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苑依旧络绎不绝来人,可自从江一军来过后,凌阳就开始插手收礼事物,这个小公主对那柄短剑匕首爱不释手,将亮晶晶的目光转向了门外送礼人群,一脸笑嘻嘻。
本来期许了好久的凌阳却在第二天跨脸了。
因为来的第一个人令她不开心了,很不开心……
“安清……”
名字在清晨惊醒了更多的鸟雀,小公主瞪着眼,瞪着安清。
“长公主有礼!”
相比凌阳的对立,安清倒弱势了,她倩倩行了一个礼,带着凄苦,一笑。
“你来做什么?竹苑不欢迎你。”
凌阳自从嫁进苏家变了很多,如今心底想什么就说出来,很少憋着。
“哎……公主能否引见神子殿下。”
苏宁今日起晚,昨夜小公主出了很多问题,最后苏宁更被压榨,说是早晨一切事物由她应对,神子殿下不准出面去。
于是如今再想想,凌阳攥紧拳头,她觉得自己被苏宁算计了,安清会来一定是被预先知晓的。
“啪啪……”
再想起这件事是自己主动提起的,小公主拍脑门,觉得难受,可又是没有拍到“越礼”,就更加难受了,昨夜贴在脑门碧玉被苏宁拿走,现在知晓其意,觉得那人太可恶。
“说吧,何事?”
长公主气不打一处来,望着安清,又想起那日被她一群好友赶出太师府。极为厌恶。
“安清此来……赔罪!”
安清俯颌,腿脚弯曲行了一个礼。
“哎……”
见那女子也这样低眉顺眼吐露委屈,凌阳难受,安清本来是近仙人物,此生追求琴乐废寝忘食,连婚姻大事也被搁置,令人叹服。
然这种人也要为了那些凡尘俗人而去卑躬屈膝,如今一个礼节,让凌阳难过,她们之中所见,多少女子哀叹乱世。
如意已败节,广凌成了帝皇,司马千浔却与流涯扯上关联,至于王曦……
于是凌阳叹息,女子不同男子,更别说姿色绝代女子,不论哪处,总是生不逢时!
“为什么要来?”
凌阳还是在问,有责怪这种奇妙情感。
你冷漠如何,怠慢如何,凭一身清秀去淡漠世间难道不可?为什么要来这里受这种委屈?
“嗯?”
安清却无法想到凌阳那么深,有一点怔忡。
小公主的那句话显得咄咄逼人了。
“如只道歉,就回去吧。”
凌阳想起那些与神仙双子有过关联的女子,如今过活的都不怎么好。
“可……”
喉咙不快活的发出一个响声,安清不知如何接茬,听凌阳逐人,脚步却更加不愿意动了,她是来见苏宁的,怎会甘心就此离去?
“所以你不只是来道歉?”
凌阳讽刺,心底却洞生苦楚,她在安清身上看见了曾今自己影子,有一种同情与怜悯。
“安清想见一见苏大哥。”
风止住了呼喝,天色还是那个样子,死气沉沉……只有黑压压的乌云述说着一切该与不该。
“哎……”
凌阳叹息,知道自己阻止不能,往偏房看了过去。
……
“太师怎么没来?”
端坐下,几日前的冲突在苏宁那里似乎被淡化,又或者他从未在意过,还是温和备至的询问安清。
“父亲在家,改日必当登门。”
“嗯……让他快些来。”
对话结束很快,安清终于开始在苏宁面前无所适从,那个人从来不主动给别人什么压迫,只是平淡的交流里总是带着疏远与目的。
苏宁是不一样的,其他男子对待女子或者变化万千,或者小心翼翼,但到了苏宁这里,所有的怒火抑或压抑都将被放慢,情绪始终跟不上节奏,而最快能得出来的,只是这位神子想要的结果。
“你?”
所以安清想问出口的话最后剩下一个字,好不容易剩了下来,却变得畏首畏尾,不敢讲完。
“很奇怪神子竟是这样一个人么?”
问题被抛开,苏宁抬头的弧度被探寻到,令女子赶紧低下了头颅。
“是……不……是……”
安清纠结,她确实觉得苏宁这个样子倒更像一家门阀公子,冷淡平常。但同时苏宁又满足了所有她对于神子的幻想,孤高冷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手遮天又不留怜悯。
“这是《仙子笑》与《军魂怒》。”说着,苏宁轻轻将手里拿着的琴谱放了出来。
“呀。”
这让安清大惊,若是往常,这种东西只要在视线之内,不会超过三息便会被自己察觉,然如今,直到苏宁拿出来了才反应。
“两曲绝迹,苏宁只是有幸得到,盼望能交托琴乐志士。”
讨论的焦点就被这样转化,令那个女子愣愣接过之后,毫无喜色。
安清对苏宁是有防备的,鹏山一曲,却能算计进大内皇宫,太师府一叙,就可手拿禁军,太师被迫屈尊来竹苑,连自己也要来这里苦苦为那些发小“请罪”。
可面前人为何能够这样平静的对待自己,难道给自己这些东西,是为了洗清“滥杀无辜”牵连无罪的愧疚。
“啪啪啪……”
书籍在手中不过一瞬就掉落在了地面,安清脸色发白,跟着那书籍一起跪倒在地。
“安清求神子殿下放过甘酩肖瑶,她们尚且青年,不知世俗,本无意冲撞神子……”
今天一定是安清自己来的,而且来到这里也就只是为了这些话,希望能够得到苏宁原谅。
“安姑娘在来的路上可见到饿殍瘦骨?”
“那些人也很无辜,他们甚至不知为何要被饿死。”
苏宁述说,话语开始多:“可世界皆是如此,苏宁能做的,不过是让下一世百姓既不致安居乐业,却能不至没有饭食。”
“但这条路很难,难到总有一些人即便愿或不愿。都要填满那些路基,然后,让苏宁……走过去。”
很冷漠,也是事实,但每每一句话,总能让安清脸色苍白一分。
“不……”反弹来了,安清突然扬起头,像是蹦起来一般,大声嘶吼:“不是……不是这样……”
“如何不是?”
苏宁问。
“你这个恶魔!”安清发指:“你不过只为一己私欲,能千古留名流芳百世,所以才不惜搅弄人命,牵连无辜!”
“你毫无怜悯,更无半分凡尘之心,怎能枉断人命,轻易杀伐?你根本就是自私自利,枉顾情分世人,是大逆不道。是逆天!”
话语发泄终究有尽头……
“啊,不……安清求你了……”
直到最后安清瘫软大哭,才结束这场对局。
“……”
扭头,期间有人扶苏宁,远行进偏房。
“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他?”
红叶是唯一管安清的,将她拉了起来。
“呵呵……”
安清苦笑,难道不是么?
“他不是这样的。”
红叶说话,只见安清无神双眼。
“他要是枉顾人命,根本不会到太师府去布施那些局面,当日鹏山,他完全就可以杀光你们,你以为他不能么?”
“以小众保大众,安清真是荣幸得很呐。”
安清推开红叶,脸色终于布满冷漠,无喜无悲。
“他这样,只是想保全更多人,你看如今幽都大门阀,撤走的有多少?”
红叶望向南方,哪里才真正有一个完全不顾人命之人,苏宁也只有将神子身份铺开,那样才能见到更多人,人家才会信服他,他苏宁也才能把人都怂恿出幽都,这虽然是恶性循环,但对上流涯,恐怕也只有苏宁能有这么一点点办法。
“那个人的心里,始终不如表面那么冷淡的。”
这是她家小公主告诉红叶的。
“其实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揍死你们这些诋毁他的人。”
红叶看着安清背影,怒了一声,想起那天苏宁对高离行礼相求。
那些话,那些事,那些蛛丝马迹,每每想起……真的很恼怒,很难过,又……很无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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