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有此一问,朝堂之上,官员齐刷刷的看向当朝左相——冷苍云。
今天,在秦、汉使臣即将离开之际,三司会审落实了二皇子的罪证,百官极有默契的齐齐发难,皇帝已经没有办法再拖延下去。
百官知道,皇帝询问冷苍云,就是询问冷家的意愿。而接下来,冷苍云的话,将会决定二皇子未来的命运。
不过,知道二皇子身为冷家的外孙,一直受冷家的庇护,大皇子一派也是做足了准备。其中有几名能言善道的官员,这段时间,网罗了各种真假信息,数日来不断的翻阅典籍、律法,琢磨辩证之道,为的就是应对冷家。
若是冷家一味的包庇二皇子,哼哼!到时候,定要让他们打不着狐狸,惹一身骚。
这些官员蓄势待发,随时准备着唇枪舌剑。
“回禀身上,臣……无异议。”
怎么……无异议?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那些摩拳擦掌的官员瞬间泄气。
等意识到冷苍云的意思时,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冷家就这么轻易的放弃了二皇子。
这次,连二皇子一派的官员也十分震惊,不过,这些官员虽然隶属二皇子的一派,实际上,都以冷家马首是瞻。震惊归震惊,他们知道冷家的意思后,及时的调整了自己的心态。
上首龙椅上坐着的皇帝,脸色晦暗不明,心中飞速的思考着冷家的意图。
昨日,关于冷家生意出现问题的事,只在小范围内引起了轰动,毕竟“士农工商”,商业属于贱业,也没人把它当一回事。皇帝陛下日理万机,自然不会注意这些犄角旮旯的消息。
是因为冷家受不了二皇子的自作主张?还是他们在以退为进,准备让老二韬光养晦,日后复起?皇帝忽明忽暗的脸上,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冷苍云。
冥思苦想半天,也不得冷家意图。
皇帝眼底闪过一丝狠厉,开口道:“既然你们都无异议,那……便由中书省就起草圣旨,剥去二皇子的皇子身份,贬为庶民。”皇帝看了一眼冷苍云,见他脸上波澜不惊,继续道:“从今日起,……将他幽禁于永清宫,不得外出。”
唐国的律法中,草拟圣旨的流程异常繁琐,缺一不可。单是一封贬为庶民的诏书,要经由中书省草拟,皇帝盖章,再由门下省审查,尚书省执行。
不过,当今疑心颇重,圣裁独断,草拟圣旨时内容往往是自己决定,不容他人置疑。之前有言官觉得此举有违祖制,曾上谏天子,可随后就被悬天府寻了由头抓去,再也没出来过。自此以后,关于拟旨一事,无人置喙。
现在,皇帝直接讲明了圣旨的内容,中书省便不敢私下篡改。二皇子被剥夺皇子之位,贬为庶民,幽禁宫中一事已成定局。
这个处罚,可谓不轻不重。
按理来说,能够涉及城郊草场命案以及叶公书被刺这些事情,二皇子就算有牢狱之灾、杀身之祸也绝不为过。如今,只是贬为庶民。说明皇帝现在揣摩不到冷家的意图,心中依然有些忌惮。
不过,众臣知道,二皇子永远幽禁在永清宫,意味着他此生无缘帝位。并且,一旦新帝登基,极有可能会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
那些平日里墙头草,两边倒的官员,明了二皇子失势,朝堂之中三皇子不在,大皇子一家独大,心思不禁活泛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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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圣旨的起草、润色、拟定、盖章、审核、执行相当繁琐。但是,朝中官员交纵错杂,三省六部之中,有不少官员站在大皇子一派。所以,早朝结束后,大皇子施压,底下官员催促,往常三五日才能出来的圣旨,到下午时分,已经走完全部程序,交由尚书省执行旨意。
黄昏时刻,残阳如血。
宽阔的大街上,尚书省的几位官员趾高气昂的手执诏书,迈着官步朝永清宫走去。
永清宫中,二皇子一身青衣打扮,描眉画目,正与旁边一男子对戏。不过,这出戏,却不再是《霸王别姬》,而是《杜十娘怒沉百宝箱》。
二皇子(杜十娘):“你为我误去头上的功名,你将它带回家去,等到来年科考之时,文上不中,宝上见功。倘若不中,也保你一生的富贵。……”
戏唱到一半,院外忽然传来:“二皇子,不好了!”
刘总管人未到,声已至。
二皇子手中的百宝箱停下,旋即见刘总管跑进来,急声道:“二皇子,尚书省那边有人来信,陛下他……”
“说!”
“朝中百官发难,说您……草菅人命、残害忠良,皇帝陛下已经着中书省拟旨,准备将您贬为庶民,幽禁在永清宫中。”
二皇子铺着粉的脸上,看不见一丝表情,眼中却是一片迷惘。
他怔怔的问:“有哪些官员?”
刘总管谦卑的低着头,语速飞快道:“这次参您的官员占据了朝堂百官的半数之多,其中……庞太师和叶丞相也出手了。”
二皇子眨了眨阴鸷的双眼,阴气十足道:“那冷家呢?城郊草场……莫非如何处置?”
刘总管犹豫了一下,过后,才道:“那个莫非,朝堂之上的官员似乎在有意避免此人。冷家……附议。”
二皇子手中的百宝箱明显颤了一下,随后阴测测一笑,连声道:“好!好!好!冷家……好极了。”
刘总管看着喜怒无常的二皇子,宽慰道:“二皇子,要不……您去找老太爷说说,毕竟……您是他的嫡亲外孙,冷家总不会见死不救。”
二皇子戚戚然道:“见死不救?刘总管,你太小看我们李家和冷家的人了,天家贵胄,心性薄凉。呵呵……当年母后死的时候,外祖父不但见死不救,还给了母后致命一击。你说……我一个外孙,他怎么会在乎?”
刘总管知道当年的一些事情,因此,见二皇子这样说,只能低头默认。
刘总管:“那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二皇子将手中百宝箱怒狠狠的抛在地上。
二皇子(杜十娘)唱:“李甲呀,负心贼呀!可叹我杜十娘为了终身许你,受尽万般虐待。实指望同你回到家中孝敬双亲,夫妻和谐百年。不料你这贼子毁弃前言,竟将我转卖于孙富。李甲呀李甲呀,你--你的天良何在呀?孙富狗贼子!你不该花言巧语将我夫妻生生拆散,想叫我随你同享枕席之欢,哼哼!那你是妄想!我杜十娘虽然是娼门妓女,却非无耻之人,我纵然一死,九泉之下也不能与你善罢干休!恨李甲负义贼做事欺天,骂孙富仗钱财你拆散姻缘。你们富人家只管寻欢乐,哪管他人痛伤惨?愿苍天快降下锋利宝剑,将这些造孽人斩!斩斩斩!斩尽杀完!”
二皇子的戏词里怒斥的是李甲、孙富,实际上讽刺的是皇帝与冷家。
二皇子唱完这最后一段后,认真道:“刘总管,你去办那件事吧。”
“真……真的要这么做?”刘总管骇然道。
“他们不仁不义,就休怪我辣手无情。还有那个莫非……到时候,一并处理了。”
二皇子说的轻缓,但句句阴狠。
刘总管见他心意已定,只好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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