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冯子猷

  杀吾父祖,灭我国家,郭待封心中默念突厥人说出的八个字,似有明悟。

  为李子明所伤的突厥武士叫做阿史那伏念,这为首的又自称阿史那贺逻鹘,是了,“阿史那”可不正是突厥可汗一族的姓氏,太宗贞观四年(公元630年),大将军李靖率军北征,击破突厥,俘虏颉利可汗,中年儒士李令问又恰巧是姓李。

  难道这场恩怨竟是源出于此么?

  此时,台阶上李令问傲然一笑,神色甚是轻蔑,道,“哼哼。贺逻鹘,当年家祖父兵锋所向,攻破虏廷,生擒你那叔祖颉利,突厥从此灭国。颉利可汗与你父亲突利可汗降唐之后,备受礼遇,太宗皇帝甚至与你父亲结拜为兄弟,封其为北平郡王。

  可是结果怎样?你父亲突利可汗死后,你承袭王爵,不想着如何报效朝廷,反而与你那叔父阿史那结社率合谋,妄想要刺杀太宗皇帝,反叛回大漠复国,真真是狼子野心。

  所幸太宗皇帝英明神武,识破了你们的诡计,念你当时年幼无知,只杀阿史那结社率一人,饶你一命,流放到岭南悔过。

  想不到你还是一错再错,疯狂到要追杀朝廷大臣子孙。自作孽,不可活,天道不远,贺逻鹘,你好自为之。”

  李令问一介儒士,辩才无碍,一番言辞下来,正义凛然。

  “闭嘴!”贺逻鹘厉声喝道,似是被李令问揭开了伤疤,脸上表情已经扭曲,歇斯底里地道,“你可知道,颉利可汗当时已经向天子请降,天子派出的受降使者唐俭就在我突厥王廷,可汗这才没有防备,想不到李靖这阴险卑鄙的无耻小人,为了自己能够立下军功,竟然在此时率军偷袭,否则我突厥勇士百万,怎会如此轻易被唐军击败。”

  “可恨李靖贼子竟然寿终正寝,贺逻鹘无法手刃仇人。既然他还留下了你这么个好孙子。上天保佑,你也被流放到了岭南,可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注定,要我阿史那贺逻鹘在岭南手刃仇家,报我家仇国恨。”

  果如郭待封猜测,贺逻鹘乃是突厥颉利可汗的侄孙、突利可汗之子,贞观十三年(公元639年)阿史那结社率拥立贺逻鹘为主,纠结突厥旧部狼山四十八骑在长安附近的九成宫谋反,失败后被太宗皇帝杀死,贺逻鹘则被流放到了岭南。

  李令问正是大唐名将李靖嫡孙,李靖死后,其子李德謇承袭爵位,其子便是李令问。李德謇后因和太子李承乾友善,太子被废之后,受到株连,也被流放到了岭南。

  贺逻鹘听说这个消息之后,数年来一直在寻访李氏父子报仇,哪知李德謇又转去了吴郡,只有李令问还留在岭南,最近终于访得了确切方位。

  李令问提前得到消息,一路逃亡,前几日逃到二十八里堡,李子明侠义心肠,自然要帮助忠良之后,为了稳妥起见,带着他一起找铁腿头陀来文广共同商议。哪知贺逻鹘来的如此之快,对付起来又如此棘手。

  话不投机,贺逻鹘又是外族之人,论口才远不是李令问对手,恼羞成怒之下,不再多说,闷喝一声,踏步上前,圆月弯刀劈头砍下,便要痛下杀手。

  危机之时,夜空中一声暴喝,仿佛惊雷骤起,众人耳膜一阵嗡鸣

  一道白光电射而来,疾如霹雳,“当啷”一声,贺逻鹘手中弯刀已被击飞。

  随即,一道淡淡的清影残烟一般踏空而来,竟是一名神采雄毅的男子,剑眉朗目,雄壮威武,双目精芒闪烁,长身而立台阶之上。

  郭待封大惊,眉梢一挑,自己神识已算强大无匹,竟然完全没有发觉这名男子。此时再度凝聚神识观察,男子周身散发出的修为气息,绝对超越凝气初期,竟是深不可测。

  变起突然,院中贺逻鹘也是吃惊不小,竟然又有高手出现,看情形此人应是隐藏附近已久,紧要关头这才出手,不但一击之下即将自己击退,而且自己竟然未能发现对方行踪,可见其修为远在自己之上。

  “哪里来的朋友,为何出手阻我贺逻鹘?”贺逻鹘又惊又恼,沉声发问。

  “某家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岭南冯子猷便是。”男子朗声回道。

  “原来是名震江湖的混元霹雳侠,在下久仰大名,还请冯大侠不要干涉在下报仇。日后贺逻鹘定当厚谢。”贺逻鹘心中郁闷已极,但是慑于冯子猷威名久著,又感觉到其修为深不可测,故而强压着怒火,恭敬求情。

  “寻常江湖寻仇,冯某绝不干涉,不过李令问乃是李靖将军之后,冯某断然不会袖手旁观。念你毕竟身负家破国灭之恨,此次不予追究,若是再敢寻仇,天涯海角,冯某绝不容你。去吧。”冯子猷言语平静,字字句句却是饱含威压。

  来文广和李子明面色俱是一喜,望了李令问一眼,三人挣扎着向冯子猷行礼。

  贺逻鹘面色阴沉似水,国仇家恨岂能因这冯子猷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就轻轻抹掉,就算冯子猷名满天下,想来也不过就是凝气中级大圆满的修为,己方七人虽说只有凝气初期修为,可自己已经将凝气初期修炼至大圆满境界,仅差半步即可踏入中级境界,再加上北斗七星阵法,未必不可与这冯子猷一战。

  为人子,为人君,若不报此仇,还谈什么复国大业。

  想到此处,贺逻鹘眼中闪过一抹枭雄之意,用突厥语高声喊了一声,就见另外六名突厥武士彼此对视一眼,目中满满战意,步伐变幻之间,移形换位,霎那之间七人组成一个阵势,竟是暗合北斗七星,七柄弯刀以诡异的路线挥舞起来,片片银光隐约间勾勒出一团明月的痕迹,配合脚下北斗七星走位,幻化出一幅幅星象天图。

  星象天图仿佛包含宇宙浩瀚,一幅一幅却是一个一个杀阵,其犀利程度,竟是合七人之力形成凝气中级的战力。

  这才是贺逻鹘的自信所在。

  冯子猷面色凝重起来,不敢轻敌,大袖挥舞,施展开平生修为,眼前的空气似乎被冯子猷的一招一式导引流动,面前幻化出一只猛虎,作势欲扑;又有一只梅花鹿,露出一副鹿角;然后是一头巨猿,擂胸咆哮;然后一头黑熊人立而起,目露凶光;最后出现一只金翅大鹏鸟,羽翼垂天。

  正是冯子猷赖以成名的五禽戏。

  双方修为气息波动,远远超越了凝气境初期,来文广和李子明竟然承受不住,哇的突出了一口鲜血。

  郭待封体内真气疯狂奔流,仍然感觉一波波的威压如泰山压顶般降临,强悍异常。

  这时,更加诡异的感觉涌上心头,郭待封就感到体内真气仿佛受到一股力量召唤,欲要喷薄而出,郭待封大惊,强行压制住体内真气波动。

  再看院中,贺逻鹘蓦地大吼一声,“给我杀。”北斗七星阵法疯狂运作起来,奔涌的杀意滔天而起,冲向冯子猷。

  冯子猷亦是喝吼一声,袍袖挥舞之间,虎、鹿、猿、熊、鸟俱都化作掌影拳影,纠合成为一道磅礴之力,风驰电掣,直奔突厥人扑去。

  “轰”然一声巨响起处,突厥人组成的七星阵法已经与冯子猷的五禽戏碰撞在了一处,就见漫天刀光掌影,转瞬之间双方已经对拆了数十上百招。

  双方竟是战成了平手。

  就在此刻,一声呼啸之声冲天而起,一道修长的黑影激射进入战团,直奔突厥人的北斗七星阵而去。

  郭待封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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