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输。”
三个字掷地有声。
众人看着刚才杀气四溢的王朗,在这一刻,低下了他头颅,内心一阵唏嘘。谁也没料想到,王朗会如此轻易认输。
张胜虽败,但人家宁死不屈,势必抗争到最后,而王朗却是如此惜命。狠是狠,可说到气魄,说到不屈,众人的心里是嗤之以鼻的。
面对旁人的鄙视,王朗毫不在意。只有他自己知道,西荒的人之所以狠,之所以不要命,其实就是为了要命。因为,在西荒恶人环绕,狠人当道,倘若能苟活于世者,都曾像死狗一样,卑微的滚过、狠狠的咬过。
只有在那种环境下生存着的人,对生命才会有无限的渴望。所以,即便他再心狠手辣,可一旦遇到能够威胁生命的人,他会毫不犹豫的摇尾乞怜。
正因为这个原因,在知道丫丫不是善茬之后,王朗将武者的尊严,秦人的名声,统统抛诸脑后。
傅天一和三王爷见王朗俯首认输,心中有些恼怒。
刚才那几个回合,虽然王朗和丫丫打得旗鼓相当,但他们明白,丫丫的进攻都是兵行险招,长此下去,必定会露出破绽。只要王朗能够发挥自己的正常水平,根本无需惧怕。可谁能想到,不过挨了一棍,王朗就迫不及待的认输。
真是……不堪一击。
原本想在众人面前炫耀秦国的武力强悍,没想到,反被人重重的扇了一耳光。
皇帝见傅天一吃瘪,龙颜大悦,笑道:“好!哈哈……真是巾帼不让须眉。怀安,此女武艺着实不错,倒不如进宫做女官吧。”
丫丫根本没有理会上首的皇帝,直接朝莫非走去。
莫非扫了一眼皇帝,嘴角扯出一个冷笑。
李言蹊翘了翘嘴唇:“父皇,她已为人妻,进宫恐怕多有不便。”
“恩。”
此时,皇帝的脸依然在笑着,可在他身旁的皇后和荣贵妃却看出了这个笑容的僵硬。
一时间,气氛冷却。
叶公书知道丫丫是莫非身边的人,开口解围道:“听闻游家大小姐年纪轻轻,就已是九脉武者,当真让人惊艳。”
听叶公书夸奖自己的孙侄女,游宰父笑呵呵的摆手道:“女孩子不好好抚琴刺绣,偏偏爱舞枪弄棒,倒让叶兄见笑了。
叶公书和游宰父齐齐开口,插科打诨的说了两句,引发了皇帝的兴趣。
宫廷广场上,气氛又热闹起来,只有游师静看向皇帝的目光,多了几分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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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宴结束。
李言蹊和、莫非丫丫三人走出承天门,慢悠悠的朝外走去。
“我没想到,他会提出这种要求。”
“谁让他是皇帝。”
李言蹊看了一眼莫非,讥讽道:“皇帝?呵呵……离了皇位,只怕他连乞丐都不如。”
莫非笑了笑,李言蹊的话十分大逆不道,却是一语中的。当今皇上收成绰绰有余,但开疆拓土的能力却稍显不足。如今秦皇雄心壮志,秦人厉兵秣马,汉国多年来受草原部落侵扰,居安思危意识极强,所以国立昌盛。
反观大唐,多年的太平盛世,已将帝王心、臣子志磨灭的一干二净。一旦山河破碎,帝位不保,当今皇上只怕连苟且存活的能力都没有。
三人继续朝街上走去,在他们身后,忽然有人朗声叫道:“怀安公主,莫公子,请留步。”
听见叫声,莫非三人转过头去,见卸去盔甲的朱破大踏步走来。莫非和李言蹊与此人向来没有交集,这个时候来找他们,是有什么事?
朱破走过来,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道:“莫公子,刚才与王朗一战,张副将受了重伤,危在旦夕。董老也是束手无策,不知……莫公子可否前去?”
莫非虽与朱破毫无交集,但也并不讨厌此人,再加上先前游宰父接叶公书的话,顺手帮了自己,前去看个病倒也不算什么。
莫非应允之后,便与李言蹊告辞,随着朱破前往四方馆。
四方馆。
北园和南苑分别是汉国和秦国使者居住的地方,朱破心上关切副将的生命,可也知自己有求于人,所以自己脚步虽快,却不敢催促莫非和丫丫。
北园大厅,灯火通明。
等莫非和丫丫走进去后,发现大厅里游师静正一脸冷酷的坐着,在她旁边,游纯嬉皮笑脸的看着她。
见三人进房,游师静道:“张副将全身受伤,女子不便进去,你就留在这里。”
游师静的话是对丫丫说的,游纯和朱破闻言,楞了一下,这位向来不拘泥于世俗礼教的游家大小姐,什么时候这么在乎这些繁文缛节了?
不过救人要紧,莫非也不以为忤,随着朱破赶紧往后堂走去。
见莫非和朱破离开,游师静笑了笑,对着旁边的游纯道:“你去后堂看莫非治病吧。”
“啊?姐,为什么?”
游师静挑眉道:“没有为什么,快去吧。”
游纯稚气的脸上,努着嘴撒娇道:“不,我不去。”
“恩?”游师静对着游纯丢去一记眼刀。
“好吧。”游纯一脸不情愿的离开大厅。
人都走了,空旷的大厅里,游师静英姿飒爽的脸忽然变得暖和,温婉一笑道:“你坐这边吧,我给你倒茶。”
丫丫冷冷的打量了一眼游师静,不过知道对方没有歹意,便坐了过去。游师静斟茶,丫丫并没有喝,两人忽然间尴尬下来。过了半天,游师静偷偷瞧了一眼丫丫,犹豫道:“我明天就要离开大唐了。”
丫丫没有说话。
“我要回汉国了。”游师静知道丫丫不会接她的话,踟蹰了一下,吃吃艾艾道:“你跟我走吧。”
“走?”
听见丫丫冰冷的声音,游师静点头道:“跟我去汉国,离开大唐,离开莫非。”
丫丫摇了摇头。
游师静脸上急切,心中更是急切道:“为什么?他要和怀安公主结婚了,以后他就是驸马爷了,那你呢?你怎么办?留在这里,你不觉得屈辱吗?”
丫丫冷漠道:“不觉得。”
“你的相公要娶别的女人了,你能忍受?”
“能。”继续冷漠。
“为……为什么?为什么能忍受?”游师静明显一窒。
“为什么不能?”
“爱一个人难道不是应该想占据对方的一切吗?”
丫丫默然,沉思片刻后,依旧冷漠道:“我不爱他,他也不爱我。所以不存在占据。”
游师静闻言,怒道:“你们不爱对方,为什么要结为夫妻?你说,是不是他逼得你。”
丫丫的冷静与游师静的激动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是他养大的,这条命,若是没有他,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从我有记忆的那天起,我们两个就在一起。这个世界上,即便是我自己,也不了解自己。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不知道自己的过往,甚至不知道有时候莫名失去的记忆是什么?可他全知道,你说我怎么能离开他?”
游师静的脸色稍微缓和下来:“难道为了报恩,就甘愿和别的女子分享一个丈夫吗?”
丫丫摇头:“你错了,我和他在一起,不是为了报恩。而是我们的生命已经连在了一起,我离不开他,他也离不开我。至于以后他会不会娶别的女人,对我来说,不过是会不会添双筷子,加张床的小事。”
游师静听完,忽然有种无力感。
斟酌再三后,游师静提醒道:“既然如此,那你小心一点。这次天下文会之后,中州不会再像以前一样风平浪静。这天下,也不是莫非这种书生能够掌握的。”
说着,游师静从怀中摸出一枚碧玉令钥,递给丫丫道:“拥有这枚令钥的人,天下不出十个。有了这枚令钥,汉国的人不敢动你分毫。……如果有一天,你无处可去,就来汉国找我。”
丫丫看着颓靡的游师静,点了点头。
随后,两人陷入沉默。
“听说莫公子来四方馆了。”
来者是太叔令、公羊伯和安夫人,在他们身后,跟着颜心尘和云瑶。五人进了大厅,丫丫一向不喜生人,只是扫了一眼颜心尘便不再说话。而游师静因为心情郁结,也不说话,所以倒把五人晾在那里。
太叔令年纪虽大,但是像个老顽童,好热闹,爱玩笑,由于游宰父熟稔,所以颇受游家子弟的喜欢。往常游师静见了他,总要没大没小的调笑一番,今日,却是爱答不理的。
太叔令吹胡子瞪眼道:“静儿,怎么回事,太叔爷爷问你话呢。还有你二爷爷去哪里了?”
游师静将头扭过去,太叔令一吸气:“嘿!你个死妮子,今日,怎么又在犯倔。告诉太叔爷爷,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太叔令这么死缠烂打,游师静也不好再板着脸,没好气道:“别问了。都去后堂了。”
游师静话音刚落,游宰父、朱破和莫非从后堂出来。
“哈哈……我还没进门,就听见你这老小子又遭气受了。”走出的游宰父红光满面,调侃了一下太叔令,又对着公羊伯道:“公羊兄,安夫人。你们快快请坐。”
这些人来到此处也不是喝茶聊天,太叔令当先开口道:“张副将怎么样了?”
朱破听太叔令如此问道,恭敬道:“多亏了莫非公子妙手回春,张副将已无性命之忧。”
“哦?”太叔令等人惊奇的看了一眼莫非,之前众人听闻莫非是沧海书院的夫子,以为只是一个江湖郎中的水平,没想到,大唐太医署都治不好的伤,竟能被莫非治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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