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汝等皆忧国,我辈不苟且。

  “探子来报!”

  依然今夜,苏姜与关非密探时,王欣在走上城楼见到自家父亲。

  王欣递上那条讯息,他早已看过,如今欣喜若狂!

  “何行舟三日内即可赶来,我等将士只需镇守三日,那苏姜必然被生擒!”

  王欣乐滋滋的看向城外,似乎见到那一刻。

  王越摇头,没有说话,但脸色阴晴不定,盯着那纸条上的字墨看了一遍又一遍,没有露出任何的愉悦。

  得到如此讯息,王越却显然并不高兴,他一身官服,头戴华贵罩冠,脸上沟壑纵横,发丝灰白,几日不见,他似乎苍老了十岁。

  “父亲,此道消息怎么,难道是探子报喜不报忧,有什么祸事藏在背后?”

  王欣成长的很快,他想到这种可能,一个月以来,弃文从武,此刻更加似一个将士,黑铁甲胄,配剑古朴。他的断臂好了一半,除了不能太过用力,已经没有多少大碍!

  然而他还是不明白父亲为何这样担忧,莫非真是他所想,探子有什么隐瞒。

  “何行舟镇守的是千惊关……”

  王越只有这一句,遥望五里外大营,眉头紧皱。

  蛮族如今必然攻破千惊关了,即使平定叛乱又如何,越国依旧要被蛮族逼迫,损失了苏姜,这天下拿什么去平乱?越国用什么抵御强族?

  “错了!做错了!”

  王越叹息……这样的局面不是他所想看到的。

  当日为何会一气之下弹劾苏姜?

  王越此刻再想!

  他应当早就料到这样的后果,可是为什么还是去做了?

  他想了起来,从王家去苏家的路上,他们遇见了刺客,那些刺客身手老辣,一看就是战场上厮杀的好手,王越觉得那是苏姜派去的。

  那天他们两人刚刚在未央宫大吵一架,苏姜横眉冷对说他是腐孺,国家害虫,若是可以他苏姜一剑毙之!

  所以王越觉得那天的刺客就是苏姜派去的。

  然而如今,这似乎是一场闹剧,背后有一个人,他在推动这一切,是他让自己与苏姜成为不死不休的仇敌的。

  那么这一切是从哪里开始的?

  王越在想,他在想是从王曦在瞭山失节那时么?

  流涯动的手,可是流涯说是苏宁逼迫他这样做的。

  所以是苏宁?

  王越每次推导到了这里,就觉得自己抽风了,说是流涯还有可能,毕竟他是魏国人,很有可能算计,是想看到如今局面。

  然而苏宁……

  王越苦笑摇头,不可能!

  要真的是苏宁,那么这个人该得有多大的忍受能力,他足足隐忍十多年之久,每个人都在误会他,他却不管不顾,从不辩驳。

  王越看了一眼王欣。

  更加觉得是苏宁的这种猜测是不可能的。

  王越很了解自己的儿子,在一个美丽的女子面前,王欣恐怕会挤破头的展现才华,而苏宁,他给人的感觉,就是纨绔,无所顾忌,肆意妄为的纨绔。

  这样的人习惯任性,习惯了张扬,他享受的是众人害怕畏惧他的表现。

  而这样的人,是不可能有什么才情的。

  更惶让说算计苏姜,那可是他的父亲。

  那么只有如今病重的皇帝陛下以及在斗驚宫无喜无悲,听天由命的二皇子了。

  萧瑜生性习惯掌控,对于苏姜恐怕忍让很久了,这很像他的手笔。

  至于二皇子,不言而喻,他是最有可能的,萧瑜病重都可能出自他的算计,别说苏王两家反目了,而且瞭山论文那天他不是也在么?

  身为皇子,看臣下子女受难不帮,这本身就很有问题。

  “父亲……”

  王欣很急切,因为这是生死存亡之际……

  “这城楼是守不住的……”

  王越就那么说了一句。扭头就走了……

  为什么?王欣很想问,但他没有说,他已经意识到了,一群在长安天天歌舞升平的将士,与一个一生都在征战的将军,打仗!

  这像一个笑话么?

  “只能退守皇城么?”

  王欣急步跟上王越,也很慎重的问自家的父亲。

  “你说什么?”

  王越很惊讶,真的很惊讶!

  “退守皇城!”

  王欣再次说。

  半道上有一个兵卒路过,好奇的看着一对大眼瞪小眼的父子。

  王欣,他不过十八岁,可是,他却知道父亲的意思了,他明白这长安城楼对于苏姜来说不过只是一个设施,真正的决战其实在皇城上。

  “欣儿……为父很欣慰!”

  王越说,眼含热泪。

  他想起下葬的女儿,每每午夜梦回,他总是叹息,为何王曦不是男儿身。

  如今,他的女儿死了,却得到一个儿子……此时此刻,不去想着劝解他王越逃命的儿子。

  他想的,是鱼死网破!

  “父亲,此刻不是说这些时刻,我们需要守三日……”

  “欣儿,守不住的,即使皇城!”

  王越那样说,他见到王欣刚毅的脸庞,真的长大了。

  可是王欣急了,他想不明白,三万禁军,怎会守不住这皇城,三天,一天一万的损失,三天也能守下来。

  “你多年寄情诗文,哪里知道宫廷权利,唉……”

  “父亲是说……”

  王欣明显想到什么,闭口不言。

  是二皇子,他绝对不会让皇城被守住,因为守住了,也就表示太子的权威将提高到无人企及的地步,他那个时候是没有一点机会征战帝位的,等待的只有死亡。

  “十年里,他得到多少忠臣将士,欣儿,我们如今怕的不是外敌!”

  王越说,身躯佝偻,他从来都不建议将二皇子拘禁起来,因为那样会迎来二皇子的激烈反弹,且还是如今这般兵临城下。

  可是太子,那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任王越洞悉全局又怎样,把持朝政,说的轻巧……

  太子自有自己的思路,在他看来,觉得拘禁二皇子,收监苏宁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小事,其他的实务都已经交给王越了,这种事情他都决定不了,他当什么太子……

  可就是这两件无关紧要的小事,让苏姜感受到了威胁,让二皇子暗中开始发动他的势力。

  这些,太子从来不去考虑,说来说去,若太子是二皇子,王越怎会这样的被动。

  “先生……”

  有人叫王越,那是他门下的士子,如今一身战甲,也都披挂上阵了。

  “为师……”

  王越的嘴唇蠕动,始终说不出话来,他方才让人传令,说只要守住城楼,三天援军就会来,一群人很激动,根本不知道大难临头。

  这样子鼓舞士气,王越有史以来第一次惭愧,他低下身拜了一拜这些学生……人群感动,却都以为王越感谢他们守城,急忙拉起王越。

  “先生怎能如此?”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等越国子民,分内之事。”

  “折煞我等了……”

  ……

  ……

  然,王越没有回话,他怕一出口,就告诉这些人,守不住的……

  三天,那样的短暂,即使是陈朝被苏姜兵临城下也整整守了半个月,一伙人都很乐观,可是王欣知道,长安城楼多半明日就会攻破,皇城,也不过两日,不过超过。

  苏姜赢,还是二皇子赢,等的就是破皇城的那一刻,那一刻如果苏姜死了,二皇子就赢了,若是二皇子死了,苏姜便胜了,至于太子,可能在两个人看来,不过跳梁小丑!

  皇城是不适合十万大军全部涌进去的,攻破了,苏姜作为开国帝皇若是先头进去,势必会对上二皇子,但苏姜是一个武将,他不进去,日后怎么服众?

  所以二皇子与苏姜的亲兵谁更厉害,那就各拼本事了。

  “三万禁军,十万苏家军,不过棋子……帝位,才是赌注……”

  王欣从未想过,有一日,他的命运会这样被别人握在手中。

  王欣是这样想的,所以此后就是做做样子给太子看了,王越在一旁,他静静的看着这个儿子,几次想说话都忍住。

  滑稽的是太子竟然连夜来巡游,挥斥方遒!

  ……

  ……

  “三日后,我仿佛见到苏姜的头颅挂在这里……”

  远处有人讨论,指着自己身下的城墙高谈阔论,那里有一个钩子,恰巧是罪大恶极的人枭首之处。

  “父亲,要是城墙破,我等如何自保?”

  太史令林久也在那里,他的儿子在问林久。

  “啪……”

  林久的回答是一个巴掌。在他看来这种问题不用回答,玉石俱焚而已。

  但是他的儿子不懂,正如王欣,要是王曦不死,此时他问的问题,可能相差无几。

  这就是长安城楼上的主要战力?

  王欣无奈苦笑,父亲所说果然不错,这种“未战言其败”,且不是兵卒的兵卒的确挡不住钢铁之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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