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从陈总公司回来的第二天中午,徐畅然去农园食堂吃饭,打完饭,端着盘子上二楼,旁边一个男生也端着饭盘,看着他,似乎有些面熟,又想不起来。
两人面面相觑,都觉得见过面但又叫不出名字。男生凑过来问道:“你好像是……”
“我姓徐,叫畅然,你是?”
“我姓陈,叫学义,今年考进来的。”
这时两人都想起来,他们去年见过一面,陈学义是《中学生语文读本》的一个编者,徐畅然曾经把奖金带给他,两人在讲堂外的椅子上聊了一会。
那时陈学义还是一名京漂,在燕京大学租了个单间,是考研一族,苦学一年多,终于修成正果。
两人找了个角落,面对面坐着,一边吃饭一边聊天。陈学义考的是古代汉语专业,这个专业比较枯燥,竞争相对小点。
谈了一阵,话题来到他俩的共同语言—语文读本,徐畅然没有提到昨天自己刚从陈总那里拿到10万元报酬,觉得陈总给他的创意费和策划费用超出了目前的社会常规。
但陈学义说,和陈总合作是最愉快的一件事,报酬不少,而且付钱也不拖沓。
陈学义说,他在京城租房一年多,也经常到三角地找活干,一是作为生活费,二是作为学习之余的调剂,见识了一些不靠谱的事。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一家搞少儿影视教育的公司,把教辅内容做成影视化资料,以dvd形式发行,因为打通了关节,得到教育部门的认可和支持,他去公司拿资料时看到,光大厅里的工作人员都有上百人。
他的工作是编写小文章和短诗,把一些公司划定的词语用进去,冥思苦想干了一周拿到公司去,一个男编辑指着他的“作品”说了一大通,最后只选中一篇,其他的都否决了,作品却又留在公司里,苦干一周的报酬只有一百元。
“陈总这本书我前后干了一个多月,一共拿到7500元,这种事情以前没有碰到过,以后可能也碰不到了。”陈学义感慨地说道。
“以后你也不用干这种活了。”徐畅然安慰道。
“还是需要,学校发的钱只够生活费,寒暑假回家一趟就不行了。”陈学义说道,系里每个月发一百多元,某燕大上市公司给每个研究生300元,一共450元左右,吃饭加生活用品,勉强够用,买书就不行了。
陈学义说,他进校后总希望哪一天能碰到徐畅然,今天终于碰上了。两人留了宿舍和房间号,相约有空去看看。
陈学义是工作几年后辞职,来燕京破釜沉舟考上的,算是幸运者,脱离了苦海,不过,多数在校外租房的考研族会遭遇失败,他们最终会灰溜溜回到家乡。
坚决不回去的也有,比如那个什么“姐姐”,选择了靠扮演公众人物,实际上的小丑,继续生活下去。
看着陈学义清瘦的脸,徐畅然本想请他吃一顿饭,但没有贸然说出。
隔了两天,见王瑜来到寝室,他请寝室里的人吃了顿涮羊肉,在网球场对面的佟园餐厅,也是第一次和王筱丹、严美琴吃饭的地方。
徐畅然的请客理由是,冬天来了,吃顿涮羊肉暖暖身子,积累元气,而他得到一笔稿费,就是给书商做教辅,这次拿了“好几千”,所以要请大家吃饭,分享喜悦。
这种给书商干活的事在学生中很普遍,大家觉得也正常。几个人喜气洋洋地来到餐厅。
热气腾腾的涮羊肉吃进肚子里,大家的情绪放开了。张明爵说,本科期间他就不考虑找女人了,免得白费功夫。原因很简单,现在阶段他看上的女生,都看不上他,这是一个“结构问题”,目前解决不了。
“没事,我们系的男生本来就是恋爱方面的重灾区,张明爵,你要是读华光管理学院,现在已经甩了好几个女朋友了。”江仁书说道。
“还华光,我现在是花光。想想也是,我们这个专业确实没什么优势,人家凭什么跟你。”张明爵说道。
“畅然,你怎么回事,我觉得你应该能找到啊。”小胖子王瑜说道。
“是这样的,明爵至少还有看得上的女生,只是现在还追不上,差点本钱。我的情况要复杂一些。”既然被王瑜点名,徐畅然只好进行解释,“我想找这样的女生,既要有现代知识,又有传统观念,既开放,又保守,既复杂,又单纯,反正是把两个相反的东西糅合在一起,这样基本上就找不到现实中的人了。”
“就是那种有味道的女生,这种本科生里基本没有,研究生里可能有。”汪曦林说道。
“研究生里漂亮的少,畅然也看不上,是不是?”张明爵说道。
“不是看得上看不上的问题,我也不可能找个研究生啊。”徐畅然说道。
徐畅然心里清楚,他刚才的话只是应付,表达并不准确。他喜欢的女人年龄的确要大一点,那样才会拥有一个相对成熟的性格,一个经过锤炼的灵魂,经过历练后仍然美丽的心灵,具有稳定性,基本不会在岁月的挤压下变形。这样的灵魂一般在25岁以后才会比较明显地表现出来,被人感触到。
“不要太认真,找个差不多的谈谈,玩玩,又不是要结婚。大家高兴就行了呗。”王瑜说道。
“我们外地的跟你们不一样,想找人玩都没人愿意。人家也要看你各方面条件。”张明爵说道。
王瑜不说话了,张明爵说的也是事实。张明爵要是和王瑜换一个身份,不知会玩得多潇洒,可惜,他不过是几千公里外一个镇委书记的儿子,家族势力在当地还不错,但在京城没有多大用处,他也是碰了不少壁才明白这一点。
王瑜表示,过段时间,他也请寝室里几个吃一顿,不在学校里,到外面吃,吃什么呢?烤鸭?烤鱼?巴西烤肉?都可以,大家商量。
王瑜说完,张明爵眼珠乱转,估计他也想表态,但没想好怎么说,徐畅然连忙说道,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今天请客完全是一时兴起,不要弄得人人过关,王瑜既然说了,可以考虑,其他人就不要说请客的事了。
张明爵一听,把话咽了回去。其他两位也没说话。
过了两天,一个下午,徐畅然去图书馆,在侧门被保安拦住要看图书证,保安索看图书证或学生证是随机的,徐畅然好久没碰到这种事,在兜里掏了一阵,亮个相,终于获准进去。
进门后,又走了几步,徐畅然觉得背后有什么在看着他,回头一看,是曾洁,一双明亮而温柔的眼睛看着他,像是会说话一样,感觉包含着许多内容。
曾洁朝他笑了一下,“来了?”
“嗯。”徐畅然答应着,放慢了脚步,等着曾洁继续和他说话,但曾洁朝他抿嘴微笑一下,转身朝办公室走去。
徐畅然站在原地,看着曾洁婀娜的背影,心里涌出一丝惆怅,自己来燕京两年多,也不是没有遇到牵动心思的女人,从这点来说已经比许多人幸运,问题是,只能像现在这样,在背后默默地看几眼。也许,自己的问题和张明爵差不多,都属于结构性问题,是很难解决的。
看了几眼,徐畅然突然意识到,曾洁也可能像刚才自己那样,能够以第六感意识到徐畅然在背后看着她,赶紧闪开,往二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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