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遍体甚寒预鳞伤,温言半语败谁泪?

  车辆缓缓行进,大军庄重,一路无话,王欣都觉得压抑而没有跟来。

  一路进了皇宫,没有官员来看,这个时候是没有几个人顾得上苏宁这样一个小角色的。

  刘昆穿黑色甲胄,提五尺长剑,脸色漠然,队伍在斗驚宫门口停了下来,没去佞贵阁,显然是一些人的安排。

  不过当车马停下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动静时,刘昆最后也没崩住,先于开口。

  “二皇子信你,未反抗便被囚禁斗驚宫,先生说苏姜几日攻打皇城就有转机,为什么还无半点动静?”

  骑着高头大马,刘昆按捺不住,他的语气很冷冽,似乎下一刻就会穿帐帘刺杀苏宁。

  马车内,却一直没有传出声响。

  “殿下如此信重与你,曲膝共谋天下,你就是这样报答他的知遇之恩?”

  刘昆低吼。

  他仗剑上前,掀开半掩的车马门帘,怒意难平,整个禁军队伍被他突然的举动索拉的骤停。

  “苏一垢?”

  待看见马车内一幕,刘昆差点栽倒在地。

  只见那无时无刻都在保持自己风度体面的男子正扯着鼻涕泡呼呼大睡。

  “噹……”

  刘昆怒的一剑斩开拉车的锁链,整个马车倾斜,车中人噔噔噔的就滚了出来,苏宁在地上连滚数周,直到马腿下才被挡着,瞌睡醒了大半。

  苏宁狼狈的站了起来,这场景颇为滑稽,但没有人笑,禁军的素养可见一斑。

  “轰……”

  “喝……”

  尘土飞扬,禁军千人立枪笃地,大声整齐的喝道,军人铁血看不惯,威吓苏宁!

  揉了揉腰枝,一脸温润的男子毫不觉得自己丢了尊严,看了一眼刘昆,嘴里蹦出差点气死他的话。

  “何事?”

  这种不咸不淡,冷静沉着恰恰是刘昆这个禁军统领最为缺乏的。

  ……

  “噹……”

  刘昆扔下长剑,一步压了过来,揪起苏宁衣领就想打。

  “呀呀呀……气煞我也!”

  他大呼,最后才想起萧远山让他善待苏宁,没有出手。

  “你说,今天你要说不出怎么让殿下从斗驚宫出来,本将打死你……”

  刘昆可不是危言耸听,他高接近七尺,越国中难得几个将军与他过百战,一巴掌下去,苏宁不死也残!

  “在此地说么?”

  苏宁笑……

  “此千人皆我心腹,无家室宗族,没有外人……”

  刘昆也还算耐心,这些禁军没有家人宗族,不会被人抓出漏洞引做内奸,是可信任之人。

  苏宁点点头,他并不觉得一个越国大将军会连一千个亲卫都没有,那般不可谋。

  “太子殿下虽囚禁远山,其实并不会动杀念……”

  刘昆没有打断,不过还是一脸戾气,没有丝毫转变。

  苏宁点头:“远山比萧谅在朝中时日多,十年之久,虽说太子也有一众死党忠臣,不过哪里会有远山势力盘根错节。”

  “此际被囚斗驚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你倒是给我说说哪里有生路可言,如今不过一时稳固,狗屁不通!”

  刘昆怒啊,就是苏宁让二殿下不反抗而被囚禁的,如今他也搭进来了,也是要送往那里,此去瓮中捉鳖,哪里有活路可言?

  “咳咳咳……”苏宁被摇来摇去咳嗽不止,他抓住刘昆手,稳住他说:“一垢去自然有一垢的道理,一垢与远山谋越国如此多年,难道还不定一个东宫太子!”

  苏宁扯开刘昆手,喝到:“将军武力天而动,可知这些谋划要置之死地而后生,要是如今就冲出去斩了萧谅登临帝位,那城外苏姜十万大军你要如何?”

  苏宁说的刘昆一愣,他就存着这个心思呢。

  “那你要如何解京城之围。”

  刘昆还是担忧。

  “王越自然有一些办法能够拖延,不日就可等到援军。”

  苏宁脸色不定,说的话语让人难以信服,他们难道要将希望寄托在一个尽心辅佐太子的人身上?

  “什么援军?”

  刘昆眼色一凝,问道。

  “何行舟……”

  苏宁说出那个人名,刘昆一时都没有反应,在他看来,众多将军里,就只有这个人最不可能,他镇守的可是千惊关,虽离帝都最近,却最不可能,那是外御西北的最重要关隘。

  千惊一破,整个中央越国大门就等于大开,蛮族一个月就能打到如今自己站的地方来。

  “可是如今西北蛮族在那里逼迫着。”

  “但他不得不回来……”

  苏宁转身,向着辉煌大殿而去。

  ……

  ……

  苏宁是与蛮族有千丝万缕的关联,这是流涯知道的,但是当流涯遇见从千惊关冲回的大军时,也几乎笃定,苏宁绝对是蛮族的重要人物。

  流涯并未直接遇上,他在高山之上见到的,八万大军在很远的地方“蠕动”着,像一条蚯蚓似的,很是引人注目。

  何行舟真的放弃千惊关了,那是古来少有的危险关隘,极其易守难攻,西北蛮族图谋多年,从未跨越过这座关口。可见其是怎样的险峻坚固。

  而如今,苏宁只是放出自己成婚消息,夭夜就急率兵而攻,僵持不下之时,苏姜却叛变了。

  这是一个大转折,很可能改变如今的八国局势,让天下动荡,何行舟有两个选择,不救京城,等着越国异姓,可以保住越国领土的完整。

  其二就是千里弛援,不顾一切,带着巨大的怒火,冲杀苏家军。保住越国皇室血脉。

  何行舟为智将,自然知道只有他一个人援助才能千里迢迢半月赶回,而舍弃了重甲的军队,却能大大缩短时日,所以他没有犹豫,不甘放弃千惊关,但还是不得不放弃,他来了,带着滔天怒然,苏姜一反,他越国丢失的不是一座关隘,而是将整个越国放在西北蛮族刀口之下。

  “听摇……此一败,我早晚还回去。”

  千惊关还是破了,苏姜反叛,何行舟惶惶不可终日,蛮族军师听摇怎样才计,要不是有固若金汤千惊关,蛮族早就直下东南,攻杀长安而去。

  何行舟退走才一日,听摇就攻打,直下东南,追杀何行舟。

  蛮族将领当然不知道何行舟为何弃关,真的如打了大胜仗一样豪气干云的追讨。

  ……

  “一垢,当真不负我流涯……”

  流涯笑,当年他遍寻天下,其实只是为了谋求一个对手,如今终于有一人可以入眼,让他热血沸腾。

  坐梅园而已,方寸之地,一场婚约,王苏两家反目,苏姜反叛,夭夜攻千惊,何行舟弃关弛援。

  蛮族不废一兵一卒,千百年来,望洋兴叹之处,苏宁一道计策,轻而易举取下此关!

  “看来不仅仅只是魏国有一些好处!”

  流涯的语气张扬,站在高山之上看下方浩浩荡荡大军,想起苏姜。

  “为何会这样?”

  自从认识苏宁,流涯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也从来没有想通过。

  “苏宁为何算计苏姜?他为何投靠蛮族?”

  身后,司马千潯跟来,亦然看见山下奔腾不息的军马。

  她之所以认为苏宁不是草包,全因面前男子,那人隐藏的太好,好到苏姜可能至死也不明白为何。

  不过这两个问题是最解释不通的。

  父子,没有什么大变故,怎会反目?

  蛮族,一个最没有前途的去处,苏宁为什么选择那里?

  流涯的眼帘垂下,抚上衣袖,整理着,呢喃道:“如果,苏宁本来就是蛮族呢?”

  “怎么可能?”

  司马千潯摇头,都差点笑出来。

  但随即她大惊失色,惊恐莫状,脸色大变,几乎颤抖的想到:“苏姜,十八年前,是从蛮族过来的。”

  “苏姜?”

  她惊声尖叫。

  “他从来都说自己是越国人,军功卓越,又有谁会怀疑他?”

  流涯冷笑……

  “可是苏宁又怎么会知道?”

  司马千潯还是难以置信。

  “呵呵……”

  流涯大笑,看向山川大地,世间本来就如此之多古怪,为何要追根究底。

  重要的,他有一个对手了!

  如此而已!

  ……

  ……

  “你来了?”

  斗驚宫里,二皇子笑意连连,煮茶相迎。

  “一垢是如何知道会与我在一个宫殿关押,圣旨可是写的佞贵阁!”

  二皇子一身轻纱,青衣珊珊,披头而坐,他仰头看苏宁,不得不说,即使私底下他很惧怕苏宁,但得承认,萧鸣白很佩服他。

  “太子那人如此随意,王跃又多得严谨,自然是要争执一番的,王跃要实事求是将我囚禁佞贵阁,太子却多怕变故,两个人关押在一同可多加拿捏掌控,朝堂如今也人心惶惶……”

  “一垢如今不可称王跃为王跃了,皇帝陛下恩典,恩旨已下,赐王跃为王越,与国同休!”

  苏宁微笑:“此些并不影响大局,王跃一生为越国,萧瑜这一步多余了……”

  “一垢太过精细,我以为这是一步大棋!”

  萧远山笑,他真的有些草木皆兵。

  “倒是萧谅觉得将我等放在一处用于掌控,是一步棋!”

  “唉,太子有德无才……”

  此际是笼络人心抵抗苏姜大军关键时刻,萧谅觉得将苏宁放去哪里,并不影响大局,然而这是逼苏姜狗急跳墙。

  王越也不想落下包揽朝政的话柄,没有多余劝谏。

  “一垢算无遗策,真是我萧远山的左膀右臂啊,哈哈哈……”

  萧鸣白笑,未见苏宁嘴角一闪而没的冷漠。

  对于苏宁来说,此处是最为安全的地方,苏姜必然发现很多不同寻常,他要派人彻查,那么第一个找的就是自己,而这个时刻,这皇宫,才是掩盖事实的地方,无缝隙!

  无良的流涯“为”苏宁大肆宣扬“晦气”事件,二姨娘当然等不及要拔出他这颗眼中钉,必要让人秉告皇宫大内,让宫里的人注意他,而萧谅,是一个完美遗传萧瑜特点的儿子,他们都习惯掌控。

  两个白衣男子在梅园坐等禁军一日,没来,想必是王越极力在制止!

  那一日,他们在等的并不是二姨娘,而是禁军。

  如今,却成定局了!

  只是因为二姨娘的急切,萧谅的急切,苏宁到了一个苏姜触及不到的地方,可能永远也得不到真相。

  苏姜骑虎难下,惶恐不安,今日苏宁进皇宫,明天苏姜就会攻帝都,避免夜长梦多,若战,仅仅一夜时间了,好在在这之前。苏宁见到了萧鸣白,虽然有自信,可还是忍不住的害怕,害怕功亏一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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