杠,换得一部化液境武功秘籍回来。徒弟以为,周氏兄弟和欧阳逸十有八九就是这般心思,正是因为二十年来修为再无寸进,这才要拼死一搏。”

  三个凝气境巅峰。郭待封心下稍安,想了一想,便道,“郭某修为只是凝气境中级,不过,面对凝气境巅峰亦可一战,赢是赢不了,拖个一时三刻倒是不成问题。”

  弘忍早已自废武功,神秀、惠明之外寺中实力如何,郭待封也不情,只能说说自己的战力,且看弘忍如何安排。

  弘忍听懂了郭待封的意思,暗道此子倒是侠义当先,当即道,“郭施主有心了。”

  一旁惠明会错了意,以为又要开战,双眼一亮,立刻兴奋起来,道,“我就说要杀他个片甲不留么。”

  神秀声音不高,却极有威严,道,“惠明师弟,莫要乱说。”

  弘忍没有理会惠明,向郭待封道,“小不忍则乱大谋,郭施主使命在身,不可轻动。请施主记住,你从未来过敝寺。”言毕,转向神秀,道,“神秀,你亲自送郭施主走暗道下山,事毕速速回寺。”

  神秀俯首领命,弘忍吩咐已毕,便道,“惠明,与为师去会会这些江湖朋友。”随即起身出了方丈室。

  郭待封看弘忍镇定自若,神秀又毫无异议,明白寺内实力足以震慑匪类,便不再坚持,随着神秀来到禅寺后院,走暗道下山。

  半个时辰之后,神秀带着郭待封出了暗道,看周边景致已到山脚。

  郭待封转身向神秀深施一礼,道,“郭某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神秀合十,道,“江湖上疯传论典功法之事,心怀觊觎者不在少数。贫僧得着消息,玄奘将于四月十四日下葬,慈恩寺现在是窥基主持大局,葬礼事毕当会再次出手,前路尚有四州之地,施主千万小心。”

  郭待封再三谢过神秀,只字未提弘忍,两人就此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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